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拿她作個牙祭,開一開葷。
一隻小老虎不知道從哪奔出來,黛箏驚訝正要詢問,它飛撲,亮出利爪。
她沿住一看,一條如麻繩大小的靈蛇和小老虎在打架。小老虎勇猛,飛奔踩在蛇腰,爪子前傾,威風凜凜,在七寸的地方沒有給靈蛇生還的機會。眨眼間靈蛇死了,鮮紅鮮紅的染上白雪。
靈蛇徹底消失在白色的地下,她心有餘悸,如果稍加不注意被咬一口,無論是神是仙必定是躲不過靈蛇的利牙毒素。小奶虎養在仙宗府上,深諳人性,相必也懂靈蛇之毒。可是它,它這麼的弱小,身上還有傷勢,就不怕靈蛇將它一口吞併。
黛箏心如明鏡,知道仙宗府上養的動物鐵定是極好的靈獸。若真有歸還仙宗的那一日,想想就後怕自己矯情的淚。
“你怎麼不聽話?”
她嘴上呵斥,蹲下身子用一條幹淨的手帕抹過虎皮上的血跡。擦乾淨了,一把攬過來,懷裡的小奶虎發出抗議,她小聲道:“別動,我冷。”
小奶虎才乖乖地躺在懷裡閉目,它的腦袋圓圓的,外形看起來十分的呆萌,而性格和外形格格不入,性格更多的似它的主人仙宗。冷冷的,天天黑臉狂。
花叢谷,黑雲壓頂,大雪盤旋,一百二十座墓碑上已是雪花堆積看不清原來的模樣。黛箏前前後後清理一遍,跪拜一番,回過頭來發現星月初上,柔和的月色投下銀色衣裳,小奶虎在地上追逐着。
它是冷,所以拼命地跑。
今日的黛箏,一身白衣妙曼,臉龐不施粉黛。幽寒的月色下依然明豔,她的五官是極其濃烈的美豔,縱使不沾粉妝,也是舒心的賞心悅目。
雪花沾在衣袖上化水,白衣裳若隱若現透出裡襯,少女的曲線煞是誘惑。她發現小奶虎有點不尋常,一動不動,就連往日裡瞪她的眼神也收了回來,頭朝外望,沒有過多動作表情,分明有幾分拘束。
月光把地面照得銀白,花叢谷的上空是深藍深藍的,星河燦爛,輕雲幾朵,迷人的夜幕裡潤住三月的風,有溫柔的月亮,有耀眼的星星,在她的眼裡卻是父母送自己的生辰禮物。
花叢谷的夜色好美。
清潤輕快的風拂臉。
月亮柔靜。
星星奪目。
她的長髮在風中嬉戲,烏黑色的,繞得亂糟糟的,吮着玉露甘水,不像一個天界神女,更多的似民間歡快的小女孩兒。
玉露甘水瓶子倒頭,一滴沒浪費過,砸吧砸吧嘴巴,小奶虎很是喜歡喝五嶽州的玉露甘水。它的嘴巴有一層絨毛,掛着一圈白色的汁,模樣此時乖巧可愛,舌頭粉紅。
她看得心裡頭怪癢癢的,如青絲玩弄輕撫,枝頭上仍有綠意盎然,積雪沉厚覆蓋月色輕紗,淡妝濃抹,引人如癡如醉。
“你過來。”
小奶虎看到她的臉頰粉紅粉紅,心生疑惑,一隻身子被控在空中,穩妥妥地落入她的懷抱,她的氣息撲臉而來。
黛箏的脣糯軟糯軟的,合着紅梅清傲的香氣散發山中。
“仙宗回來了。”
第二天早上,小荷不知道從哪裡得到消息,回到五嶽州歡天喜地地揚着大嗓門。
黛箏正在煮一鑊甜粥,勺子“滾”的一聲落在地下。
令小荷更怪納的是那隻高傲的小奶虎,攀爬技術一流,逢她說出仙宗回來的話剛落地,小奶虎躍上陽臺時差一點就重重摔在地上。
仙宗殿,仙氣纏繞,妙音仙樂響徹這座歷來安靜的宮殿。
矮翠竹盆盆立在紫黑玉長臺上,窗櫺的風輕拍青綠,節節清高,根根生氣,一股清新的竹葉氣沁人心脾。曼陀羅花迎風擺動,挺立腰桿,朵朵淺笑嫣然,露出可愛的長長觸角,那花蕊好比瑪瑙珠,明亮又鮮豔,片片花瓣倦縮,似是仙女們的裙袖,輕巧靈動。
大廳內佈置亦十分的精緻。
一顆碗般大的鄱珠盞在鏤空的錦籠上,四方明亮,光線通透明晃晃和大太陽無疑。柱子是雕刻着梅蘭竹菊的百態,小小萌芽,一路生長,攀爬到最高處,在不勝寒的地方折了又折,精雕的風霜,怒吼的大雨,梅蘭竹菊始終默默地盛開,燦爛了大廳。
花梨門,暗紅磚,處處見歲寒三友身影,可以看出仙宗的心性。
黛箏覷了衆仙女束擁的天畔仙宗,嘴角含起一抹笑意,仙僕行禮,仙女皆愕然。說得長遠點,一千年前神女喝酒時非禮過仙宗,論近,五百年前在仙帝恩澤日同時和仙宗現身,兩人交集兩次。而這一次、兩次的交集,天庭早就沸騰了,有人傷心難過,有人熱乎乎地看熱鬧,有人當看一場摺子戲。
第三次的交集是神女大駕光臨仙宗府,在仙宗莫名其妙地失蹤而出現時,紅梅準確無疑地落在仙宗的腳邊上,染紅了仙宗俊美無尊的面龐,又似酒意綿綿。
自古美人愛英雄,仙宗乃五界女人的心上人。衆仙女有種危險感,不敢光顧調戲,齊刷刷起立,低頭行禮。
“都起來吧,別拘束。”
“是。”
衆仙得令,方纔鬆了半口氣。今日原是慶賀仙宗平安歸來的洗塵酒,王母不適,仙帝自然不來,難得仙宗的格外開恩,怎麼又來了一個大人物?
仙僕擡出一張淡黃的孔雀錦華椅,上面繡面是一隻美麗的孔雀,針線精密,青藍勾勒它的神態高傲,眉眼高冷,尾巴長曳,綴滿紅豔的珠子,顆顆飽滿,晶瑩無懈,屋子的鄱珠本就是亮眼迷人,而孔雀錦華椅的出現滿堂生輝,直把一屋子的如花似玉活生生給脫一層顏色。
仙宗殿無半點怠慢,擡的椅子亦是誠意可嘉,那上面的珠子坐下一點擱不慌,柔和適中,周全細緻。
因黛箏的顯赫級別,便安排與仙宗平起平坐。幾日不見,仙宗難得的雙眉舒緩,赤衣波瀾捲雲繡絞暗藍銀線,配上日出初上的衣袖,好一個翩翩英氣少年,黛箏想世間的美玉不過如此。
她撫了撫手臂彎的小奶虎,便坐下。椅臺瓜果新鮮,仙僕侍候,樂曲玎玲優美,歌姬翩翩起舞,仙宗殿熱鬧非凡。
她撫摸着懷裡的小東西,動作輕柔,不曾說一句,到了所有人坐下,她才緩慢擡頭:“你看夠了嗎?”
衆仙女驚訝,仙宗的視線從神女出現一直未落下。
仙宗自負,各色各花不入眼,又是禪申弟子,清規戒律,雖不似禪申當個無情無慾的和尚,可沾了清明堂的水 ,本該非禮勿視。今日回來大擺筵席,邀請各路仙人助興,風格的確不同。
難道喝多了淡茶,想吃豬肉?
仙宗仍眼神柔柔,一攏深情望去:“一輩子都不夠。”
這大致是仙宗的情話。
情深似海,一往情深。
神女修了什麼好福氣。
仙人內心敲起小鼓鼓,但無人膽敢話多半句,因想起北天外的那幾個仙家一去不回的場景,仙緣耗盡,煞是驚人。
黛箏想說什麼,忽起一陣清風,芳香美妙,百花齊放,團團錦繡,一攏月下夜荷仙湘湖裙,長長蔓延,姿態優雅,金蓮生花,所走的每一步,彷彿點燃火焰,彷彿點燃微光,星型光芒下迅速生出一朵朵清幽的小鮮花。
“當君懷歸日,是妾斷腸時。”
黛箏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