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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如何?”一臉疲怠的婦人歪倚在一把檀木梨花椅上,手指着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女,眼睛卻看着身旁的妙人兒。

“她是鳳兒的妹妹,鳳兒自然不會再讓她回落到那種風塵之地。”

“哦?”婦人聽後輕輕蹙眉,直起身讓身邊的僕童將她扶到白衣少女的面前。她俯下身,蔥白的指尖勾住對方的下巴,緩緩地擡起她的頭。

少女明眸皓齒,當真美不勝收。

穆九蓮看了半晌,隨後輕嗤一聲,將手拿開。

“鳳兒,還記得我當初教你步舞時說的話嗎?”婦人慢步踱到小姑娘身邊,一字一句咬的真切,“表象亦是假象,身邊人亦是索命人。”

年鳳舞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正欲開口時婦人已經走遠了。

白衣少女來到九蓮宮已一月有餘。

庭院內的合歡開始衰敗。

花朵一大片一大片的掉,小姑娘踩在一地的合歡花裡,像踩着一地的屍體。

然後小姑娘便不再去看那棵合歡樹了。

即使合歡樹下還會有笛聲響起,可站在那裡的,已再不是自己。

合歡青樹下,從來都不乏才子佳人。

小姑娘的失落,全都被婦人看在眼裡。

年鳳舞去看穆九蓮的時候,婦人正少見地修剪着景蘭,她看着前來拜見的一干衆人,對站在最前邊的年鳳舞說道:“你妹妹來到九蓮宮已有些時日了。”

小姑娘回頭看着緊貼在自己身後的少女,點了點頭。

“顧錦織這名字總有一股子輕薄味,依我看還是換個好。”

“換個名字?”年鳳舞看向顧錦織,問道:“你可有什麼好名字?”

少女聽後微蹙黛眉,墨玉色的瞳孔在眼框裡轉的乖巧,她緊緊抓着年鳳舞的袖子說道:“我最喜歡姐姐,姐姐取什麼,我便叫什麼。”

“你倒是個好性子。”年鳳舞摸摸顧錦織的頭,隨即就陷入了冥想之中,可苦苦想了一陣,卻什麼都沒想出來。

“不若我來。”

有聲音從門口傳來。

小姑娘驚詫的望過去:“阿笙?”

陰影慢慢褪去,吹笛人劍眉星目,神色溫柔又略顯惆悵,他沒看小姑娘,而是把臉轉向顧錦織後輕緩的開口:“我來給你起名字,可好?”

“好好好,笙哥哥起的名字一定好聽。”少女一臉歡愉,喜悅雀躍露於眉梢,無所避忌。

笙哥哥?年鳳舞挑了挑眉,隨即看了一眼遙歌笙,發現後者一臉雲淡風輕,毫無不快。

遙歌笙拔出長劍,在地上劃了幾個字後說道:“平舞,日後就叫你平舞如何?”

“平舞?年平舞?好聽好聽,就叫平舞,姐姐覺得如何?”

小姑娘被問得猝不及防,只得轉頭看向遙歌笙。

然吹笛人的目光細婉柔暢,卻並未在她身上。

也許,在辭花閣中,白衣少女面紗被掀翻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便不再爲她停留。

年鳳舞咬咬下脣,毫不遲疑的點點頭。

好聽,平舞,歌笙,歌舞昇平,怎會不好聽?

“平兒也喜歡,平兒要去給笙哥哥做他最愛吃的芙蓉酥來謝他。”少女說完,便一蹦一跳的出了宮殿。

而一直站在一旁的遙歌笙這時也後退一步,恭敬地說道:“那歌笙先告辭了,蓮姨娘,鳳,師姐。”

年鳳舞垂着頭,始終什麼也沒說。

她知道,她的愛太長,長到整整八年的光陰虛度,她都不覺得可惜。

可她的愛又太短,短到漫漫一眼就將她的情化有爲無。

短到她什麼都沒說出口就結束了。

身後的婦人看着小姑娘的樣子,本打算上前一步說些什麼,可走到近前卻發現對方在小聲呢喃着什麼。

“雨深溼重,路途當心。”

風荷浴露,莫失我心;來日方長,青草碧明。

萬事珍重,我的阿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