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就這?!(求月票)
“印大哥。”
蒙大柱匆匆向印海拱了拱手,走進了書房內。
蕭牧如實將昨晚衡玉提及的那“兩個條件”對下屬言明。
“屬下都可以辦——”大柱當場就要應下,話到嘴邊卻又一頓,正色道:“屬下這便回去告知家中長輩!”
是告知,而不是請示,告知的範疇在於商議與說服。
蕭牧滿意點頭:“去罷。”
“是,多謝將軍。”大柱露出笑意,再次行禮後退了出去。
跨出門檻,將書房的門合上之際,大柱不由看向一旁凍得嘴脣微青的印海,疑惑道:“印大哥,你怎不進去?”
印海笑微微地看着他:“……但凡你還有些眼色,應當都能看得出來我此時是在受罰。”
“啊……受罰?”大柱愕然問:“爲何事受罰?”
印海嘆了口氣:“我也不甚懂,不過是奉命辦事而已,到頭來卻一片真心錯付,滿腔好意付流水……”
“再多說一字,便多站一個時辰。”書房中有聲音傳出。
“印……”大柱還想多問些什麼,卻已是不敢,唯有拿“保重”的眼神,道:“……我先回去了!”
看着那大步跨下石階,連背影都透着歡喜的少年,印海轉着佛珠,幽幽嘆氣:“人類的悲喜果然並不相通……”
未與他悲喜相通的少年策馬回到家中。
蒙家人一如既往地將他圍起,詢問情況。
“成親後不可納妾?”
“不可將人束於後宅?”
大柱點點頭:“是,不知爹孃意下……”
“等等……”蒙父擡手打斷兒子:“其它呢?”
大柱:“其它?好像……沒了吧。”
“……就這?!”蒙父滿臉匪夷所思地攤手。
單氏也無奈笑嘆道:“我還當是什麼條件呢……你看我同你大伯母,還有你阿姐,哪個困於後宅了?至於納不納妾的……咱們蒙家本也沒有這門子先例呀!”
“那,爹孃——”
“答應!”蒙父大手一揮:“統統答應!立了契紙送去!”
他雖有些陳腐想法,但那也得是可行的前提下,兒子與人姑娘兩情相悅,且這姑娘又是他蒙家的恩人——他若再揪着什麼納妾不納妾的,那不是純純有病麼!
兒子沒覺得委屈,他又多管得什麼閒事!
“快,叫人去請蔣媒官來!”單氏當即道。
“還是咱們親自去拜訪吧。”溫大娘子笑道:“也可去見一見吉畫師,坐下好好談一談。”
“對對,瞧我這糊塗的……”單氏忙上前攙起自家大嫂,合不攏嘴道:“那咱們更衣梳髮去!”
見阿孃和伯母笑着離去,蒙大柱站在原處還有些怔怔。
直到自家爹一腳踢在屁股上——
“都要娶媳婦的人了,還傻愣着幹什麼!”
是啊……
他要娶媳婦了!
少年後知後覺激動起來。
“爹,那兒子該做些什麼!”
“廢話,當然是隨我去準備提親事宜!還有謝媒禮,也需趕緊備上了!”蒙父也滿臉笑意,擡腳出了前堂。
少年精神百倍快步跟上。
蒙家上下很快忙做一團。
……
同一刻,蕭夫人眼底也滿是喜色,她正壓低了聲音竊喜着對柳荀道:“……據我的眼線探子回報,昨晚,是抱回去的,明白吧?”
堂中,坐在下首的柳荀點頭,語氣很盡職:“是,某知道該怎麼做了。”
蕭夫人滿意點頭:“好好發揮……不着急的,最要緊的是細膩好看。”
柳荀再次點頭。
“上一回的下半篇,可帶來了?”蕭夫人低聲問。
柳荀下意識地看了眼堂外,頗有些鬼祟地從寬大衣袖中取出一本冊子,也壓低着聲音道:“請夫人過目。”
春捲上前接過,遞到蕭夫人面前。
蕭夫人迫不及待地翻看起來,剛看沒幾行,嘴巴便笑得怎麼也合不上了,只得拿袖子掩住了半張臉。
柳荀看在眼中,莫名有些欣慰。
從起初的被逼上賊船,再到當下享受成果被人肯定之感,毫無疑問,他墮落了。
墮落的柳先生自蕭夫人院中離開後,剛巧便遇到了蕭牧。
“將,將軍……”
蕭牧看着他:“何故如此慌張?”
“將軍多慮了,屬下只是急於回去同嚴軍醫下棋,恐他久等。”柳荀掩飾着心虛之色。
蕭牧顯然不在意嚴明是否久等,問道:“近來母親頻頻見你,所爲何事?”
“……夫人讓屬下幫忙料理了些府中賬目!”柳荀強笑道:“只道是軍營中近日清閒,屬下的賬做得更細緻些,臨近年關之際,府內積壓賬目繁瑣……”
蕭牧不知信是沒信,點了頭:“去吧。”
“是,屬下告退。”
柳荀行禮離去,待走得遠些,復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來。
……
接下來十餘日,衡玉過得很是充實。
這充實主要體現在贏了許多銀子上——
今日射覆,明日投壺,後日又與人押注蹴鞠,當真沒一日閒着。
“……往前我還不知小十七精通各類賭術至此!”晏錦跟在她身後贏得盆滿鉢滿,拍着馬屁道:“有小十七在,我晏家還做得什麼生意啊!單靠一個小十七,便可發家了!”
“一半需憑藉運氣的生財之道,豈能長久?我贏這數回且罷,若再贏十回二十回,你覺着他們還會讓我進場嗎?”
晏錦略一思索,贊同點頭:“此言倒也不假,但凡開門迎客皆是做生意的,誰會日日做賠本的買賣……不過,你近日因何興致大發?”
衡玉甩了甩手中的錢袋子:“自然是替我家吉吉攢嫁妝,買宅子啊。”
“合着你嫁丫頭,讓營洲百姓來出銀子置辦嫁妝!雁過拔毛,莫過於此了!”晏錦搖搖頭,拱手道:“失敬失敬……”
衡玉轉過頭,笑望着他:“承讓,承讓——論起雁過拔毛,你也是不差的。”
晏錦脣角笑意微滯,北地要近了臘月的天,他就這麼“刷”地展開其上赫然寫着個“富”字的摺扇:“無法,生在商賈家,難免沾了身銅臭氣嘛。”
衡玉點點頭,含笑看向前方,未再深言。
待回了侯府,她直接便去尋了蕭牧。
“我是來同侯爺道謝的——小小謝禮,不成敬意。”她將一小匣子銀子捧到蕭牧書案上。
自上回醉酒之後,有了那句“來世必結爲異姓兄弟”的約定後,二人相處間也愈發隨意了。
蕭牧看一眼那隻匣子,放下了筆:“你憑本事贏來的銀子,同我道得什麼謝。”
“若無侯爺告知,我自也尋不到這麼多贏銀子的好去處,侯爺實乃我之指路明燈。”
“淪爲賭徒路上的明燈麼。”蕭牧擡眼看向她,道:“你還差多少銀子,我補給你——且收手吧,也好叫我營洲百姓過個好年。”
“侯爺放心,我自今日起便暫時金盆洗手了。”衡玉伸出三根手指保證道。
蕭牧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鼻頭紅紅,遂道:“坐下嚐嚐晏郎君使人送來的新茶。”
這些時日,晏錦沒少往他跟前送東西。
衡玉也不客氣,依言坐下吃了盞茶,暖了身子,適才告辭而去。
行至半道,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嚴明。
二人相互施禮罷,嚴明腳下未停地離去。
衡玉望着他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嚴明一路來至書房內,剛將房門合上,便聽蕭牧壓抑着的咳聲傳入耳中。
書案後,面色看似與尋常人無異的蕭牧,握拳抵在脣邊,低聲咳了一陣之後,有血絲染紅了薄脣。
他拿起一旁藏青色棉帕,面色如常地將血絲拭去。
“將軍!”
嚴明面色大變,忙上前替他診脈。
越是診下去,臉色便愈發不安:“將軍,當真不能再……”
蕭牧擡手,制止了他每日都要說上幾遍的話:“不必着急。”
“可是您的身子……”嚴明滿眼不安。
將軍如今之所以輕易叫人看不出身體有異,一是服藥支撐着,二來便是於面色脣色上做了掩蓋——但這些皆是表面,半點不誇張地道,將軍如今這般景況,便是連一場尋常的風寒都經不起!
“京師有密信傳回,聖人病倒了——”蕭牧道:“此時,有人比你我更着急。”
這些時日,他已想得很明白了。
對方之所以未曾對他動用見血封喉一擊斃命的劇毒,必然有其原因在。
既有原因,那便證明他有足夠的籌碼。
而於棋局之上,他一貫有得是耐心。
……
數千裡外,京師之內,冬雨陣陣如寒針刺入骨髓。
吉家花廳內,吉南弦正讀信。
“什麼?商議……嫁娶之事?!”喻氏聽到一半猛地自椅中起身,驚詫道:“咱們小玉兒有心上人了!”
一旁奉長公主之命前來送年禮的韶言郎君聽得心口一提。
——最擔心的事情還是來了嗎?
吉南弦無奈搖頭,看向腹部隆起的妻子:“阿瑤,你且坐下,聽我念下去……”
喻氏瞪着他:“賣什麼關子呀!”
“是吉吉……”吉南弦唯有笑着道:“是來信商議吉吉的親事。”
“吉吉啊……”喻氏這才坐了回去,又好奇道:“快念下去,吉吉在北地這是找了個怎樣的婆家?”
韶言暗自鬆了口氣,得以靜靜品茶。
吉南弦一封信念罷,衆人皆面有笑意。
“有小玉兒把着關,錯不了的。”孟老夫人笑意慈和:“且回信,由她安排便是……另再使人置辦些嫁妝,挑幾個說得上話的老僕送去營洲,也算孃家來人了。”
“是,孫兒這便安排下去。”吉南弦笑着將信合上,隨手壓在另一封未曾拆開的信箋之上。
他非是信不過韶言,而是有些事大白於世之前,一刻皆不得大意。
這是阿衡多年來的苦心謀劃,身爲家人,理當謹守。
……
宣政殿內,早朝未散。
以中書令姜正輔爲首,彈劾定北侯蕭牧之聲不絕。
“此前陛下旨意,欲押契丹部族首領璇浦入京受審,定北侯只一句‘璇浦已被契丹刺客滅口’便敷衍了事,而無半句請罪之言,可見目無君主知囂張氣焰愈盛!”
“沒錯,璇浦乃契丹名將,與我大盛交戰足有二十年餘,當年又曾參與反賊時敏暉謀反通敵案,此等分量之人被擒獲,蕭牧非但未能審問出緊要軍機,還使人在眼皮子底下被劫殺,本就有看管不利之罪!”
原本嘈雜的大殿中,在“反賊時敏暉謀反通敵案”此一句話響起時,四下有着瞬間的靜謐。
有官員暗暗交換眼神,更多的則是垂下眼瞼掩去情緒。
高坐御階之上龍椅內,滿面病容的皇帝,滿是疲態的眼底也有一瞬的晦暗不明的凝滯。
童樂帝今歲尚未滿五旬,卻因久病而早顯老態龍鍾之感,雙鬢花白,腰背也不再挺直。
“再有近年來北地戰事頻發,定北侯未奉聖命,頻繁隨意挑起戰事,以致與北地異族諸部關係越發嚴峻緊繃……依臣之見,此人先後收復五城,兵事皆歸於其治下,未必沒有藉機攬權之野心在!”
“臣所見與馬尚書相同……”
姜正輔最後肅容道:“自我大盛建朝以來,北地便有難以爲朝廷所掌控的弊端在……此前晉王叛亂之事後,北地形勢混亂艱難,不得已之下才命蕭牧暫時接手穩固局面,陛下又予其爵位示朝廷信任,可未曾料到此人貪功之心甚大,日漸驕縱囂張,若再不及時遏制,只怕日後要釀成大禍!”
此言出,附議聲更是無數。
如此之下,一道反對之音便十分醒耳了——
“諸位大人此言,吾實難認同。”立於御階之下的太子開口,字字擲地有聲:“其一,璇浦本爲定北侯兵不血刃、智擒而來,此後更是將人由軍營暗中押至侯府秘密看管,如此百密一疏之下,璇浦仍爲刺客劫殺,必然也非定北侯所願。收復千秋城之戰,定北侯適才立下堪留名青史之大功,若朝廷便要以其未曾看管好區區俘虜爲由問罪,未免太過牽強苛刻——”
“其二,所謂定北侯有攬權之心——試問諸位大人,可還記得三年前北地局面如何?”
太子環視衆人:“吾記得,且仍記憶猶新,清晰深刻,爲之後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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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