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再遇胡顧
再遇見你的時候,就像歌詞裡說的‘星星都亮了’。明明不記得你了,可你卻像一個十足的老友,熱絡得令我放下防備。 ——言默
那頭的嗓音顯得格外歡快,章樂聽見她在耳邊說:章樂,看後面!他不假思索地回頭,身後站着的是那個一大清早就跟自己玩失蹤的女人。
她的耳邊正舉着個手機。言默笑着走向章樂,她在他面前站定。電話還沒掛斷,“章樂,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記得保存啊。”
“以前你老是讓我買手機,我老不買。一是因爲我們家就一個上下樓的距離,二是除了你和王姨,我實在是沒有其他要聯繫的人了。”章樂盯着眼前喋喋不休的言默,不發一言。“不過,這次不一樣了,你要去那麼遠的地方。”她笑說:“爲了不失去我唯一朋友,我就買了這個手機啦!”
朋友?章樂有些心酸,言默,除了被你當成朋友,我好像不能奢求什麼了。章樂掛斷電話,當着言默的面將號碼存了起來。輸完後,他將屏幕亮給言默看。
——好兄弟,言默言默看到後氣急,她想奪過他的手機,卻被他一眼看破,章樂將手機舉得高高的。本來就一米八幾的大高個,再加上在軍校鍛鍊了這麼多年,言默根本對他構不成威脅。
搶奪手機失敗,她不解地問他,“爲什麼是好兄弟?”她明明不是個漢子啊。
章樂微笑:“你不就是我的好兄弟麼,在我這裡,我沒有女朋……女性朋友,你,言默……也只能是我的好兄弟。”這話,是說給言默聽的,但更多的,他恐怕是說給自己聽的。
言默白了他一眼眼,“切,你真臭屁。”
“無獨有偶,嘿嘿~”言默也將自己手機上存的他的名字改成了——好姐妹,章樂她炫耀地拿給章樂看,他卻一臉無所謂。
“好啦好啦~馬上要登機了,快走吧。”王姨打斷他們,她淚眼婆娑地看着自己的兒子。“你自己到了那邊一定要好好的,得空了就回來看看媽媽,一定要好好表現,自己照顧自己。”
“媽,你放心,我會的。你一個人在家也要好好的。”
“你放心吧,王姨我會照顧的。”言默也溼了眼,她看着面前擁抱的母子倆說。
章樂鬆開王姨,他向言默攤開手,笑得很是溫暖,他說:“言默,賞臉給個擁抱吧。”言默笑着錘了他一拳,她上前擁住他,用只有他倆能聽到的聲音說:章樂,謝謝你。
章樂走了,去完成他的夢想。而言默,每天除了上樓看看王姨外,就是在培訓機構輔導小孩子們的作業了。她雖只有高中的學歷,但好在開這個培訓機構的人認識言默,對於言默上學時的成績,還有她爸媽發生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她留下言默,讓她做了一個幼兒託管班的老師。“言老師,今天崔小遇小朋友請假,等會你記得在工作簿上記上。”
“好,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工資雖然不高,但已足夠言默一個人的生活。轉眼就忙到了該吃晚飯的時間了。言默偶爾在這吃,偶爾又在王姨家吃。今天她準備在學校裡吃,可是,這裡的爐子發生了一點小意外。“呀!這怎麼了,打不開啊!是不是忘交錢了!”爐子一直打不開,另一個老師有點着急。“不會啊,我昨天已經交錢了。”言默昨天明明交了錢的。“算了算了,言默,你去外面買點飯菜來,這麼多學生還等着吃飯呢!”
爲了不耽誤學生們吃飯,言默只好出去買飯。可能是巧合吧,上天爲了讓她遇見他。正值飯點,各個飯點人滿爲患。除了這家名叫Memory的餐廳。這家就是蔣娟讓出去的那家店,自從她走後,言默再也沒來過這裡。她不想來。可這一次,她不得已進去了。服務員熱情地迎了上來,“您好,這邊坐。”言默擺手,“不用了,我外帶。”
“那好,您先看看您要吃些什麼。這是菜單。”點了幾個清淡的菜。本打算點好了跟服務員說的時候,言默恍然間看到了‘江氏糖醋排骨’這道菜。鬼使神差的,言默點了這道菜。這是她最愛吃的,只是這麼多年了,自己卻難得吃上幾回。不是因爲沒錢,而是,不合口味。“您的菜,拿好。” 道了謝,言默心急如焚地往回趕。匆忙間,迎面撞上了推門進來的人。“對不起。”言默仰起頭十分抱歉地說:“你沒事吧?”高大挺拔的身影在看到那張俏臉後瞬間僵住。
“言默!”又來了,可他是誰?言默在腦海裡搜索了一下這個人,實在是沒有關於他的任何記錄。她沮喪於自己的無助,最後只能不解風情地說了聲:“嗨~我還有事,下次再聊。”那人卻不容許她消失在自己眼前,他伸手拿過言默手裡的飯盒,“去哪?我送你。”
“不用了,就在後邊,很近的。”若是真讓他自己去,這一路上,又該說些什麼呢?“走吧,我順路。”
順路?言默纔不信,她剛剛明明看到他是往店裡走的。可又不好推辭,言默只好讓他跟着。讓她奇怪的是,這一路,他還真的就只是送送自己而已,兩人沒有說一句話。
終於到了,得救了!
言默鬆了口氣,朝他致謝。他叫住她,“言默!有時間我們聚聚。”言默頭也沒回的上樓,“好的。”她快來不及了。
好險,他沒有跟自己說太多。要不然,言默實在答不上話來。她必須回去看看,自己是不是漏看了什麼,不然她爲何會對剛纔那人一點印象都沒有呢。同學們讚不絕口地吃着言默帶回來的飯菜,尤其是那糖醋排骨,幾乎被一掃而空。言默也吃了的,那味道——很合口味。當言默再一次想吃的時候,那排骨早已被分完。她感到失落,也沒了食慾。
冬天的白日總是格外的短暫,不一會兒天就黑了下來,月光也些些許許地從窗外泄了進來。學生早已被各自的家長接了回去,老師們也走的差不多了,整個教室顯得格外空曠。言默收拾好後,也預備下班了。
沒想到他還等在這裡,銀杏樹葉被風颳得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他裹着風衣站在樹下,來回地踱着步取暖。言默停下腳步,就這麼看着他。言默不知道,他和自己究竟是什麼關係?還有就是爲什麼自己的潛意識裡看到他是高興的?那人扭頭也看到了言默,他笑着朝她走來,出口的白色霧氣在黑夜中看得尤其清晰。他說:“言默,我想了想,擇日不如撞日,我送你回家吧。”
言默木訥地看着他,想把自己手中盛有熱水的水杯遞給他。她有個習慣,在別人出去都帶着手套的時候,言默反而喜歡捧着盛有熱開水的水杯,冷了可以暖手,甚至還方便喝幾口。一舉兩得,省了不少麻煩。
可他卻沒有接,他將手從口袋裡拿出來,目光灼灼地看着言默。“我是男人。”言默只好笑了笑作罷,她走在前面,默許了他送自己回家。他笑着跟上,無意間看到言默揹包上的海綿寶寶掛飾,他快步走到言默身旁,和她並肩走着。“你一直留到現在。”
“什麼?”言默一臉茫然。他向着她身後的揹包指了指,用幾近沙啞的聲音說:“這個,海綿寶寶。”言默將揹包拉到前面,海綿寶寶的掛飾隨着她的動作揚起非常好看的幅度。
“這個……”沒料到竟然是他送的,“謝謝。”這個掛飾一直陪着言默,不管是開心還是難過,不管是從國外到過回國,也不管是章樂送了她多少個新的,可她就是沒捨得將它換下。
“一年沒見,過的好麼?”他問。
“很好。”
“爲什麼回國了?”
“……想回了就回了。”
“菜還好吃嗎?”
“菜?”
“嗯,那家餐廳是我開的。”原來是他買下了蔣娟的那家餐廳,還有隔壁的幾家。言默如實地說:“你家店的糖醋排骨很不錯。”他笑着搖了搖頭,說:“那不是我家的,是你家的。”
“什麼?”
“你不記得嗎?小時候我常去你家吃飯,你媽媽每次都會給我們做她最拿手的菜,就是糖醋排骨。”他停下來,“我始終記得那個味道。”就跟我一直沒忘了你一樣。尤其是在爸媽都離開了人世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愈發地思念起你。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我總覺得它熟悉。”言默感激地對他說:“謝謝你還記得它的味道,也謝謝你讓我再一次嚐到了它的味道。”言默對他的好感多了幾分。兩人選擇走路回家,有一茬沒一茬地說着。“那你不用陪你爸媽呢?怎麼會回國的?”從剛纔的對話中,言默得知一年前他們纔在澳洲遇見過。
胡顧頓住,神色也有些難過,“……你走的那天,我爸手術失敗……幾個月前,我媽傷心過度,也隨我爸去了。”
“所以我將澳洲的店賣了,回來這開了個店。”言默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她欲言又止,還是沒說什麼。“走吧,不早了。”還是胡顧率先打破沉默。
兩人之後誰也沒再說話,就這麼走到了家。將言默送到樓下,“原來你還住在這裡。”走了這麼遠,水杯也早就不熱了,言默搓了搓手,說:“是啊,要不要上來坐坐。”
“不了,你快上去吧。下次,下次我一定去。”他接了個電話,那邊的人似是很急。“再見,言默。”他說完便要走。
言默喊住他。他回頭,等着她繼續說下去。風將兩人的鼻子都颳得通紅,那模樣,像個小丑,有些滑稽。“沒事,路上小心。”言默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總不能直接開口問人家叫什麼吧。那還不徹底露餡。許久都沒人回話,就當言默尷尬的時候,耳邊傳來他低沉的嗓音。“你不怪我了吧?”言默看着他,“不管以前我們發生過什麼,但看在那碗糖醋排骨的份上,我原諒你了。”
那晚,夜很靜,人很少。在路燈的輝映下,她笑靨如花,他溫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