第八十八章

夏末的午後,百花爭豔的花園裡,陣陣幽香融入空氣中,隨着一呼一吸的起伏在肺葉間流竄。晚霞將暮色染成彩虹,一朵朵潔白的雲彩翩躚成一個個活潑調皮的精靈。

艾莉兒坐在精緻的鞦韆上,恍惚地任憑身子無意識地晃動着。她今天一整天都恍恍惚惚,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後來被陳阿姨“趕”出廚房,要她回房間好好休息。可是,獨自面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即使是白天,即使是炎夏,她仍覺得有種孤單的森冷圍繞着她。

從來不知愁爲何物的她,第一次體會到了傷心的感覺。原來被自己喜歡的人不信任是這麼難受的一件事,心就像被塞了一塊海棉一樣,鼓鼓的,脹脹的,不會痛,卻堵得人無法呼吸。

喜姐姐說她愛上了東方楚陽,可是,愛不是讓人幸福的事嗎?爲什麼她會覺得那麼難受呢?

一想起今早他那絕然、冷酷的模樣,艾莉兒不解的水眸深處更染上一層愁緒。

以前只要有一頓好吃的,就可以讓她開心一整天。中午陳阿姨精心準備了一桌豐富的午餐,她卻食不知味。

艾莉兒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她開始懷念從前那個無憂無慮快樂的自己,現在這個多愁善感,又愛胡思亂想的她,連她自己都不認識了。

望着滿池風中輕搖的白蓮,她想到了天上綿軟的雲。同樣的白,一個天上,一個水裡;同樣的她,一個無憂無慮,一個多愁善感。

東方楚陽回來換衣服,準備參加晚上一場重要的宴會。本來他可以直接上樓換好衣服馬上就走,可就是敵不過心底那股想見她的渴望,四處尋找。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別墅是那麼的大,大得像迷宮,找一個人都要經過重重障礙,重重機關。

終於,在他快將整幢別墅翻一個底朝天的時候,那抹快隱沒在花叢中的嬌小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內。

一顆譟動不安的心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奇異般地平靜了下來。剛剛他竟有種驚慌失措的感覺,自從長大成人後,自從可以獨立自主後,他第一次嚐到害怕的感覺,第一次害怕失去。

東方楚陽自己都沒有覺察到,他正小心翼翼地朝艾莉兒走去,那謹慎的姿勢像是怕驚嚇到受傷的小兔。

艾莉兒臉上的表現着實嚇了東方楚陽一跳,明燦的笑不見了,一抹陌生的憂愁爬上清麗的小臉,在橘紅的晚霞的映應下,更透露着一種悽迷。

一顆冷硬的心悄悄軟化,泛起一陣微微的刺疼。他很想衝上前去,將那嬌小的身子緊緊擁入懷中,抹掉她臉上的愁緒,讓明媚重新盛開。

可是,理智阻止了他,握緊的拳頭爆起青筋。他不能心軟,不能就這麼輕易妥協。他是冷酷剛強的東方楚陽,不再是那個弱小可欺的小楚陽。

覺察到一股不尋常的灼熱感,艾莉兒擡起頭那抹令她心神不寧的高大身影,竟佇立在咫尺之處。

四眼相對,兩人竟沉默不語,直到白晝燃盡最後一絲光亮,星星在高空中眨眼。他們的視線仍然膠纏在一起,傳遞着無言、複雜的情愫。

“少爺,您要在家吃晚飯嗎?”陳阿姨慈愛的嗓音喚回東方楚陽迷亂的理智。

收回糾纏的目光,“我晚上還一個重要的宴會要參加。”似在回答陳阿姨的問話,又像在告訴艾莉兒他今晚的去處。

“是,我知道了,少爺!”陳阿姨恭敬地悄然退下。

“別在那坐太久,天氣慢慢轉涼了,當心感冒。”說完,既轉身就要回屋。

“等一下……”眼看東方楚陽就要離開,艾莉兒慌忙跳下鞦韆。誰知,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倒在地。

東方楚陽見到她摔倒忙上前去查看她有沒有受傷。“你沒事吧?那麼大的人了,走路還莽莽撞撞的。”不經意間,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我不是故意的,就坐久了,腿的點麻。”艾莉兒吶蚋地解釋。

“你啊……”東方楚陽無奈地搖搖頭,在艾莉兒的瞠目結舌下,將她嬌小的身子騰空抱起,穩穩攬在結實的臂彎內。

兩朵紅雲瞬間染上艾莉兒細白的俏臉,“我可以自己走的。”聲音細如蚊鳴,聽在東方楚陽耳裡更像是撒嬌。

東方楚陽低頭看了她一眼,既大步走向客廳內。

躲在散發着男人麝香的懷裡,艾莉兒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心中那塊空空的地方被填滿了,柔柔的,軟軟的。

不由得收緊圈在他脖子上的小手,將臉深深埋入那溫暖的胸膛裡。要是他永遠像一刻這麼溫柔就好了,艾莉兒漾起一抹甜甜的笑。

乍亮的光線打斷了艾莉兒的迷思,東方楚陽動作輕柔地把她放在沙發上。

黑暗中柔和的臉龐在明亮的燈影下又冷峻了起來,放下艾莉兒便不再開口詢問一聲既轉身離開。

望着那扇關緊的門,艾莉兒兩次迷惑了。

剛剛是她的錯覺嗎?她明明感覺到他對她的溫柔和體貼了呀,爲什麼纔沒幾步路的時間他就又變回那個冷硬的東方楚陽了呢?

“你討厭我嗎?”在東方楚陽換好衣服,將要出門時,艾莉兒突兀地問。

東方楚陽挑起一邊眉,藍眸落在那臉泣然欲泣的小臉上。“我什麼時候說過討厭你?!”就是因爲不討厭,就是因爲在乎,他纔想緊緊將她鎖在身邊,那怕用一些極端的手段。

薄霧悄悄在眸中凝聚。“不討厭我爲什麼不讓我去上班?爲什麼要把我關在家裡?”他想要推開她嗎?

“你以爲我把你留在家裡是討厭你?”如果真的討厭她,他又怎麼會留她在家裡呢!這丫頭還是這麼迷糊。

但不正是這種單純不染雜質的個性吸引了他嗎?不然他怎麼會放任自己的一顆心懸在她身上呢?!

“難道不是嗎?”聲音委屈極了。

嗚嗚……前幾天還說喜歡她的,今天就討厭她了。人類果然是善變的動物,她要回去,迴天堂去,不要再呆在這裡了啦。

看着艾莉兒泛着粼粼水波的淚眼,東方楚陽心倏地一緊,正要上前解釋的時候,口袋裡傳出一陣悅耳的鈴聲。

剛剛柔和下來的俊臉又罩上一層寒霜,接起電話應了一聲,隨即面無表情地離開,留下一室空曠和冷寂陪伴艾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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