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被綁在洗手間的水管上,右臂大動脈正在放血。秦風問了他的銀行卡密碼,還在他的右上臂傷口處綁了一道半緊的繩子,這可以延長他的時間,不然十五分鐘內他就會因失血過多而休克。

他的嘴沒有被堵住,這就是說他任何時候都可以放聲呼救。

但秦風把刀比在他臉上說:“你可以叫,但只要你叫一聲,我就殺了你,然後我可以從容離開,你來試試在你嚥氣前能不能被鄰居發現吧。”

司邦毅知道這不可能,上次樓下有一對夫妻打架,男的把女的打得哭叫到半夜都沒有人去看看。當時他想的是反正與他無關,但現在他才感覺到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

他很清楚,就算秦風能讓他多叫幾聲也未必會有人願意出來看看。就算他喊救火,大家也只會爭先恐後往樓下跑,不會費心來敲鄰居的門。

司邦毅凝聚所有的真誠,真心的對秦風說:“以前都是我不是東西,我是混蛋,你要錢我可以給你,我還可以讓我父母再給我打點來,他們會用網銀,你……你不要殺我……”他哭得臉上都是淚。

讓他恐懼的是秦風就那麼盯着他看,讓他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他一點也不在乎。

他害怕了,他知道秦風真的會殺了他,毫不在乎的殺了他。

所以他現在不敢叫人,也不敢動。他想用他的配合來讓秦風放心,最後能放了他。

秦風在上網,他旁邊有一碗血,正是司邦毅的血。暗紅的血有些出乎意料的粘稠,散發着生血的腥氣。

讓秦風不解的是,他並不想喝這個血。但他死而復生,他在網上查了半天,覺得他這樣應該是變成殭屍了。網上的東西有些亂,但都是說人死後成殭屍要天時、地利加人和,幾百年才能出一個。他現在算是剛剛變成殭屍,應該要小心一點。

殭屍的身體關節僵直,這點他沒有,可能是他剛剛變成的緣故?還有殭屍怕陽光,所以他打算在司邦毅這裡多躲幾天。而殭屍的食物就是人和家禽、家畜的血。

殭屍要修煉就要曬月亮,吸陰氣。

秦風端着血坐到陽臺上,今晚月亮不圓,而且因爲空氣原因,月亮幾乎看不見。不過他打算試一試,他把血強嚥下去,照着手機上的圖盤腿坐下,擺出五心向天的姿勢。

坐了一會兒,他還是什麼感覺都沒有。他想,可能這個還是需要時間。

但他確實變得不同了,至少他現在對殺了司邦毅沒有半點問題。

就連現在,他的心裡都在不停的翻涌着要殺掉司邦毅的惡念。他在打座時就不停的想起司邦毅當初是怎麼爲難他,排擠他的,讓他心中升起越來越多的殺意。殺了他就像踩死一隻蟲子,輕而易舉。

他爲什麼不去殺了他呢?殺了他,輕輕鬆鬆的殺了他,讓他知道殺他是多簡單的一件事,他一定會後悔當初沒有好好對待他,讓他知道他的命全掌握在他的手心裡。

這些念頭不停的涌出來,當初他被司邦毅排擠時就想過要報復他,不過那時他也只是想搶走司邦毅的成果一類的事,讓他白忙一場,如果能把他從農大趕出去就更好了,讓他灰溜溜的走。

但現在他發現殺了他更簡單,更利索,更痛快。

司邦毅有些困了,他知道他快休克了,從剛纔流出的血已經有快一千毫升了,他不敢動,不敢做大動作,怕血流得更快。這時他聽到了秦風的腳步聲,他正慢慢的走過來。

司邦毅的心恐懼的狂跳起來,他想躲,想逃,他能感覺到順着手臂流到手指尖的血從一開始就是涼的,但到手指尖會變熱。那是因爲他的胳膊因爲被繩子綁着在發熱,而手指尖因失血在發冷,像冰一樣冷。

但秦風還是走過來了,他站在門口看着地上的他,似乎正在考慮怎麼處理他。

“放了我,我一定不說,誰也不說,要不你切了我的舌頭?再剁了我的手,兩隻都剁了!我一定誰都不告訴,我發誓!你別殺我!求你了,求你了!”司邦毅哆嗦着哭起來,眼淚不停的停,可他卻不敢停下,他一直在求饒。

秦風走進來,踩到他的血上,他捂住他的口鼻,司邦毅哀求的搖頭,就算他無法出聲,鼻子被捂住而無法呼吸,臉都憋紅了,他也不在乎,他只能不停的用目光去哀求,眼淚順着秦風的手背往下流。

——別殺我,別殺我,我一定誰都不說……救我……救我……媽媽……

第二天,下午六點,司媽媽特意過來找司邦毅。他說中午去吃飯的,但中午給他打電話沒打通,她就想把中午做的菜給他拿過來,晚上讓他自己熱熱吃。她想等她進去後,先給他打個電話,他要是今晚沒應酬呢,她就先幫他把菜熱好放在鍋裡,還可以給他煮一鍋粥放着。

走到門口,司媽媽掏出鑰匙打開門,屋裡有一股熟悉的腥味,像家裡殺了雞沒衝乾淨一樣。她先把保溫飯盒提到廚房,騰到盤子裡,再看看垃圾筒,沒見有雞毛魚鰓一類的生鮮垃圾,她聞着這個味,想可能是樓下或隔壁的。她看到地上有很多不知在哪裡踩的泥腳印,“這孩子……”她搖搖頭去洗手間拿拖把,一眼就看到司邦毅喝醉一樣倒在馬桶後面。

“呀!”她立刻慌手慌腳去扶,一邊說:“你這孩子!怎麼喝的這麼醉啊!”

司邦毅很沉,非常沉,像灌滿泥沙的袋子,稀軟,無處着力,他冰涼的手讓司媽媽急的說:“你小心再凍壞了!”可她一個人扶不動兒子,只好先出去抱了個被子回來蓋他身上,想想又抱來一牀,費力把他挪到被子上。

他的褲子和毛衣右側全是溼的,還有些發硬。

“你不會在哪兒摔了一跤吧?滾的一身是泥?”司媽媽扶正他的臉,突然發現她的手指甲裡沾上了黑色的東西,“小毅?”她發現兒子沒有反應,平時給他翻身,他都會哼哼一聲的,那是不高興了,嫌煩。

“小毅?”

快要過年了,各處都忙得腳不沾地,警察們尤其如此。年關難過,小偷小摸的也要回家過年啊,還要是個肥年。所以小偷、搶劫、深夜入室的事也越來越多了。

劉鮮累得腳下像灌了鉛一樣回來,他剛去過現場,又去了醫院,回來還要寫報告錄口供。而他連午飯都沒吃呢,眼看晚飯也吃不成了。不然他今晚就要住這兒了,報告不能拖到明天,明天事一多更沒時間寫了。

他去食堂要兩個饅頭盛了一勺豬肉燉粉條,還沒吃上,電話催命般響起來了,他把饅頭往盤子裡一拍,旁邊的警察就笑了。

“喂?說。”他要抓緊時間吃飯,把饅頭掰開,把菜裡的豬肉白菜夾進去,把粉條吸溜吸溜全吃了,那邊剛介紹完案情:“哪個小區?救護車報的案?行,我這就去。”

旁邊的警察兄弟問:“死人了?”

“死了一個,家屬叫了救護車,非說人是喝醉了,救護車一去一看,死了已經超過八小時了,屍僵都快過了。”劉鮮拿着手機翻人名,這種活不能他一個人去啊,肯定要找個人一塊。

警察一看他還在找人:“怎麼?死的不對?”

劉鮮悄聲做了個口型:“刀傷。”

警察點頭,吃完連劉鮮的盤子一塊收拾了,拍拍他說:“加油吧。”

劉鮮看自己這一隊的幾乎不是在值勤就是已經回家了,想了想試探的給居朝東打了一個,“居哥?哪兒呢?不是吃飯,有人報案,人命案,對,我一個人去不了啊,沒人,這個點都跑了,沒跑的也在外頭呢,叫不着人……行,行,那我在哪兒等你?”

居朝東和劉鮮趕到案發現場時發現樓下已經擠滿了人,還有一輛救護車。警車開進來時,外面圍觀的人都嘩的一聲讓開了一條路。

兩人上樓,連樓梯上都擠滿了看熱鬧的。不用問幾層,幾個綠色救護服的人正在那裡跟人解釋,“阿姨,不是不救,人真的已經死了,不是,我們已經報警了……不能拉走,人真的不能拉走……”

能依稀聽見屋裡一個女人翻來覆去的說:“你們就是不救,我兒子就是喝醉了,摔倒劃了一下,什麼刀傷?那是劃的,洗手間那麼小,可能他在哪兒磕了一下,你們就救救吧,啊,救救吧。”

看到居朝東和劉鮮上來,救護人員跟見了救星一樣,立刻讓開讓他們進去,一邊介紹情況,還有個護士拿出診記錄給他們看:“六點三十八接到的電話,說是喝醉摔了一跤休克了,胳膊上劃了一道有出血,我們就來了……”

居朝東和劉鮮進來一看,就知道現場已經被破壞完了。屋裡到處是腳印,而屍體被人擡到了牀上,還蓋了被子,正在吸氧。

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是一箇中年女人,年約五旬,她頭髮染得很黑,過肩半長,燙成小卷,現在已經亂了,露出下面花白的髮根。她的兩隻眼睛瞪得很大,像看闖進她家的壞人一樣瞪着居朝東和劉鮮,“你們走!我兒子沒死!”她說完又過來拉救護人員。

救護人員趕緊往後躲,問劉鮮:“我們能走了嗎?”

居朝東攔住司媽媽,他的鎮定似乎把司媽媽的瘋狂給打破了,把理智重新塞進她的腦袋,讓她明白再攔人,她的兒子也救不回來了。

瞬間,她全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居朝東險些被她帶倒,把她扶到椅子上後,看劉鮮已經登記過後把救護人員給送走了,正在滿屋查看。居朝東就專心對付司媽媽,他輕輕撫着她的背,讓她先緩一緩,看她似乎回過神了才說:“你好,我是居朝東。”說着掏出警察證,“說說你是幾點來的吧。”

冬夜九點,街上車流如織,司邦毅的租屋內擠滿了人。居朝東陪着司媽媽和司爸爸坐着,鑑證科的人在採集證據。司媽媽和司爸爸堅持要等司邦毅被送走後才離開。

氧氣瓶被拿下來了,司邦毅換下來的溼衣服被裝進證物袋,他也被放進屍袋中,兩個警察小心翼翼,提着前後的提手,提起司邦毅準備下樓。

“小毅。”司媽媽走過來,司爸爸扶着她。“小毅……”她要拉開屍袋,警察想攔,但在居朝東的示意下沒有攔。司媽媽拉開拉鍊,替裡面的司邦毅理理頭髮,撫着他的臉看了又看,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像金魚一樣張着嘴無聲的哭。

最後還是司爸爸把她拽了回來,警察才能重新拉起拉鍊,把屍體送下了樓。

居朝東看今天是什麼都問不出來了,特意讓劉鮮開車送這兩位家屬回去,筆錄可以改天。

劉鮮悄悄過來說,“居哥,你看這個。”他拿着手機,翻到半年前的日誌,在521案的相關人中,“司邦毅”三個字就在其中。

居朝東眼皮都不動,看到就點了點頭,悄悄說:“明天去所裡,打報告把檔案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