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這是一個人神妖魔共存的世界。

江狐看過地圖,不知是哪個時代縫隙裡跳出來的,除了地名有些相似,整個地圖版塊都和古中國沒有半點聯繫。

三山四海,八荒九州,隔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州城。

就拿江州城來說,它被東海三面環繞,地勢就變成了像被天狗咬了一口的月亮,參差不齊,而隔着遙遙萬里海面,隨着海水傾瀉而下的地方,便是毒煙瘴氣的魔界。

除卻三仙山,天下仙門多不勝數,其中便有江州城,江州城下十三州,而江家的作用便是在這犬牙交錯的十三州里維持山雨欲來的安定。

江狐在瞭解清楚時勢的那一刻後,心想老天待他還是不薄,好歹讓他穿了個有頭有臉的家庭,只是可憐了小江狐,無福消受。

江舒與他說的話江狐是記着了的,他雖然摸清了江舒和風青娘對待孩子的態度,可他身體裡住着的是個成年人,已經不怎麼會扮演一個五歲娃頭。

在不能本色出演的情況下,江狐只能儘量維持五歲的人設不使他崩皮,不能超乎程度的聰明,一定地步的笨倒是可以的。

江家所建門派名歸雲,取“吐清風之飂戾,納歸雲之鬱蓊”之意,門下弟子所穿服飾皆是雲紋白袍,束道髻,戴雲簪,一派的清風道貌。

江狐第一次見江南的時候,對江舒和風青娘產生了一丁點的美妙誤會,他以爲江舒是個道貌岸然的傢伙,金屋藏嬌,生了個小道士。

因此之後每次見江南,江狐的心裡都有些過意不去。

江南是江舒的大兒子,今年十三歲,江家條件好,這年紀的娃特別像一回事,脣紅齒白,眉眼裡已有了噹噹響的大美人風青孃的影子。

江狐這位“大哥”也特別像個事,兄長之名不白當,對兩位雙胞弟弟甚是寬容愛護,江南像風青孃的地方也不只容貌,他心思細膩,爲人沉穩,小小年紀已隱隱有未來家主的風範,只是上邊有個雞零狗碎的爹,辛苦他年紀輕輕就要喜怒不言於色。

夏日炎炎正好眠,二十三歲的靈魂不適合操着五歲的身軀摸爬打滾,雞飛狗跳,只能不思上進,安生做一個被圈養了的二少。

江狐讓小芸將一個冰過的西瓜對半切了,要了勺子,坐在涼亭裡一邊吃一邊看滿塘蓮花。

也不知是仙門太過不同凡響,還是江家異類多,這一池塘的蓮花都是並蒂雙蓮。

被符咒驅使的大摺扇扇出的風涼涼的撲在身上,小芸也覺得愜意極了,但是她沒忘記一旁大吃大喝的某人:“少爺,你這麼吃...不太好吧?”

江狐看了看手上已經沒了瓜心的西瓜,點頭道:“是不太好,來...張嘴。”

對這般“善解人意”的江狐小芸表示很無奈,她撥開江狐挖了一大塊西瓜遞到面前的手,道:“少爺,暴飲暴食容易撐死。”

江狐不以爲意道:“你少爺我想別的容易,想死最難。”此話結合多次經驗總結而來。

卻聽一少年插話道:“所以跳湖不夠,西瓜來湊?”

江狐和小芸一塊偏頭看去,卻見亭外迴廊上有一雲紋白袍的少年正緩緩而來。

這脣紅齒白,面上掛着和煦笑容的正是江南。

江狐舉起手做發誓狀:“我得嚴重聲明,我是無辜的。”

爲什麼是無辜的?完全都是因爲江北那小子。

估計兩人真是天生犯衝,上次小江狐因他丟了性命,這次大江狐被他連累落湖,總而言之,江狐和江北兩人一碰上準沒好事,沒好事的那人還準是江狐。

前兩個月江狐被麒麟獸誤傷,在牀上躺了兩個月纔好,江北爲了表示他的愧疚,特意請江狐看他新學會的陣法,結果不知觸犯了哪股妖風,本該被掀起的陣眼江北卻安然無恙,捲起了在他身旁的江狐。

兩人捱得近,當時也沒別人,等江舒聞訊趕來的時候,江北哭斷腸痛不欲生的在湖邊喊江狐的名字,江狐只能在一米多深的湖裡使勁蹬腿外加被逼咽水。

他識水性,奈何心有力而餘不足,五歲的娃手腳始終短些,能在水面撲騰出大動靜已經不容易,好在江舒雖然囉嗦了些,但總的來說靠譜,沒等江狐在湖裡抱憾終身,他就飛身而來了。

結果是江狐受驚過度又在牀上躺了一天。

江南步上涼亭道:“你倒也是個人才,別人都怕死,就你想死最不容易。”

江狐哀怨道:“你對你這倒黴弟弟還真是心大。”

江南學着江舒的樣子,故作沉穩的摸他的頭道:“倒黴是倒黴了些,總歸是我弟弟,以後我護着你。”

江狐趕緊抱大腿:“哥你得言而有信。”

江狐抱大腿並非真是想要江南保護,是想離江北那小子遠些。

經過這兩回外加原身過去的記憶,江狐是摸索到一些答案了,世有並蒂雙蓮,朝陽陰生,江北福至心靈,他有多好,江狐就得承受他多少的不幸。

江狐沒學會逆天改命,也不敢貿貿然的就跟江舒說“我懷疑我這麼倒黴都是因爲你小兒子”,江舒不治他個妖言惑衆,都得懲罰他不夠兄友弟恭。

挑撥離間成功了那才叫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就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得不償失啊!

江南不知他的心思已千迴百轉,笑了笑道:“大哥何時騙過你?”

就原身那短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人生,江南的確沒有騙過他。

江狐一手摟着西瓜一手抱着他的腿,用臉蹭了蹭:“哥你真好。”

別看江狐此時的動作多嫺熟表情多自然,其實他心裡邊尷尬的一聳一聳的,好歹二十好幾的人了,對着個十來歲的小子撒嬌,就算他臉皮能做城牆也矜持不住。

但沒辦法,爲了活下去,他只能裝。

江南捏了捏他圓潤的臉:“拿我衣服當抹布?”

江狐偏頭一看,果然江南的腿上一塊鮮紅的西瓜汁印。

小芸掩脣輕笑:“是我服侍不周。”

這娃膽兒肥,知道服侍不周還敢對着主子笑,可江狐拿她當妹妹寵,江南又是隨意,根本無人介意。

江狐討好的道:“我給你洗?”

江南拍了拍他的腦袋:“沐浴都要人服侍的居然要給我洗衣服,受寵若驚啊!”

江狐憤憤不平道:“那是手短...手短。”

“別嚎了,哥帶你去看麒麟獸。”

聽聞此言,江狐本能的手一抖,半個西瓜掉在地上滾了滾,勺子更是吭的一聲,小芸被他嚇了一跳。

江狐顫着聲道:“去看...去看麒麟獸?”

江南見他臉色煞白,心想他這是還陷在兩個月前的驚嚇中,不由得柔聲安慰道:“麒麟是神獸,上次是小北觸發了法陣麒麟獸纔會發動攻擊,此次有我陪着你,不用擔心。”

“可...可...”江狐遲疑着:“爲何要去?”

江南解釋道:“麒麟獸鎮守江州城數百年,更是歸元派的鎮派神獸,你是江家孩兒,此次讓你前去,是爹的主意。”

神獸和門派之間存在一定聯繫,在麒麟獸和江家之間,雖然不像其它仙門簽了契約,可麒麟獸一直捍衛江家所創的歸元派,這麼多年來,不是沒有人動過麒麟獸的心思,但無論是誰,都不能讓麒麟獸離開江州城。

江狐不知江舒打的是想讓麒麟獸“認祖歸宗”的心思,儘管被江南牽着了,他還一步三回頭不情不願的說:“一定要去嗎?”

這演技給滿分,不搬個民間奧斯卡簡直過不去。

江南低頭對他笑了笑:“不信哥?”

江狐絕不承認他是被迫屈服在江南的淫威下。

麒麟獸在歸雲山旁的一個別有洞天裡,而江家又在歸雲山腳下,歸元派在山頂,江狐在山腳下望上去就只能看見一片白茫茫,不過從山上傳下的鐘聲卻異常響亮。

江狐看過仙俠小說,對於修仙門派這種高大上的東西,他是知道一些的,必須得在靈氣充沛的靈山上,門派之間規矩森嚴,可江狐沒看過哪個門派掌門是不住在主峰上的。

後來江狐才知道,這是因爲江家要治理底下十三州,十三州中大多都是凡夫俗子,江家將院子建在山腳下全是爲了百姓着想。

江狐不管別人怎麼想,他是歡喜的,在歸雲山上他能不“入鄉隨俗”,每日早起修煉,天天爬那萬仞高峰嗎?

單是想想他的腿就發顫要跪了。

從江家往東南方向走能見一座獨立山峰,山峰中綠海濤濤,猿啼鶴唳,緩緩靠近卻是清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

從洞口拾階而下,先見三米寬的蜿蜒石階,牆壁兩邊隔着半米左右是刻着符咒的長明燈,風吹不動,雨淋不滅,嚇壞了江狐這個穿越者。

江狐在江南後邊東張西望,他剋制不住自己“鄉巴佬進城”的粗鄙心態。

其實是牆壁上刻着吸引江狐的字。

好在文字相差無幾,他不至於成了文盲,江狐認真細看了會,牆壁上刻的是麒麟獸和江家的起源。

總而言之是一個天衆奇才在麒麟獸的幫助下統治了十三州,創建了歸元派的勵志故事。

“哥,爲何麒麟獸不曾與先祖簽訂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