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場景就莫名其妙的忽然靜止了。
警察如同泥塑一樣,保持着那種警戒的姿態。但孫子楚的精神好像得到了釋放,這完全也可以看得出來。
他背對着我們,那麼輕鬆的搖頭晃腦動肩膀的。還使勁兒的壓響了手指。不禁是精神,還要緩解緊繃的身體似的。
直到忽然轉臉過來。
我嚇了一跳。葉彤彤倒好像若無其事,抓着我的手安慰我,說已經見過這情形一回了。
孫子楚那張臉也已經變了。
或者說,那不是孫子楚那的張臉,那張臉是屬於我的。就如同孫子楚的腔體上憑空安着我的一個腦袋。
";沒嚇到你吧。";他走過來對我說,眼睛閃耀着光芒,語氣卻還算謙恭,";但我實在沒有惡意。我其實是來幫忙的。";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來幫忙的,我覺得就是他把我硬扯了進來。於是我鼓足勇氣對他說,不管你是誰,你最好快點兒放我們出去。
";沒禮貌。";對方就這麼斥責我。可是語氣卻一點兒都不嚴厲,";我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這人還是那樣,也不謝謝我。";
對方那種戲謔的表情真是讓人討厭,嬉皮笑臉的。真可惜了我那張臉的樣子。我覺得我倆也就長的像而已。
";有你這麼幫忙的麼?";我是指,把我們抓緊這莫名其妙的世界裡來,然後安排我們演戲,";你這是對我們的羞辱,人格的侵犯";
我也不敢大聲的斥責,就這麼抗議着,一面懷着戰戰兢兢的心情。狀央女圾。
但我的抱怨很快就被對方的話打斷了。
";你還不知道呢,我對你可是救命之恩。有人想趁早除掉你,可是我一直都不答應。這事兒僵持了很久了,大家都累了。總得找個方式解決這個問題啊,於是我們就決定打個賭。但是。你挺爭氣的,咱賭贏了。";
我不知道是誰想讓我死。
也沒想到關於我的生死,在那麼長的時間裡,背後還有一場較量,我自己都矇在鼓裡。
但關於那個賭約也挺奇葩和八卦的,他們賭的是,誰最愛葉彤彤。這賭局說來也並不是我贏了。而是孫子楚當先輸了。
孫子楚爲了將葉彤彤留住,寧願住在這虛幻的世界裡,後來還不惜殺了人。他最愛的人其實是他自己。
據說這鏡中的世界,會映照和放大最真實的人心。
反正這混蛋是這麼說的,然後他就得意了起來,朝着天空嚷嚷,說怎麼樣。願賭服輸,這下你沒話說了吧。
天空炸雷一般的聲音就忽然響起來了,說,好,我不殺他。那聲音氣呼呼的,總覺得很不服氣。
可是忽然就有一陣狂風襲來。安裝了我頭顱的孫子楚,就露出不忿的表情,聲音也一樣,沒好氣的大聲說你竟然耍賴。
後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明白了,就感到一陣頭暈,世界彷彿都扭曲了起來。什麼力量抓住了我,大力的往後面扯。葉彤彤急忙伸手想要抓住我。我也一樣想抓住她。但我們拼盡力氣也只是觸碰了彼此的指尖。
我從昏迷中醒了過來。我是被一種恐怖的聲音吵醒的,激靈一下子,那聲音我不算熟悉,但也並不陌生。
睜開眼,四下看,一頭一人高的狼在吞噬一具什麼生物的屍體。
被撕咬的不知道是不是人類,隔得很遠有點兒看不清。那狼擡頭看着我們,發出咆哮聲,亮出它的獠牙,我立刻提高警惕,但最後它也沒有衝過來。
它只是又去吞噬和咀嚼自己的食物,它的眼睛是血紅色的。我認出來了,我見過這種生物,那不是狼,是地獄惡犬。
然後又傳來別的聲響,彷彿是一陣一陣淒厲的鬼叫聲,讓人感覺瘮的慌。
我不知道自己到了哪裡,但這明顯不是人間。極目四眺,遠遠的,看到那種景象。一座廢棄的城矗立在眼前。
我就站起來朝着破城的方向走。拖着痠痛疲憊的身體,一直來到一座破敗的土城旁邊,我端詳那規模和方位,然後又擡起頭來看天空的太陽以確定方位。
城牆依然很厚,但樣子看上去就破敗多了。
城裡沒什麼人,甚至都沒有任何生物鬼怪。我必須離開這裡,回到我的城市。但是我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我覺得必須有所行動,實在沒有辦法,只好碰一碰運氣。
順着路,往前走,走過相當長的一段路。按照太陽的定位,估計我的方向一直都是往北。後來沒有路了,只有荒漠和砂礫。
我覺得可能走錯了方向,懊惱無比,心裡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是不是該往回。
這時候,有個聲音出現了。
那聲音告訴我,要我鼓起勇氣,繼續前進。我心裡震驚着,我認識那聲音,聽到那聲音,我就想到他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那種慵懶的感覺,是屬於我另一張臉的。我就是被他拖進了鏡子裡去,在鏡中的世界我們也見過。
只是還不知道他是不是敵人。
但據他自己講,他救過我的命。我決定暫時信任他,在這世界上混,你總還得信任別人。
可是我心裡有點犯怵,看那無邊無際的荒漠和砂礫,風也開始大了起來,這種時候一旦進入荒漠是很危險的,弄不好就出不來了。
那聲音有些滿不在乎,說只有一小塊兒,只管往前走,走過去就行了。
事實證明他說對了。
荒漠很快就到底了,彷彿很快就過去了一樣。不過那路艱辛,並不只是荒漠而已。比如荒漠過後是草地,然後還有泥潭沼澤。
事實上那段路相當漫長,其實走的也並不平靜。而且景象也都蠻震撼人的,比如堆積的枯骨,花色和黑色斑紋的蛇在骷髏裡穿梭,還遇到過惡臭的泥潭和劇毒的紅蟻。
穿越泥潭沼澤的時候,要特別留心不要陷入進去。要踩着那些草根走。另外不知道有多少生物陷進去過,反正到處都是骨頭。
而且水潭裡的會有無數的死人臉。水裡有無數骷髏頭,然後就盪漾起一張一張的死人臉的影像。
這讓我想起第一次跑到陰間去,在那小橋下看到的那些鬼臉,小鬼丫頭說,那是水鬼在找替身。
千萬不要去看他們的眼睛。我努力的忍着,但是那種魅惑的聲音一直都誘惑你,一次沒忍住去看,還是被迷惑了,傻拉吧唧的就往泥潭的水裡闖,好像是要和死人臉來個親密接觸。
忽然感覺有人掄圓了給她一個大嘴巴,算是把我打醒了。
我四下看,看不到什麼人的蹤跡。
不過我知道是誰打了我,估計就是那長着同樣一張臉的混蛋。不過他救了,我理應感激人家的。就像當初老馮把我從鬼車上拉下來一樣,都是好心,所以我也同樣在心裡惡狠狠的感激了一下人家八輩祖宗。
後來越走天色越暗。不知道是不是天黑了,還是別的其他什麼原因。總感覺這種地方,不像是人世間。
這地方不同的地方,光線都不太一樣,直到看到一座漆黑的山巒矗立在眼前。
我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進山。我們之所以拿不定主意,最主要的就是擔心這山裡隱藏着什麼危險。
尤其天色已經有點兒暗了。而且那山,遠遠的看着,總感覺莫名詭異。這山一看就兇險萬分,黑山,黑水,黑林。
但如果想繼續往前走,這是必經之路,只要不弱智就能想到這一點。
";好戲開始。你要加油哦。";然後是清脆的咀嚼薯片的聲音。
這聲音的調調我熟悉,是盜了我頭像版的那混蛋。這個盜版臉,我四下去看,恍然看到他正坐在一塊山石上。
這混蛋正舉着一袋子薯片,嘴巴也沒閒着,正在嚼呢,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他的臉上是很期待的那種邪惡笑容。
媽的,這混蛋是想看我笑話。
不過這次他出現的情形和以往都不同。比如出現在鏡中,或者藉助別人的身體,卻在上面安着一顆和我一模一樣的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噁心我才那麼做。這次他直接出現,還是那顆頭,不過看起來那顆頭和身體搭配的很順眼。
一顆頭長在別人身上,是很彆扭的,這和穿衣搭配的道理有點兒類似。頭顱總和身體呈現生長的那種比例,但這次他的頭和身體的搭配就很合適。西裝領帶的,渾然一體,總之看起來舒服。
盛裝打扮,還舉着薯片,真像是去電影院看戲。
我問他,你是誰,能不能帶我離開。
";我告訴你也沒用,現在你也不能理解。關於你能不能離開,就得問你自己了。";然後他嘆口氣,臉上邪惡的笑容越堆越濃,說,";但這次恐怕輸的面兒大。作爲賭注的當事人,我又不能插手,真鬱悶啊真鬱悶。我說,你能不能聰明點兒,再給我爭口氣。";
媽的,不會是又打賭了吧,這次賭我能不能自己離開這鬼地方。我心裡莫名有了一股氣,我想自己是會爭氣的,但絕對不是爲了你。
然後他果然走了,人消失了,任憑我怎麼呼喊,再也不迴應我了。
我不僅有點兒生氣,也有點兒頹,那感覺是自己被掌控了似的,就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只能被人擺佈,沒有辦法反抗和脫身。
真沒想到事情搞成這樣,不過聽了那混蛋的口氣,我忽然意識到,前面的路會很艱難。可又不得不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