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自由行走的疆域,單憑雙腳,卻永遠不可能踏遍。
但是城市與荒原的存在,卻有着更爲鮮明的文明差別,阿塔扎沒有見過城市,但是他嚮往。也因此,他見到的經過此地的騎行者,總想認識他們,和他們成爲朋友,聽他們講述城市裡的故事。
阿塔扎依戀草原,依戀家鄉,依戀額吉馬奶酒的滋味。
他曾經一次次的問自己,是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在這裡,還是去規則滿滿的西裝城市,也一次次的猶豫不決,即便是母親離開了他,他依然沒有做出決定。
直到,遇到敢和野狼戰鬥的壯壯。
他發現這是額吉給他的機會,額吉期望他能夠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大,期望他不只是在這裡過着日夜輪迴的生活。
所以,他是一定要離開的。
阿塔扎目光堅定的看着陸雲凡說道:“我一定要去,就算是餓着肚子也要跟着你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如果我給你介紹一個地方去學習修車,你會去嗎?”
“我去!”阿塔扎的目光依然堅定。
“如果去,這一次你便不能跟着我們,但是以後這樣的機會,你都可以參加,僅僅這一次,不行!”陸雲凡話音一落,壯壯和一鳴馬上便明白了他要做什麼,他的小單車店根本用不到那麼多人,出門一趟,眼瞅着就要讓他的小店大滿貫了。
“小凡,你……”壯壯有些感激。
“能夠相遇,就是機緣,再說我還沒說要養着他,一切都看他自己的本事!”
“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還是不肯帶着我?”阿塔扎沒有聽懂,心中有些惱火。
“並不是這樣,我現在要給你一個選擇,不是選擇離開或是跟我們走,而是選擇只跟我們這一次,還是以後永遠跟我們在一起。”
這次阿塔扎聽明白了,他不是笨蛋,這樣的選擇其實已經證明了他們接受了自己。選擇一次,從高原回來,他們便會和他分道揚鑣,可是失去了一切的他就算再次回到村子,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好,我答應你,這一次不跟你們去,但是等你們回來,我要你們把我當成朋友,當成兄弟,要是你們不講信用,野狼沒有奪走你們的性命,我也會再次給你們奪走!”
“好,有種,不過你打得過壯壯嗎?”陸雲凡被阿塔扎的嚴肅逗笑,法制社會,違法亂紀的事情雖然常有發生,但是既然接受了這個傢伙,以後還是得好好教育教育他,要是帶進京城成天拿着刀槍來回晃盪,早晚得出點事。
“打不過也得打,不講信用的人就該打!”
陸雲凡哈哈大笑,重重的和阿塔扎的手握在一起。
“你放心,我陸雲凡說話,向來有一無二,走,回去接着喝酒,明天你就要跟我們離開這裡了,也要回去和村裡人好好道個別!”
……
一夜過去,第二天天剛亮,幾人便陸續起牀,阿塔扎需要準備的東西很少,若不是親眼所見,都不知道他甚至連一身合體的衣服都沒有,除了勒西就只剩了一間房子和那幾壇酒。
此次阿塔扎不再跟着他們,自然也不必再買單車,甚至連勒西也不必賣掉了,但是那些酒,陸雲凡卻死活都不肯退。
反正阿塔扎確實是需要一些錢的,也便不再勉強,和札木古借了一輛車,拉着那幾壇酒跟着他們往鎮上而去。
西北的鎮子也像個村落一樣冷清,沒有商場,就連小商店都少的可憐,幾人轉了好大一圈也就只買到了一些快要過期的零食和罐頭,幸好郵局是有的。
阿塔扎口中的單車店當然也是有的,只是售賣的單車也只是代步用的,都是幾百塊的貨色,最貴的一輛也不過一千二百塊,根本不適合騎行用。
簡單的補充了一些物資,幾人便告別了阿塔扎繼續出發了。
他們的路已經半程,可是阿塔扎的路卻剛剛開始。
……
“你說什麼?陸雲凡你是去騎行的還是去拐賣不良少年的?纔出去一個月,這都第幾個了?”
想起鐵漢的話,陸雲凡就覺的自己確實太糟糕了,搞定的也好,搞不定的也罷,全都給指到了鐵漢那裡。
現在好了,小小的飛凡單車俱樂部,別的沒見到飛凡,倒是熱鬧飛凡,不受拘束的高強和六子,成天被鐵漢扭着耳朵喝罵。
可是這倆人根本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性子,無奈之下,鐵漢只好拿出他的那套訓練手段加強版,一個不聽話便拉着找個空曠的地方單練,六子本來也是聽從高強的話多一些,於是兩人隔三差五的就被鐵漢胖揍一頓。
“我知道你本領高超,所以才把這些刺頭都交給你來管,你別有壓力,就算訓不出好兵,讓他們老老實實服服帖帖的也是勝利!”
陸雲凡本來安慰的話,聽在鐵漢耳朵裡倒像是看不起他一樣,當下便怒不可支了。
“你說什麼?還有我鐵漢訓不出來的小雜碎?你就等着吧,等你回來,保證一個比一個順溜。”
陸雲凡哭笑不得,細細琢磨着自己的話,沒錯啊,就是安慰的話,也是安慰的意味,怎麼就成了激將法了?
不管怎麼說,目的算是達到了,唯一讓他意外的便是鐵漢的情緒,要是早一點和鐵漢交流一下或許還好,現在的疏漏也只能用別的方式來補償了。
這一次的交流讓他更爲欣慰的是,放養式的管理模式讓單車店的業績更上一層樓,圈子本來就不是很大,加上彭沙三人的特意宣傳,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加入飛凡俱樂部的人也翻了兩倍。
陸雲凡還以爲店裡根本用不到那麼多人,可是即便是加上長毛和六子,每天他們都是忙的團團轉,短短的幾天時間,長毛和六子就已經能夠進行簡單的單車維修了,不過每次鼻青臉腫的樣子,總是被修車的人取笑。要不是鐵漢一直壓着,說不定長毛早就暴起傷人了。
阿塔扎的加入卻是給不安的店裡注入了一股強悍無比的正能量,本就豪放的性子,見誰都喊一聲兄弟。再加上好學又能吃苦耐勞,每個人都很喜歡這個蒙族少年。
對於這樣的結果,陸雲凡一想到就要笑出聲來。
每個人都是良莠不齊的,永遠都不能以某一層面來衡量所有人,因爲如果這樣去衡量,很多人都會受到極不公平的待遇。
有些人之所以是廢物,也完全是因爲沒有人去挖掘他的特點,沒有人去善用他的長處。
夕陽被山擋住,冷風從風口灌入,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是陸雲凡的笑,卻總是詭異的在山間迴盪,讓人一陣陣的毛骨悚然。
“小凡,這幾天你是怎麼回事,怎麼老是怪笑,不會是中邪了吧?”壯壯追上陸雲凡,隔着面罩含糊不清的問。
“去你的,你才中邪了,我是在想店裡的事,一個鐵漢,一個六子一個長毛,再加上一個愣頭青阿塔扎,這組合怎麼想都覺的好玩,真想快點回去,看看他們在一起事怎麼鬧騰的。”
壯壯冷哼兩聲,不忿追問:“爲什麼我的安達就成了愣頭青?”
“難道不是嗎?”陸雲凡向路邊靠了靠,自從進入這座大山,風就一直很大,他們的速度也跟着降了下來,還要隨時防備山上掉落的石頭,因此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的,唯獨這兩人竟然還並排着一邊騎車一邊聊起了天。
“我看你纔像愣頭青,你別太靠邊了,又沒有防護欄,小心掉下去。”
壯壯的喊聲迎着風被吹向後方,陸雲凡根本沒有聽清楚,倒是在壯壯後方的林秋度聽的真真切切。
“愣頭青,別太靠邊了,靠山體走!”林秋度還在壯壯身後,自然更是無法令他聽清楚。
山上的石頭在大風下,細碎的被吹落下來,如果不是還有防風眼鏡和麪罩,他們根本無法繼續前行了。
風越來越大,拐過一道彎,似乎是撞到了風口上,呼嘯的風中夾着碎石,打在身上都開始有些疼了,防風眼鏡也啪啪的搖搖欲墜,似乎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打碎成碎片。
前方的開路的一鳴不得不停了下來,拉着小七和林苗靠着山體對着身後的三人連連揮手。
剛過中午沒多久,本該豔陽高照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被烏雲籠罩,在大風和石屑的狂轟濫炸之下幾人不得不湊到了一起,把單車擋在前面蹲下來等風停。
幾人頭挨頭的圍成一圈,一鳴埋怨道:“這都是什麼鬼天氣,說變天就變天,一會不會下雨吧?”
“我在攻略裡看到過遇到惡劣天氣的騎手,沒想到我們也這麼倒黴,這裡是風口,不然我們退回去一些吧?”林秋度指了指身後的那個突出的山石,他們果真是繞過那塊石頭纔開始遭遇大風的,眼下倒也是個可行的辦法。
“好,你和壯壯頭前帶路,這裡風太大,有些站不穩了,我和陸雲凡在後面拉着小七和苗苗!”
林秋度點點頭,拍拍壯壯的肩膀,兩人迎着風取過單車轉過身慢慢的向後走,風吹在身上,把緊裹在身上的防風外套似乎都要吹掉。
“該你了,你和苗苗一起!”一鳴對陸雲凡喊道,大手緊緊按着小七的肩膀,小七和林苗身子輕,力量弱,對於這樣的大風很可能站起來就得被吹倒。
陸雲凡點了點頭,抓着林苗的手慢慢站起身來,可是還沒他下一步動作,突然小七一聲尖叫,讓兩人再次蹲了下來。
“怎麼了?”陸雲凡順着小七的指向去看,原來林秋度沒走出去多遠就被風吹倒,越過倒在地上的單車竟然向前滾去,路邊沒有護欄,要是停不下來,很可能就會掉進山坳中去。
但是他們幾個此刻根本幫不上忙,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祈禱林秋度能夠及時找到支點停下來。
但是祈禱這種事向來都是聽天由命,要是祈禱能夠實現願望,那就真的無人勞作了。
壯壯只愣了兩秒鐘,看到翻滾的林秋度,鬆開手中的單車就跑了過去,他身體沉重,還稍微能夠維持一點平衡,但是他還是小看了風口的風力強度,不但沒有成功的抓住林秋度,還在彎下腰的一瞬間,被風吹的栽了過去。
情況變得的更加危險,現在就算是林秋度找到支點抓住也不能保證自己不跌出馬路了,況且壯壯鬆開的單車也沒有就此倒在地上,而是歪歪扭扭的隨後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