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丹找你了?”
十多天前夏暖還不是這樣的反應的,她雖然有些討厭他不上職高了,但也沒像現在這樣,問着問着就哭了。
夏暖擡手抹了一把眼淚:“你管誰找我,你就告訴我是不是!”
他張嘴就說:“當然——”
“你敢騙我我以後都不理你了!”
葉頌北有些挫敗,他擡腿踢了一腳那桌子,低垂着眼眉沒看她:“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反正我不上了就是了!”
是啊,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他都已經被學校開除了,她有什麼辦法。
可是正因爲這樣,她更加的難受,捂着臉直接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葉頌北沒料到會這樣,她一蹲下去他就急了,直接跳了過來拉了拉她:“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她甩了甩他的手,卻沒擡頭看他,咬着自己的手臂壓着嗓音開口:“你別管我,讓我一個人靜靜。”
夏暖的聲音裡面都是濃濃的鼻音,葉頌北不敢碰她了,起身看了看廚房:“行行行,我不管你,你別哭了就行了!”
男生最怕就是女生哭了,女生一哭他就覺得天都要塌了,偏偏女生還喜歡哭。
夏暖也不是想哭,她就是突然很討厭自己,她一瞬間就想起以前的十多年。
其實葉頌北跟她示好不是一次兩次了,他是爸媽死得早,又沒有親戚,媽媽還是小三,也沒有人原因管他。
再說了在小鎮子上面,誰能想得到收養,誰家不是快揭不開鍋了。
葉頌北也沒人管,村子裡面的人都不願因跟他玩,她是不喜歡湊到那些人裡面玩,她每天都要做家務做作業,很忙。
葉頌北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喜歡撩他,以前葉頌北還沒學壞的時候,村子裡面的大人還挺喜歡他的,過年過節有什麼都帶他一份。
他以前總是把過年得到的糖果都給她,她都不要,但是他不死心。後來有一次她火氣大了,直接把那扎糖果扔到垃圾桶裡面去了,回頭還指着他說:“誰稀罕你的破糖果,還不是別人給你的,我纔不要!你走開,別妨礙我!”
那時候他們都不大,那一年他們才八歲。
其實那糖果真的不是普通糖果,剛好是村子裡面第一個走出去的大學生衣錦還鄉,帶了好幾箱的巧克力回來,一家一個小孩發了一盒。
趙麗有一天打麻將回來她還沒做飯,她直接翻出來全吃了,她一顆都沒嚐到。
可是她就是討厭葉頌北,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討厭到,總是忍不住幹一些傷害人的事情。
夏暖本來只是愧疚葉頌北因爲自己沒學上了,現在蹲在地上,想起的事情越來越多,她越想越難受,那眼淚也越來越多。
葉頌北以爲自己做完飯出來夏暖總該停了,結果出來見她還那樣,他怕她在地上坐着着涼,伸手拉了拉她。
一擡頭,葉頌北都愣了,彎腰抽過直接塞她手裡:“你怎麼回事,小時候都沒見你哭那麼多,你怎麼最近總哭啊?”
見她不動,乾脆自己拿了至今給她抹。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禁開口:“葉頌北,你怎麼就不討厭我?”
葉頌北冷笑了下,狠狠地搓了一把她的臉:“誰告訴你我不討厭你了?可討厭死你了,動不動就來事兒,還動不動就哭,都沒見過——”
“那你怎麼還幫我。”
他一怔,手上的動作一停,低頭看着她:“看着你可憐唄。”
真的是看着她可憐,她六歲就一個人從村口提水回家,那時候村子裡面還沒有自來水,全村子的人全都靠那村頭的水井。
他那時候一個人坐在家樓下,沒人跟他玩,他就坐在那兒玩泥巴,看着她小身板吃力地提着半桶水往自己家走。
真的是很可憐,所以每次見了,都忍不住想幫幫她。
可是她總以爲他不懷好意,每次都讓他滾。
想起往事,葉頌北也笑了,彎腰又抽了一把紙巾抹了一把:“好了,你別哭了成嗎?吃放成嗎,我都餓一天了。”
夏暖沒想到是這樣的答案,晚上躺在牀上,她突然夢到那一天她從李傑明的辦公室出來,雙腿發軟,下樓梯幾乎是滾下去的。
是葉頌北抱着她回來的,是他抱着她讓她別害怕。
“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夏暖怔了怔,半響才反應過來:“好像是。”
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日差不多到了。
“下個週六?”
她點了點頭,“你怎麼知道。”
“你管我,週五等我一下。”
“幹嘛?”
“哎,給你過生日啊。”
“我——”
“行了行了,就這樣說定了,週五在學校門口等我一下。”
葉頌北的手已經拆了繃帶了,總算是恢復正常了,他沒去上學,她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今天到他家門口的時候他不在裡面,她在外面等了十幾分鍾他才氣喘吁吁地從上面跑上來。
她洗了餐具出來,已經快九點了,葉頌北拿了大衣直接就開了門:“我送你回去。”
夏暖沒拒絕,之前她都是跑回去的。
小村落,八點多就沒什麼人在路上了,路燈很暗,還隔了幾十米纔有一盞吊着的燈照着,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她心底裡面害怕得很。
四月份的a城還很冷,她繫了圍巾,穿了一件大棉襖。到是葉頌北,就一件長袖恤衫套了一件風衣,風吹過來空蕩蕩的。
她回頭看着他不禁皺起了眉:“你不冷嗎?”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哪裡冷,就這點風。”
說着,倒是打了個噴嚏。
夏暖冷笑:“逞強。”
“……”
“好了,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嗯,我走了,記得週五等我。”
有時候葉頌北真的比她還婆媽,她有些不耐煩:“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說着她就打算轉身去開門,可是門沒鎖,她一推開門,趙麗坐在廳子裡面看着她:“行啊夏暖,你倒是厲害,什麼時候跟葉頌北勾搭上的?”
趙麗的話讓她無比的難堪,她擡腿越過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趙麗冷笑,伸手又要錢:“給我五百。”
夏暖頭也不回:“沒錢!”
她要存錢,存錢交學費,高中的,大學的,她要存好多錢。
趙麗拽着她不讓她進房間:“沒錢,你不是做着家教嗎?我看你是把錢都給也葉頌北那小白臉了吧?你這騷貨,這麼下就拿錢去養男人!”
夏暖氣得發抖,她雙手擡起用力推開了趙麗:“你閉嘴!閉嘴!你給我閉嘴!”
她氣得渾身都發抖,這些話就算是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她都已經受不了了,更別說這些話是從自己的母親口中親口說出來的。
她看着趙麗,恨不得甩手打她兩巴掌,可是她所受的教育讓她無法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是她氣啊,氣得眼睛都紅了,氣得呼吸都快不行了,只能捉了一旁的掛件往她身上一甩。
趙麗卻不依不饒:“你打我?夏暖你真的是反天了,你居然連你媽都打!你把你書包給我拿過來,我就不信你沒有錢!”
說着,她就要去搶她的書包,她書包裡面還有一千塊,是她剛發的工資和之前過年去酒店端盤子賺的錢。
她辛辛苦苦賺的錢,憑什麼要給趙麗!
可是她力氣小,根本搶不過,書包背在身上,趙麗一扯她整個人都被書包帶着摔倒了。
摔倒了趙麗也沒想放過她扯着她的手要把書包拿出來,夏暖一把拉過一旁的木椅,往趙麗腳邊一扔:“滾,你給我滾!”
扔完她又捉了一把椅子,雙眼發紅地死瞪着趙麗,趙麗可能是怕她真把椅子砸自己的頭上,到底是鬆了手,嘴上卻還是不依不饒:“夏暖你這個白眼狼,有錢養男人倒沒錢孝敬你媽!”
進房間前,她將手上的椅子往一旁空出狠狠一扔:“趙麗你特麼的夠了!”
她怒號出聲,趙麗被她一驚,怔怔地看着她。
那椅子滾到趙麗的腳下,壓了一下她的腳背,她挑了挑,“哐”的一聲,夏暖已經進了房間了。
怎麼會,怎麼會有這樣的媽!
夏暖靠着房間門,張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眼淚落進嘴裡面,鹹得發苦。
趙麗嚷嚷了半個多小時,沒拿到錢,就走了,走的時候發泄一樣,把門關得巨響。
週六的時候夏暖是被隔壁房間的聲音吵醒了,她不怕家裡面進了賊,他們家比葉頌北家還要家徒四壁,連電器都沒幾樣。
她週六要趕去做家教,外面的天已經亮了,她摸了摸牀頭五塊錢的座鐘,已經七點半了。
昨晚睡覺的時候還哭着,臉上繃着眼淚,起牀頭沉沉的。
她跌跌撞撞地走出去,扶着牆壁走到隔壁的主臥。
夏仁貴拿着袋子在裝東西,她站在門口看着他:“爸,你幹嘛?”
夏仁貴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忍,卻還是嘆了口氣:“暖暖,你別怪爸爸。”
扶着門框的手不斷地捉緊,指甲嵌進那木質的門框裡面,她看着夏仁貴一件一件衣服地往自己的袋子裡面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