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速救援(一)

冬天的冷漸漸褪去,而春天似乎並未着急趕來。靈秀的武昌,偏就在這時,烏雲遮了月,陰晦連連,朔風森森,下起了可透人心骨的小雨。雨還帶着冬天似的寒風中的冷,從浩淼而迷茫的天際,在傾訴着似的,灑落人間。倚仗寒風的凜冽的餘威,刺疼了人,這雨確實可惡。

從武大醫學部出來,毗鄰即是中南醫院,急診大樓,骨科中心,外科綜合樓,內科綜合樓,由外向內,次第排列,威嚴林立。不論寒風怎樣的凜冽,雨水怎樣的淋漓,都擋不住這樣的醫院裡錯綜交結地忙碌的身影。或許,沒有人會稍許頓足,注意到那些醫護人員奔波的腳步,尤其是護士,其實他們的生活都是在小跑當中度過着,日復一日。雨總是不停歇地下着,從平明到傍暮,終於住了。風也止了,但餘下黑突突的天空,像鬼域惡靈似的,瀰漫着人間。唯有東湖一畔,水生靄,霧中朦朧,一瞥漢秀劇場倒垂在湖中的一泊靈光,剎那沁人心脾。

怡人的景,隨着暮色,漸漸黯淡。驀然,白鷺街頭,傳來急促的救護車聲,沿途車輛無不避讓。救護車緣湖畔,過了雙湖橋,徑闖紅燈,直奔中南醫院急診大樓。待車停穩,半晌未見動靜。霎時,後門打開,趔趔趄趄滾下來一位老奶奶,帶着悽慘的不忍別離的哭聲。隨行的女護士趕緊躍下車,欲攙扶起老奶奶。老奶奶不領情,惡狠狠地搡開女護士,一把鼻涕甩得女護士渾身都是。老奶奶顫巍巍地爬起來,朝向車頭的一位中年男子司機,伸手拍打車窗。司機無奈,打開車窗,只見老奶奶又哭又鬧,連抓帶撓地哭喪道:“叫你快點,你開的什麼車!還我兒子的命來!還我兒子的命來!”司機任憑老奶奶打鬧,不還口,直嘆氣。老奶奶不依不饒,顫巍巍地轉身,向女護士和隨行的醫生又一頓痛斥,說他們未盡職責,害人性命。女護士生怕老奶奶摔跤,欲上前扶着,可又怕她動手打人,矛盾之下,只得站着不動,像個泥塑,內心卻是急劇地顫抖。如此鬧了半個多鐘頭,院方纔派了相關人員前來處理,以備善後。

隨行女護士叫孟蝶,適才被老奶奶一通推搡斥責,頭髮亂蓬蓬地搭在肩頭,很是狼狽。救護車司機,同事們管他叫老周,究竟沒有開口向老奶奶討要出車費,只顧泊好車,徑自檢查車況、車容,不住嘆氣。隨行的醫生叫管策,見孟蝶被老奶奶撒了一身的酸鼻涕,頭髮也亂亂的,上前安慰道:“沒事,我們盡力了。”

孟蝶不語,忍着,回身去了急診值班室。不一會兒,孟蝶的同事戴姿,沏了一杯熱水進來,見孟蝶姣容憔悴,若有泣狀,心下明白,就欹身坐下來,安慰了些話。才說沒幾句,值班室外有人叫戴姿,道:“隨我去檢查一下急救設備和藥品,該補補,該換換。”戴姿聽出是她們的護士長程英茹,遵照囑咐,佩好潔淨的工作服,小跑出門去了。英茹走進來,對孟蝶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哪裡盡是書上學得來的。所以才說‘盡信書,不如無書’。死了的咱們管不了,還有活着的需要咱們全心全意地服侍。調整好情緒,馬上來工作!”說完踱步而出。

天色漸漸沉暗,臨近下班時,戴姿因吃膩了醫院的快餐,欲點一份外賣,只願回宿舍洗個熱水澡,就躺下美滋滋地瀏覽朋友圈,就問孟蝶要不要也來一份,“美團”一齊多點優惠更多。孟蝶說男朋友先發了微信,約去同逛漢街。戴姿登時睜大了水似的眼珠子,俯身湊近,羨慕道:“啊唷,我也好想有個男人陪着,將一天疲倦的身心消遣掉。”孟蝶似笑非笑道:“你當男人是什麼,你還消遣他呢!”戴姿回身微微聳肩,不屑似的,只得自己定了份外賣。看時間,已經過了四十分鐘,離下班只剩十分鐘,餐仍未送到,而窗外又下起了雨,比之前更大的雨。戴姿急了,打開“美團”催單,撅嘴嗔道:“這外賣送得也真是夠了!慢得要死!我現在就想給差評!”孟蝶因爲工作忙,早飯推到中午吃,午飯推到晚上吃,甚至都忘了吃飯,因此經常點外賣,成了習慣,至少提醒自己不會忘了飯點。那外賣,或早或晚,時間不等,不能總如人意,每每接到快遞小哥送來的餐,看見他們小跑似的遠去的背影,孟蝶也就不怎麼計較了。此時,聽戴姿發牢騷,知她很少點外賣,說道:“算了,又不是餓得死了。他們其實也不容易的,風裡來,雨裡去,整天要面對多少客戶,不知受了多少悶氣呢,理解一下好了。”戴姿道:“說得多麼高尚似的,有多少人理解我們呢?這個鬧,那個也要鬧,真心累。”孟蝶道:“那也不能遷怒於別人。我們經常隨車救急,多少回拉在半途,人就死了。眼見得多了,心還不放寬些?我是看明白了,爭來爭去的,都不如一個好命重要。”剛說完,快遞小哥落湯雞似的站在值班室門口,渾身凍得瑟縮,一副開口不得,欲求寬恕的神情,把餐小心翼翼地往裡遞,也不敢進去,似乎是怕身上的雨水落在地板,髒了人家。戴姿心一軟,忙接了,沒等開口說聲謝謝,快遞小哥卻先開口,不住道歉。見客戶並無慍色,快遞小哥轉身小跑似的走了。

孟蝶接着先前的話,說道:“我覺得這世上最忙碌的兩樣人:一類是像我們這樣恪守希波克拉底誓言,卻跟個奴婢似的永生伺候別人的人,另一類就是諸多人眼裡不屑一顧的外賣配送員。”戴姿抽了一疊紙巾,拭去餐盒外的雨水,將兩杯熱酸奶布丁分出一杯,讓給孟蝶,不解道:“呃,你怎麼這樣想?”孟蝶接過酸奶,嘬了一小口,道:“你沒見我們這類人,終日都是在小跑麼?別個我不知道,我反正已經忘掉了正常人的自然漫步姿態了。我現在尤其嚮往鄉下的生活,小時候偎依在奶奶身旁,炎熱夏季的夜晚,也不需要一杯甜滋滋的酸奶,只要一柄蒲扇,或是山澗拂過來的一絲涼風,聽奶奶重複講着很奇妙,很奇妙的故事,那時我就透着院子裡一顆高大的白楊樹上參差不齊的綠葉,偷窺月亮的倩影,安靜,恬淡,愜意。總覺得那個時候的我,纔是最乾淨的。”

孟蝶的男友名叫甄默然,是某江南樂府管理部經理,工作時着西裝,佩領帶,通體英姿俊秀,帥氣可掬。孟蝶先下了班,用“嘀嘀出行”直到江南樂府一樓大廳待客處坐着靜候。因兩人新近交往,不算相知相厚,孟蝶對男友的工作心存好奇,稍許等待之後,即躡手躡腳往二樓男友工作的樓層蹬足上去。剛上二層,聽見甄默然厲聲呵斥的聲音,道:“平日裡怎麼跟你們說的,你們就怎麼聽着,怎麼做着,就是不聽,就是不做!責任不到人,還分什麼工?做事不盡心,還做什麼人?一人業績差,全體沒獎金,你們說不是奔錢來的,只圖個歷練,我說這是放屁的話!到這裡來歷練,晚了!不奔錢來,就是個俗人!”

孟蝶聽着不適,微微探頭,往裡瞥一眼,但見男友的面前整齊列隊,站了八個人,小的不過韶齡,大的足有四十來歲。又聽男友似乎對着某人,斥責道:“年輕而無爲,我都替你爹媽擔心,你是來幹什麼的?”又換個人訓斥道:“叫我如何敬你這個長輩,‘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連掃地都不會嗎?”如此像是吃了**般,挨個訓斥。默然不分大小,逐個點批,竟是絲毫不給任何一個留情面。

孟蝶小心蹬足下了樓,等一會兒,見默然下來,已經褪去了西裝,換了便服。孟蝶主動上去挽住默然的手臂,倆人相攜而出,其時雨已停歇。

對待下屬,默然顯得苛刻,可對孟蝶卻是十分的疼顧,因知道孟蝶工作壓力大,就主動約去漢街溜達,一來可互增情愫,二來也舒緩了孟蝶的心情。這招可真襯了女人的心,彷彿由來逛街就是對女人最大的魅惑,工作之餘可以不吃飯,唯獨不能不逛街。

此去漢街並不遠,倆人偎依在一起,手牽手,款款而行。孟蝶倏地立住,對默然道:“你那麼狠訓人……你還是待下屬好些,我聽你剛纔那些話,很不自在……況且他們中還有長輩,你怎麼能那樣……”默然聽了一怔,慌地笑了,道:“他們習慣了,我也習慣了。進來的人,時間一久,都自主變格,自然接受。”孟蝶詫異道:“那不跟機器一樣?”默然赧然道:“誰不是機器?”孟蝶不解道:“怎麼會?”默然伸手在孟蝶鼻樑上輕輕一刮,微笑道:“我就愛你這個單純樣,知道得少,反而活得自在。我告訴你,凡是有市場的地方,就會有‘黑洞’!”孟蝶見男友取笑,非要刨根問底,將開口,手機卻響了,一看是閨密盧小煒打來的。

只聽盧小煒道:“幹嘛不回我微信呀,急死人了。”孟蝶道:“剛跟默然一起,沒注意,什麼事找我?”盧小煒嬌嗔道:“我就說誰能栓住你了!我下了班,無聊死了。你們在幹嘛?”孟蝶回道:“我們正準備去漢街逛着玩。”盧小煒高興得跳起來似的,說道:“可巧了,我馬上就到漢街了,一起好不,我不做燈泡就是了。”孟蝶若有爲難之色,掩住手機話筒,詢問默然。默然輕聲說道:“她願意就跟着吧,只要你高興。”孟蝶就對着話筒回道:“咱就在二街區橋下面見,別走遠了,我們也快到了。”盧小煒忻然應允。

待孟蝶掛斷電話,默然笑道:“你這個閨密,真有趣兒。定力差一點的男人,準栽在她手裡。”孟蝶不知默然是誇自己的閨密,還是略帶揶揄,總之都不爽,嘴脣一翹,道:“瞎說什麼!”甩手就往前走。默然慌忙上去拉住,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先是一萬個陪不是。

途中遇到一倒賣書刊的路攤,奇怪的是,書刊的價格以斤兩計算,真是生來頭一次遇見。默然雖混跡職場,小有成就,平素卻喜歡到隱形人咖啡館閒遊,接觸一些文藝範十足的雅人,漸漸地深入典籍,鍾悅文字了。但見寫着以斤兩計算價格的牌子,默然頓覺惋惜,終於覺得文藝的沒落了。在路攤旁轉了一圈,默然最終選定了一本《論語心得》,放在公平秤上一稱,照牌子給了攤主錢,攜着孟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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