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哄妻

秋夜的風涼颼颼的,將那少年的墨發吹得飛揚。

他戴着斗笠,一身黑袍半蒙着面。

燕曜眉頭微皺,這人方纔那一招?他眼裡滿是不可置信,這人如何會知道?

“你是孤影?”燕曜橫劍拂袖後退數米,“沒有想到孤影竟也效忠了聖上?”

黑袍人不說話,那雙陰寒的鳳目凝着那人,帶着一種悲憫的高傲。

“孤影之名豈是你能叫的?”黑袍人冷冷道。

燕曜眉頭一皺,冷道:“你不是孤影。”

孤蘇鬱黑紗下的脣冷冷的勾起。

燕曜劍指向孤蘇鬱,“孤影喜白袍,你是孤影之徒。”

孤蘇鬱緊抿着脣不答話:“不管我是誰,今日我要取你性命。”

他揮劍而上,似風似電。黑夜裡那利劍在空中劃出一抹流光,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朝那人刺去。

燕曜的反應亦是靈敏,玄色的披風一揚,他身子一側,二人的劍鋒在剎那之間相觸,擦出一陣火花來……

“燕曜,你必須得死,不要……”那人冷心冷眼,在二人刀劍在臉前相抵之時,陰寒的聲音從薄脣中溢出。

燕曜驚疑了一瞬,那雙極美的目裡閃過一絲狡黠,“燕曜之生死不由人決定!而且……”

“你殺不死我……”

孤蘇鬱只覺得一股強大的氣流朝他襲來,他以劍相抵,胸中氣血頓時翻涌。

“你野心太大。”孤蘇鬱咬牙道。

那人身子震顫了一瞬,眉頭一蹙,“何以見得?”

“這還用我說?”孤蘇鬱長眉擰作一團手下一用力,軟劍一彈正巧割下那人一處衣袍。

燕曜冷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不是聖上想除他便是那丞相想除他,便是以一首詩定他野心嗎?只是……

那野心他的確有!丞相以對他生疑,看來這一行燕地,所有的計劃都要加快步伐了!

“一雙看似清明卻飽含野心的眼睛。”孤蘇鬱冷笑道,“你想要的不止是一分巴蜀,一分江東吧!你準備了多久?是十年還是五年?”

孤蘇鬱邊說手中的劍卻不曾停留,“我猜猜,當是辰王死的時候燕北燕氏就萌生了這種想法吧?只是到了你這裡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此變爲現實了嗎?”

“真是太遺憾了,我不會讓你實現的……”他劍鋒更加凌厲招招致命,他身後葉羽張着冷弓,時時準備着。

二人相對百來個回合,都有些兒體力不支了。燕氏的死士,和葉羽孤蘇鬱所帶的人,剩下的都漸漸地朝這邊集聚過來,誰都不敢妄自上前,因爲方纔有幾個想介入的,都已死在那二人的劍鋒之下。

兩人的額頭皆出了冷汗,握着劍的手發酸,腿也有些發軟,只是他們都盯着對方,只看哪個人最先倒下,然後再在一招之內取下那人首級!

燕曜心知這人武功不弱,而且還有可能在他之上,也許他還有所保留……

又撐過了幾十招,在與孤蘇鬱的周旋之中燕曜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了,他粗喘着,心知很快這個勁敵就會瞧出他的破綻來!或許真的要死在這裡了……

他有些不甘心,什麼燕氏嫡長子,他本庶出,只是因爲他的父親燕北候的正妻生不出孩子,便將他抱來。於是他成了燕氏嫡長子,卻失去了生母。

是的,他有野心,他喜歡權術,玩弄權術,他想要的不止這些……

他傾兵幫助辰王二子回了燕地,當然也有所保留。燕地的勢力不止燕氏一族,還有燕南的奚家,他們是辰王的大功臣,現今的辰王卿嶽人也因奚家的忠誠娶了奚伯的孫女,而燕家呢?如此一來燕家又將如何立足?燕南燕北如今都爲奚家馬首是瞻。

他心煩意亂,他不要受制於人,永遠也不要!

孤蘇鬱何等精明之人,顯然也感受到他此刻的氣息不穩。

眉微蹙,他是看準了時機,在燕曜情緒最甚的時候,揚劍而起,陰寒的眉目閃過一絲光影,似乎在心底道了一句:結束了。

可是這一瞬,一道凌厲的劍風朝他掃來,那劍風似是從前方傳來,在孤蘇鬱正接近燕曜的時候,就被震得心肺劇痛!

一眨眼的功夫,那人劍尖相逼將他手臂劃破了多處,卻未曾傷及他的性命!

一口熱血噴出,孤蘇鬱手中的劍被震掉,他眉目裡燃起濃重的疑惑與恨意,擡眼他望向來人。

那人一襲深灰色的衣袍戴着斗笠……

是載馳?

孤蘇鬱長眉深皺,沒有想到載馳會親自來護這人!看來今日不是燕曜的死期,卻是他孤蘇鬱的了……

他完全不會是載馳的對手!

就連他的師傅孤影也不知道載馳如今入了怎樣的武學境地。

“你沒事吧?”那人淺淡的問,卻不知是問着誰。

沒有人答話,載馳斗笠下溫柔睿智的目凝視一眼孤蘇鬱,又將目光落在燕曜身上,他緩緩上前,將燕曜攙扶起來。

在那二人轉身給孤蘇鬱留下背影的時候,孤蘇鬱隱約聽見那深灰衣袍的男子,柔聲道:“孤影收了一個好徒弟,卻……”

後來的話淹沒在了風聲之中,沒有下文了。

那人帶着燕曜策馬狂奔而去。

那些兒死士果真是死士,真還敢不怕死的去追逐!

孤蘇鬱捂着胸口從地上站起,壓根沒有看遠處的屍體一眼,愚蠢者死之不可惜!這個時候還想着要取燕曜首級,他是該嘆他們太忠心了,還是該說他們太蠢了些兒?

葉羽上前去攙他,“孤……你沒事吧?”他自行省了稱謂問道。

孤蘇鬱甩開葉羽的手,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來問他有沒有事?

他冷冷道:“你還是擔心你的腿吧。”

他說着傲然離去,黑色的披風帶着陰寒的決絕,無人知道他在離去的那刻,手捂着胸口,鮮血又從脣角滑落。

還剩兩三個活着的黑衣人上前來扶葉羽,葉羽只是吩咐了一句:“留兩個,將死去的戰友的屍體都處理好,上報朝廷說燕臣離京遇劫。”

如孤蘇鬱所言,葉羽在跌下馬的時候被驚馬踢了腿,如今那腿是痛得他已無知覺了。

一個黑衣人揹着葉羽往葉府而去,其餘的兩個黑衣人將屍體處理完後才向相府,找陰寡月彙報情況去了。

燕曜沒有死,這無疑是讓人不安的事情,一個有野心的人逃走了,若是一輩子被打壓着還好,若是有了施展的機會兒,便是大患!

陰寡月在得知消息後,沉默了許久,半晌才他問道:“葉將軍和孤將軍如何?”

黑衣人訝異於丞相未曾責罰他們,他低垂着頭道:“葉將軍傷了腿,孤將軍似是受了內傷。”

寡月微頷首,末了,揮手示意他退下了。

窗前的月光傾瀉下來,映着玉階竹影斑駁,寡月覺得現在的心地很亂,燕曜終究會成爲一根心頭刺……

不可否認那人與自己很像,清明的眼神之下是一顆複雜的心,在萬人熱鬧中上演着一個人的孤寂,在聲色犬馬中看似不爭卻又是在極力的關注着周遭,他們規行矩步、唯唯若若、亦步亦趨、小心翼翼……

他們都是懂得隱忍的人,然而這世間一個懂得隱忍的人往往會成爲最可怕的人。

少年的陰影成就一個人的隱忍之路,也正是出於一份自我的超越,他們往往會執著於自己初時的夢想,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寡月輕嘆,燕曜今夜裡沒能死,回了燕地,到了他的地盤,便更不好殺了!

如此一來,以那燕曜的野心定是要生出什麼事來!

派刺客去燕地是萬萬行不通的,派探子奸細潛入燕地,讓他們的勢力滲透入燕地這招可行,也必須行,但是時日會拖得很長……

如今想除去燕氏,最好的辦法是……

寡月眉目一沉,窄長的鳳目陰鷙無比。

借辰王之手,或者燕南奚家之手……

只是燕北燕氏終究是世代功勳之家,如此要辰王與之生嫌隙又當如何?想到這裡白衣男子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些兒。

衛箕端着剛熬好的湯藥過來,小易跟在後頭,提着一桶的藥湯。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打斷了陰寡月的思緒,他偏頭望向他二人。

二人朝他見了禮,他微點頭示意。

“爺,今日刮痧,您看是刮完了藥浴還是先藥浴?”小易邊問道,邊同往常一樣朝浴桶裡頭添藥湯。

“先沐浴吧。”那人漫不經心的答道,心思重重想着別的事情。

衛箕則將藥碗給寡月奉上,寡月想也沒想接過一口氣灌下,末了,他目光落在書案上一處。

那是江南來的鄉試過考的舉子的名單,他大致瞟了一眼,本來那些人他也沒見過,只是將解元、亞元的名字和生平記住了。

最近他覺得犯了頭痛,許是這一來半年沒好好休息,又出了兩趟遠門,如今正年少,他卻覺得身體疲乏有些勞心勞力了,可是路還很長,當初選擇了,想放手也放不了了。

“爺,安置好了。”屏風前小易柔聲喚着他。

末了,他撐着書案起身,隨手將髮簪拔下,一頭如瀑的墨發傾瀉下來。

他邊解着衣帶邊柔聲問道:“夫人可睡下了?”

“夫人歇下了。”衛箕柔聲答,接過寡月遞來的外袍。

·

孤蘇鬱當即命人派出一隊人馬追殺燕曜等人,無論是不是無用之功……

夜裡,孤蘇鬱回了府宅,用藥壓制內傷後,喚來韓溪。

“主上有何吩咐?”

反覆思量的孤蘇鬱想了很久又道:“將方纔派出去的人喚回來!”

韓溪訝了一瞬,不解地望向主上。緣何又要將人喚回來?

孤蘇鬱望向韓溪,“命十來個能力強的扮成身份各異的人潛入燕北,最好是能進燕府,此人殺不了,便只能從長計議了!”

韓溪頓然懂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主子是想派探子去監視燕曜的一舉一動。

“是。屬下這便去辦。”韓溪領了命當即將夜裡派出去的人叫回來,後來幾日又着手去選人。

孤蘇鬱對這燕曜存了設防之心,此人不能留,他和當初的想法是一樣的,只是竟是任由那人逃回燕地去了!到了他自己的地盤,豈不是要殺他如同登天了?

既然武力不行,殺伐不行!便也只能智取了!

燕曜他想以燕地爲池,想要韜光養晦也罷,蓄謀暗度陳倉也罷,燕地是辰王的封邑,不若借辰王之手除了那燕曜!

·

歷經生死的燕曜終是回了燕地,那一日載馳帶着他,鬱冬容跟在後頭,策馬揚鞭,絕塵東去。

過了易水,就是他們的燕地了。

辰王的封邑在燕京,即幽州,燕人稱之爲燕京,因此地是戰國七雄燕國之國都,晉陶淵明有《詠荊軻》“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

當燕曜遠遠的嗅到易水的氣息,他長吁了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像重生的人一般,逃過一劫……

上蒼保佑沒讓他死在長安,日後,便是他帶着他的人馬踏上那片土地!

陰寡月,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一個十九歲的少年丞相竟然有如此凌厲的眼神,一眼識破他志在天下,識破他一襲玄衣之下,強大貪婪的心……

“冬容,我算過了,這一生要麼馬革裹屍,要麼便是權傾天下!燕家人不搏不鬥會死的更快……”那二十四五的男子深邃的目望向那一川河水。十年了,如今他已是七八個孩子的父親,少年時候許下的願望在今天於胸中愈演愈烈……

鬱冬容怔怔地站在那處,抿着薄脣許久才道:“長安那頭你不用擔心,有什麼消息段逢春那裡都會處理好。使臣所賜的臣子與美人,我也有安排。”

燕曜不接他的話,許久才道:“冬容,明年六妹及笄,你便來提親將婚事辦了。”

他知鬱冬容心繫他六妹,他想用六妹“牽制”鬱冬容,他需要鬱冬容對他的絕對效忠,即便鬱冬容是與他穿着一條褲子捏泥巴玩到大的關係,他也不完全放心。

鬱冬容欣喜的同時,又不禁淡淡酸澀。燕曜對他終究是有設防之心的,那個事實精明的燕曜,那個韜光隱晦的燕曜,他如何那麼容易相信人呢?

他還記得第一次的相遇,也是這樣的時節,他隨着父親去燕家做客,那一日他抓着兩個滷豬蹄子離席,爹對他一陣吼罵,說他是不學禮數的傢伙。他也沒惱,抓着蹄子就跑,邊吃邊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一處紅楓林。

紅楓樹下,他就瞧見了燕曜。那時候他七歲吧,燕曜長他五歲,十二歲的年紀,一襲玄黑的衣袍站在紅楓樹下。

他從沒見過那麼美的小少年,未啃完的豬蹄就從手中滑落了,還好他反應過來握緊了另一個。

可是細看了許久,他才發現這少年美則美矣,眉間帶着淡淡的哀傷。

這個哥哥爲什麼不去前廳?他不是燕家伯伯的孩子嗎?可是若是不是的話他怎麼穿得同個少爺一般?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燕曜生母的忌日。

“你一直盯着我看作甚?”終於那美人哥哥朝他望過來問道。

原來他一直知道他在看他!

“你好看啊……”冬容說着還伸出油膩膩的手,將手中還剩的一隻豬蹄子遞給燕曜。

“什麼意思?”燕曜問道。

“我想你餓了,剛纔我去前廳吃飯的時候沒瞧見你,你一定還沒吃吧,那你先拿這個墊肚子。”冬容將那豬蹄遞與燕曜。

燕曜莫名一怔,似乎十二年,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飢寒飽暖……

十二歲的少年心裡別是滋味,末了,竟是轉身離去。

之後多年鬱冬容便像小太陽一般纏着燕曜,只是後來年紀大了,便也知道些兒好歹,沒人的時候說幾句嘲諷的話,倒也是好的如膠似漆……

·

話說顧九摸着自己手腕上肥出一圈的肉,眼底一陣複雜情愫……

蘇娘瞅着夫人每每捏自己肉的樣子,她倒是讀懂了夫人眼底的那複雜情愫是什麼,那叫“厭惡”。

蘇娘便也奇了,歷代上層都以豐潤卻不肥碩,身姿修長又有料爲美,她覺得夫人的身材便是那數一數二的,爲何夫人……

蘇娘不懂,顧九是沒懷孕之前嫌棄自己胸圍小,懷了孕之後嫌棄自己腰圍粗。可話又說回來了,哪個孕婦腰不粗?

顧九卻擔心生孩子後被撐大的肚皮是不是再也縮不回來了?

蘇娘聽了哈哈大笑,忙道:“夫人,您還是去問問硃紅,硃紅八月裡生的。不過以前看到別家的新婦生了孩子,後來穿着衣裳看着也和原來一樣。”

顧九想別人肚裡是一個,她這裡頭可是有兩個,那以後生子難保有小肚子,想着就讓她莫名煩躁。她伸手捏了捏她臉上的肉,只覺得一掐一大把,惡寒了一把,餘光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妝臺銅鏡,末了,愣是頭沒有再偏個一分。

往日她只要一偏頭就能從銅鏡裡頭瞧到她的樣子,如今她都不敢照鏡子了。

似想到了什麼,她同一旁站着的蘇娘道:“蘇娘去找塊布來將妝臺給遮上。”

蘇娘詫異了許久不懂顧九的意思。

顧九微低頭,臉一紅道:“就這麼做便是了,取個紅布。”她只是一偏頭便能看到銅鏡,心生煩悶,只道生了孩子,坐月子完事了,便開始減肥修身。

蘇娘按顧九說的取了一塊布來將妝臺遮住了。

顧九又道:“蘇娘啊,你明日再給硃紅包兩盒人蔘,那孩子百日宴估摸着我也是去不了了。”

閣樓外傳來小廝的傳喚聲:“老爺回來了。”

正說着,那人已進了屋內。

今日那人倒也不是一進門就去見顧九,而是坐在正堂的梨木椅子上給自己倒了茶,自行飲上一杯。

衛箕跟着進來給寡月拿了換腳的鞋。

蘇娘聞聲從裡頭房裡出來,瞧見今兒個老爺臉色有些陰沉,莫非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蘇娘瞧了眼衛箕,衛箕給使了個眼色,蘇娘忙蝦着腰朝寡月笑道:“老爺,夫人今兒個很好,我先退了。”

寡月未說什麼,抿脣頷首。

待蘇娘走後,衛箕又給寡月倒上一杯茶,寡月沒吃,只是動手去解朝服,衛箕不敢出聲,只去衣櫃裡給寡月取常服,心裡想着等會兒去問小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其實也不過是一兩件煩心的事情,寡月本也沒在意的,只是如今這朝堂上還真有無聊至極的,每每拿出來說事。

將朗氏父子及廢太子妃三人關在天牢里長達數月又如何?

他將那些個兒餘黨冤孽該關押的關押,該流放的流放又如何?

牢裡的人妄自揣摩他的意思用了刑,那官員面皮薄的解了褲腰帶自刎了的,那些兒個大臣倒好,揪着了便是不放了,三番五次進摺子。

是禮部發的摺子本子太多了,他們不心疼那幾個紙錢便是大把大把的寫,大摞大摞的進……

幾個月了,那奏摺堆積在乾元內閣裡頭都能成一小山堆了。

如今倒好,還真叫聖上聽了進去,今日早晨竟是真當着羣臣的面提點了兩句。

如此倒也罷了!

寡月換好常服,又將玉簪子拔下,放下頭髮,用手揉了揉太陽,風池等穴,頓時覺得舒爽多了。

衛箕見主子神情緩和了些兒方道:“爺,還有什麼吩咐嗎?”

“要小易到書房等我,我一炷香的功夫便到。”寡月說道,朝裡頭走去。

衛箕“嗯”了一聲帶着寡月換下的朝服退下了。

玉簾碰撞聲中顧九曉得寡月進來了,沒有想到今日個他耽誤了這麼久才進來瞧她。

顧九瞧他已換好了常服,一臉淡淡的笑意,心裡不覺得奇怪,放下手中的活計,指着牀榻邊要他坐下。

“這麼還做這些兒?”寡月顯然是瞧見了方纔他進來時顧九手中的東西。

“太閒了些兒,沒事兒做,便和蘇娘趕着給肚子裡的做幾件,以後也有換洗的。”顧九笑道。

“你還是別碰針了,若是不行我來。”寡月說道。

顧九一怔,末了,大笑出聲,“這幾月我親戚護光顧了,你倒是閒得疼,不做月經帶手癢?還想着給孩子們縫衣服了?哈哈……”

顧九這麼一笑寡月臉上有些受不住了,他眉頭一抖,捉住顧九的道:“也只有你敢這麼說我。”

顧九一訝道:“那你還想誰這麼說你?”

寡月唬了一跳,忙道:“九兒,你誤會了。”

“不是誤會,是我故意這麼說的。”顧九也笑,伸手掐他的臉,這一掐,頓時覺得皮糙了些兒,肉也緊了些兒,哎呀,竟然是瘦成這樣了!

顧九想到自己養尊處優的胖了起來,而這人成天忙裡忙外……真是怪可憐的,讓她心疼的緊。

“你也別擔心孩子和我,我這裡沒事,府上人多,也不是什麼天下大事,總是可以處理的,倒是你,你身邊缺了幾個能人,什麼都得你勞心勞力的,要是雲羅高鄴他們回來還能強一些兒……”顧九說了一大串,寡月也聽懂了她的意思,她是在關心他在朝堂上的狀況。

寡月將顧九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兒,“不礙事,你莫操心,朝堂上那些兒事情我倒是處理的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也不覺得累,只是畢竟是身居高位,管得多了些兒……”他一頓,眉眼一眯,離得顧九更近了些兒,在顧九耳邊吐氣若蘭,“莫不是九兒嫌爲夫回來晚了?”

顧九一訝,臉一紅,將他推開了些兒,“遠些兒,我纔不是因你回來晚了和你說這些兒,少和我打馬虎眼,你這般不正經有些兒反常,看來是有事,若是無事,你不會轉移話題……”

寡月倒是有些兒無話可說,他訝得不輕,倒是他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嗯?

這小娘子她的心是怎麼長的,便是將他看的通透無比,他覺得他倒是像她五指山下的孫猴兒,如何了,她竟是想到這層兒上去了,該如何答她?說他現在的名聲在外頭傳言中壓根就是一“權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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