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科試,得考三天。
葉頌北不讓她去醫院,夏暖只能硬着頭皮收下心思努力考試。
她以前是一個挺能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可是現在不行了,晚自習的時候只要一走神就會想到那一天葉頌北抱着她被人圍毆的情形。
她都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生成那個樣子了,他們兩誰也沒有做錯什麼,可是偏偏就那樣子了。
以前她總覺得葉頌北不是什麼好人,打架鬥毆,可是那一天她才知道什麼纔是不是真正的好人,根本就不管你什麼理由,直接就上來打你。
“夏暖。”
旁邊的高健碰了碰她手肘,她纔回過神來,眨了眨溼潤的眼睛,側頭看着自己的同桌:“怎麼了?”
高健看着她,問得有些小心翼翼:“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她搖了搖頭,“謝謝關心,我沒什麼。”
她沒什麼,只是心裡面難受而已。
考試考完的那一天她還沒能走,因爲老師還要評講試卷,因爲成績還沒有出來,她們還要再上一個星期的課等成績。
可是夏暖坐不住,好幾次老師講卷子的時候她都走神。
高健在一旁看着她,好幾次都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老師正看過來。
熬到週五的時候夏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掏空了,期末考之後沒什麼作業,她直接拎着書包就跑出去學校了。
這一次病房沒什麼人,就葉頌北一個人,他躺在牀上,也不知道想什麼,側着頭看着窗外。
夏暖抱着書包走到他身側:“葉頌北。”
他回頭過來看着她,眼底有些錯愕,“放學了?”
她點了點頭,他臉上的紗布已經拆了,外傷看起來好得差不多了,就那三根肋骨。
葉頌北看着她笑:“好好考試沒?”
她點着頭,坐在他牀側的椅子,“嗯,你吃晚飯了嗎?”
他伸手摸着她的臉,臉色有點不高興:“沒好好吃飯吧,都瘦了。”
“我冬天都比夏天瘦,都是這樣。”
“還會狡辯了你。”他坐起身,伸手把她抱進了懷裡面:“想我沒?”
她憂着他身上的傷,沒敢亂動,聽到他的話抿着脣不開口,伸手抱着他才覺得這個世界是真實的。
“我可想你了,暖暖。”
暖暖。
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自作主張地就喊了這麼一個肉麻的暱稱。
夏暖還是沒說話,抿着脣緊緊地抱着他。
過了半響,葉頌北又開口:“好了,我就等你來接我回家呢。”
她頓時就鬆開了他,從他懷裡擡頭看着他:“不行,你不能出院!”
“醫生說我回去休息就行了,沒必要再在這兒躺着浪費資源。”
她還是不放心:“不行,你——”
“你要不同意我就吻到你同意爲止。”
他突然之間耍賴,還用了這麼一個方式,夏暖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又氣又難受:“你怎麼能這樣子!”
“那你答不答應,還是你想我——”說着他人已經湊過來了,兩個人隔着不到二十釐米的距離,他的呼吸全打在她的臉上。
夏暖的臉皮薄,從來都沒有試過主動吻他。
這會兒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底帶着幾分惡劣的笑意,她卻莫名的心口一動,摟着他的肩膀閉上了眼睛吻上了他的脣。
葉頌北有半秒的錯愕,反應過來他直接伸手抱着她輾轉反覆。
心口顫顫的,她的後怕至今才漸漸的消退。
葉頌北最終還是出了院,她扭不過他,向來都是這樣,他總有辦法讓她答應的。
李彭六點多的時候提着飯盒過來醫院,剛到就看到葉頌北已經換了衣服準備出院了。
他看了一眼夏暖,揶揄地看向葉頌北:“喲,還真的就放你出院了。”
葉頌北錘了他一拳:“放下飯盒,你人可以滾了。”
“嘖,過河拆橋。”
話是這麼說,李彭還是很有眼力勁兒的,他一個單身狗,人家一對小情侶,他就不去找難受了。
可是夏暖卻不讓他走:“李彭,你送我們回去行嗎?”
醫生雖然說葉頌北能出院了,可是他還是要靜養,輕易不能亂動。
可是她還是害怕,那一天的事情她一閉上眼睛就忍不住想起來。她現在就連回去的路都害怕了,她沒辦法保護葉頌北,只能厚着臉皮讓李彭送。
李彭微微一詫,看了一眼葉頌北,兩個人交換了個眼神,“行,他一個大老爺們,要是走不利索,你也扶不穩。”
夏暖臉有些發紅,“謝謝你。”
“甭客氣了。”
她以前抗拒葉頌北,很大的一個原因是他總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可是她從來都沒有進入過他們的世界,她只是站在外面和主觀臆斷地想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
如今想來,當初自己真的是讀書讀傻了。
李彭把他們送回去人就走了,夏暖想留他吃飯都沒留住,因爲時間也不早了。
葉頌北送不了她回家,她乾脆就不回了。
“暖暖,你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
她剛熬了粥從廚房端出來,葉頌北坐在那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打趣。
她被他看得臉上發燙,卻還是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我臉皮再厚也比不過你。”
“是是是,我臉皮最厚,不然怎麼能把你追到。”
他洋洋得意,她看着他,卻覺得更難受。
“暖暖,我沒事,你不要這麼怕。”
是夜,熄了燈的房間只有兩個人的呼吸。
她不敢碰葉頌北,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他傷。
可是他卻突然側了身過來抱着她,掌在她後腦勺的手一下下地撫摸着,低淺的話落在她的耳側。
他身上暖洋洋的,一下子就把她眼淚轟出來了。
時間過了七天,可是她還是害怕,只覺得自己還站在那冰冷的走道,無望地看着那手術室上亮着的紅燈。
“葉頌北。”
她開口叫着他,只有這麼三個字,輕顫的口音卻已經把一切都說明白了。
他抱着她的手微微收緊,發誓一般在她耳邊保證到:“我在呢,我永遠都在,我家暖暖這麼漂亮,我怎麼捨得讓她一個人難受呢。”
他低頭吻着她,淺淺的,沒有半分參雜的情緒。
夏暖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哇啊,你以後別這麼衝動了,我怕,我真的害怕。你不知道,那手術室前的走道空蕩蕩的,我,我站在那兒,可是我看不到你。後,後來你出來了,在,在加護病房裡面,我我只能在外面看着你。你閉閉着眼睛,我以爲你再也不會醒來了。”
她斷斷續續,那渾渾噩噩的兩天,在他醒來之前,她覺得自己的世界都是坍塌的。
這個冬天那麼冷,可是他一直牽着她,再冷,也有他擋着風擋着雪。可是那兩天,她才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徹骨的寒意,他明明就在她的跟前,可是他卻連開口跟她說話都不能了。
人都是貪心的,沒有得到的時候覺得自己不需要不在乎。
她只是一個女孩子,也想被人捧在手心裡面呵護着成長。可是她的父母給她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後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葉頌北就像是她溺水捉住的浮木,他承載了她的愛情、親情還有友情。他護她、寵她,而她就像是掉在蜜罐裡面的蜜蜂,已經逃不掉了。
她一聲聲的哭着,偌大的屋子裡面就只有她的哭聲。
葉頌北抱着她,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抽抽的疼:“暖暖,你別哭了成嗎?你一哭我就難受,他們打我我都沒那麼疼,你一哭我就覺得我五臟六腑都疼。”
這是他,一直小心翼翼珍視着的女孩啊,他只想她在自己懷裡面笑,卻從未想過讓她因爲自己哭得這麼難受。
壓抑了一個星期的情緒,沒有人知道她自己在學校的那幾天到底是怎麼過的。每次凌晨驚醒之後都害怕她會突然聽到不好的消息,看着考卷卻只能想着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去醫院看他。
從來都沒有這麼煎熬過,可是她卻不敢聲張,因爲沒有人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發生了什麼。
直到今天,他安安穩穩地抱着她,親着她,她才真真切切地知道他是好好的了。
葉頌北軟聲軟氣地勸着,可是一點兒用都沒有,他只能伸手幫她擦着眼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暖才動了動,推開他的懷抱起來。
他一驚,以爲她怎麼了,伸手拉着她:“你去哪裡?”
“我,我拿紙巾。”
她剛哭完,聲音又啞又模糊。
葉頌北無奈地笑了下,扭身從一旁的櫃子抽了捲紙巾拆了包裝給她:“以前沒發現你這麼能哭。”
夏暖情緒發泄完,人也漸漸地平靜下來,默默地拿着紙巾擦臉不敢再說話。
跟葉頌北接觸前,她真的都不怎麼哭,也不知道怎麼只要見到他,好像就很容易哭。
房間冷,她坐了起來,身上穿的衣服擋不住冷意,夏暖縮了縮肩膀,下一秒,葉頌北就卷着被子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裡面,一手搶過她手上的紙巾捏着她鼻子:“快,別冷着了。”
夏暖被他弄得滿臉發燙,搶回紙巾自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