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蒙面人顯然對自己的出手很有信心,所有的人基本上都是一招斃命,是以他也沒有多看一下我。後來,我掙扎着拔出插在胸膛的刀刃,將義父義母的遺體搬上馬車,然後便駕着車連夜出了長安城。”阿才說到。
慕飲霜聞言,心中苦澀無比,道:“我父母如今葬在何處?”
阿才道:“他們在長安城外臨近終南山的一座小山上,那裡很安靜,很祥和,義父和義母應該會很喜歡的!”
慕飲霜道:“你呢,後面怎麼有了這一身的修爲?”
“我中刀而不死,機緣巧合之下,被一位老道救起,帶上終南山,還成了老道的弟子,可是我資質有限,此生恐怕是無法越過練氣境界這一關。是以我便決定下山來調查當年慕府之時,這一查,卻是牽扯到了如今的太子李治、神鷹幫,還有國舅長孫無忌等人。若只是這些凡人,要報仇也極爲容易,可是神鷹幫中,似乎有更爲強的存在,而且他們是修魔的,與東宮還有扯不清的關係!”阿才道。
慕飲霜道:“那日我見你用的術法能結成土牆防禦,很不簡單,你那師父,看來是一位隱世高人!”
阿才早已知道慕飲霜是修行中人,更是知道那晚上出手救他的人是慕飲霜。當下他道:“你當年西征,沒有回來,卻是入了崑崙派?”
慕飲霜嘆息道:“當年在沙漠中,大軍在羅布泊遇上了一個修煉成精水怪,我被那水怪擊成重傷,幾乎兵臨死亡,幸得遇上我師父,才保住了一條小命,但醒來之後已是三年多之後了。那時候我師父告訴我,長安城發生的一切,需要強大的力量纔可以應對,他給我兩年的時間,若是能成功化神,才能來這長安!”
阿才聽了,心中的那無形怒氣少了不少,若是慕飲霜爲了修行而五年不曾回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原諒。
“你師父纔是真正的高人,遠在崑崙,竟然都知曉長安城中之事!”阿才眼中有敬畏之色。
慕飲霜苦澀道:“如今我才明白了他老人家不肯讓我立刻回來的苦心,原來這裡早已物非人非,回來這裡,只會徒增悲痛。他老人家是想要藉助時間,來抹平我心中的一切,可惜呀,我終究只是一個人,一個普普通通的擁有七情六慾的人!”
阿才道:“而今你已經化神,不再是凡人。”
慕飲霜悠悠道:“人就是人,哪來的那麼多的凡人和仙人?其實你再進一步便會知道,那些所謂的神和仙,與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阿才聽了,卻是不以爲然,他始終認爲,能成爲神仙,那是何等逍遙自在?
“還要麻煩你跟着我出城一趟,我要去祭拜一下我的父母!”慕飲霜說道。
阿才道:“正好,我也要過去。”
阿才的年紀,比慕飲霜還要大一些,是以慕飲霜直接稱呼他爲“阿才哥”。阿才覺得有些怪異,堂堂崑崙仙宗的真傳弟子,卻是叫他做哥,這簡直是有些做夢的感覺。
慕飲霜、阿才二人牽着兩匹馬,直接出了長安城。如今阿纔不再帶着面具,誰也不知道他就是華薇堂後面的那個神秘人。
在慕飲霜和阿纔出城的同時,上官奇、嶽鵬、嶽啓山三人卻是進了長安城。
四方樓就是一個大雜院,來自四方的行客,都基本上落腳在此。上官奇、嶽鵬、嶽啓山三人走進酒樓,一眼望去,到處都是人頭,當下他們也是微微動容。
來到表演處的舞臺,只見得賽婭又在跳舞,臺下看舞的人,皆是交過銀子的。可是這麼火辣勁爆的舞蹈,他們也覺得那二兩銀子交得很值,當然,他們期待着的,卻是那小舞的上場。
小舞人已經美得令人窒息,她若是扭動身姿,跳起舞來,那會是何等場景?諸多在座的人想着,心中滿是期待。
上官奇和嶽鵬、嶽啓山都不是來看舞的,他們繞過人羣,往着後臺走去。憑着他們強大的修爲,要悄無聲息的走到後臺去,自然是輕而易舉。
這後面是一個極爲幽靜的院子,上官舞帶來的所有西域雜耍團的人,都住在這裡。上官奇三人來到院中,感覺到那微弱的陣法波動,三人均是沒有輕舉妄動,嶽鵬開口道:“小舞師妹,我們來看你了!”
在魔宗裡面,強者纔會得到尊重,無論是何人,只要足夠強大,便可以無視一切。當下上官舞的修爲,已經踏足魔嬰巔峰之境,不是上官奇和嶽鵬他們能比擬的。是以雖然是在稱呼上官舞爲師妹,但是不管是嶽鵬,還是上官奇和嶽啓山,他們神色都頗爲恭敬。
院子中陣法撤開,上官奇三人走了進去,見得前面的一間屋子半掩着,隱隱可從那門縫之中看到一道紅影。
“進來吧!”上官舞的聲音,此時雖然還是很動聽,可是卻透着一股冷漠。她天資確實很好,生在魔宗那種以實力爲尊的地方,在她沒有比這三人強之前,受到的欺負自然不少,這其中還包括她的親哥哥。是以昨夜,她與慕飲霜那些談話,是真情流露,慕飲霜纔會分辨不出真假來。
“小舞師妹修爲比以前更爲強大了!”嶽鵬一開口,便是恭維的話語。
上官奇卻是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說來,他作爲上官舞的親哥哥,親人相見,應該是很熱情纔對。可是這個時候,屋裡卻滿是冷意,比外面的冰天雪地還要冷。
上官舞轉過頭來,道:“說吧,你們這次來找我,有什麼事?”
上官奇道:“時下正值那些正道中門人蹈紅塵,你行事小心一些!”
上官舞嗤笑一聲,道:“我這不是在做夢?你竟然關心起我的安全來了?不怕我搶你風頭?不怕我搶你的宗主之位?”
上官奇聞言,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轉而間卻是嘆息一聲,道:“這宗主之位如今我是沒有可能了,可是你要相信,我希望你能勝過餘生,成爲魔宗的下一任宗主,不管如何,咱們都是兄妹,你做魔宗之主,總比外人強!”
上官舞聞言,只是冷哼一聲,顯然上官奇的話,對她並沒有說服力。
“幾位若是爲提醒我而來的話,現在我也知道了,你們還是離開吧!”上官舞冷漠道。
嶽鵬眼中有無奈之色閃過,退出屋子時,他道:“我們最近與一個叫做慕飲霜的崑崙派弟子交手,卻是不敵,師妹,你還是小心一些爲好!”
上官舞聞言,心神微微一動,臉上有驚異之色閃過,她沒有想到慕飲霜已經成了崑崙派的弟子,而且還非常強大。想到兩年情景,上官舞心中多的是感嘆,同時美目竟然放出異樣光彩。
“當年我走的時候,崑崙派的人正在趕來,想必就是崑崙派的人救了你,你才成爲崑崙派弟子的吧?但年若是你跟我去了魔宗,如今又會是一番怎樣的光景?”上官舞含情美目中透着些許幽怨之色,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形容的興奮。
慕飲霜與阿纔出來長安城,他們如同凡人一般,騎着馬往終南山的方向走去。在這時候,天地之間早已變成一片雪白,遠處的高山,近處的山林,皆是堆着厚厚的積雪,南來北往的人們走在滿是積雪的大道上,行進得都很緩慢。
看着這些人,慕飲霜心間忽然多了一種明悟。無論是修行中人也好,凡塵俗世的人也罷,只要活着,便免不得四處奔波,所謂隱士,也不例外。
兩個時辰不到,慕飲霜在阿才的帶領下,終於來到了他父母的墳墓邊上。正如阿才說的,這裡衣衫伴水,確實是一處安靜之地。
這是一座大大的墳墓,上面共立有一塊墓碑,因爲阿才常來照看的緣故,整座墳的四周都清理得很乾淨。慕飲霜在墓碑之前站了一會,眼中不知何時早已涌出淚水,將他的面頰打溼。涼風襲來,冷意刺骨。
慕飲霜跪在墓碑之前,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因爲用力過度,那額頭上已然紅腫。
“父親、母親,沒想到再次見面卻是陰陽永隔,霜兒回來了,卻是再難聆聽父親的教誨,再難吃到母親所做的飯菜了!”悲從中來,慕飲霜只覺得這天地已經倒塌,曾經屬於他的一切,如今都已經化作了塵埃。
阿纔在一旁站着,也是看得難受,天地間一切都靜寂,他看向天空,只見得有幾隻不知名的鳥雀在天空中飛過,更顯孤寂與悲涼。
慕飲霜體內有真元不運而自轉,不一會兒,他額頭上紅腫,已經完全消了。眼淚也流乾了,他擡頭來,看着這種墳墓,只覺得天地雖大,卻不知道該往何處而去。親人不在了,愛人已作他人婦,這是何等殘忍的事實。在這時候,他心間就像是千萬把刀一起割動,痛得他蜷縮在墓碑之前,一動不動。
天色漸暗,夜幕降臨,慕飲霜擡頭來之時,風雪又下了一陣。他回頭看來,只見得阿才就站在他的旁邊,未曾離去。
阿才修爲纔有練氣大成之境,不吃東西,根本就抵不住,只是大半日以來,他都靜靜站在這裡。
慕飲霜擡起頭來,輕聲道:“您二老向來不與人爭什麼,卻是落得如此下場,孩兒在此發誓,定然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