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又逢行者

慕皓白的眉頭蹙成了一個疙瘩:“那麼大的一個人,怎麼會說不見就不見呢?”

小笛看了看慕皓白,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慕皓白看在眼裡,隨口說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小笛臉色微窘,不好意思的道:“其實,屬下是有些地方不大懂,又想不明白。”一邊說一邊瞟了慕皓白一眼,看他臉色非常正常,並沒有發飆的前兆,才壯着膽子說道:“屬下不明白的是,爲何殿下明明知道明珠姑娘的身份是假的,並不是真正的浮雲大師的弟子,爲何還要浪費時間跟她在一起?現在她失蹤了,對我們來說應該沒什麼損失,殿下爲何還要我們一定將她尋回來?”

聽到這些話,明珠大吃一驚。雖然她心裡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是假的,自己有多少斤兩自己心裡最有數,可是在人前,因爲虛榮,因爲一些偶然,她不得不頂着個英雄的頭銜,沒想到,原來別人早就知道了。早知道僞裝的這麼辛苦,還不如干脆老實承認呢。

正在懊惱着,就聽慕皓白冷冷的說道:“當初我們費盡心機虛構瞭望月明珠這個人,並且努力將他塑造成一個英雄的形象,是爲了引出浮雲大師的嫡傳弟子。沒想到後來陰差陽錯,在最要緊的時候出了紕漏,這個女人,我們私底下也調查過,居然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她只說自己來自一個叫‘杭州’的地方,可事實上世界上根本就沒這麼一個地方。那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她在撒謊。”

“你想想,她爲什麼要撒這麼大一個謊,她這麼做究竟有什麼目的?本宮曾經試探過她數次,發現她根本就是一無所知。本宮在想,這樣的人,要麼就是她真的是個xing純良,不是存心接近本宮;要麼,就是她隱藏的太深了,或許,她是想等待一個時機,將本宮,甚至整個東曜一起毀滅掉。”

慕皓白的這番話讓躲在一邊的明珠如雷擊一般,渾身上下似乎被潑了一盆涼水一般,從體外一直冰涼到了內心。

原來,望月明珠的身份是被人杜撰出來的,世界上根本就沒這號人,什麼救世主,什麼民族英雄,全都是扯淡。這些都是次要的。最讓她不能忍受的是,慕皓白跟她在一起完全是有預謀的。這個人太陰險了,虧她一直拿他做朋友,當他是最親近的人,還曾經犯傻想要一輩子照顧他,那些他曾跟她講過的話,如今想來,竟然全部變成了赤裸luo的謊言。

而且,那些她以爲很寶貴的東西,從他嘴裡講出來卻似乎變味了一般。而且,他竟然給她扣了一個無比巨大的帽子,毀掉他,毀掉東曜?她會嗎?她能嗎?這些可笑的話就像刀子一般割着她的心臟。

原來,人竟然是這麼可怕的東西,明明是最親近的人,卻在看不見的地方算計着你,不信任你,即便你拿出真心,在他看來,也不過是更大的騙局。

明珠的心裡前所未有的難過,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機會就要亂下來,她使勁的忍着,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這時,小笛又說道:“既然這樣的話,屬下一定會盡力找到明珠姑娘。”

慕皓白悠悠的道:“恩,最好儘快找到。否則,落在別人手

裡,知道了她的身份。即便只是個假身份,怕也會是被對手利用來對付我們。”

小笛肅然道:“殿下請放心,屬下一定會盡力而爲。”

然後,兩人又說了些什麼,似乎是關於翟老太君即將過壽誕的事情,明珠已經沒有心情再聽下去了。她摸了摸,冰涼涼的,一臉的淚水。她最後看了慕皓白一眼,他的眉眼依舊那麼俊朗,眉目之間帶着一種不可逾越的高不可攀。擦乾了眼淚,趁着別人還沒發現她,悄悄的溜出了院子。

原來,一切都是假的。明珠絕望的在街上游蕩,突然發現,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一個地方能容納她。

她突然開始想念以前那些風和日麗,陽光美好的日子,自己騎着大黃在公園裡的草地上撒歡,周圍都是和她一樣的寵物,在主人的寵愛下成長,無憂無慮,不用擔心哪天會餓肚子,也不用擔心會不會有人出賣他們。那時候,她唯一每天必須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喂得飽飽的,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門。

一直以爲這樣的生活是在浪費生命,現在想來,才覺得那時候其實也是很幸福的。她想起有一首流行歌曲,歌手用憂傷的聲音反覆吟唱: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不對?那時候不懂,總覺得煽情,現在想來,竟然是那般的真實,是真的回不去了。

從這一刻開始,她決定,不再相信任何人,也不再執着於做人這回事,一切順其自然。雖然這樣想,心還是很痛,那裡似乎裂開了一個大口子,汩汩的冒着鮮血,痛徹心扉。

很久以前在某個地方看到過一句很煽情的話,說是如果你覺得難過,就昂起頭,那樣淚就再也流不下來了。她昂起頭,淚水倒流,嗆得差點栽倒在地上,天空湛藍,偶爾有小鳥自由自在的飛過。每個人,每種動物,都有屬於自己的歸宿,可是她呢,天下之大,究竟何處纔是她的容身之地?

最後,她累得筋疲力盡,解了隱身咒,看到一顆歪脖子樹,便趴在那裡喘着粗氣。

“死猴子,竟然偷老子的東西,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快點幫我捉住他。”一個男人粗聲粗氣的叫嚷着。然後就聽到一幫人在那吆喝叫嚷。明珠隨意的瞟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大街對面有一個膘肥體壯的男人正在追一隻瘦巴巴的猴子,那猴子爪子裡面抓着一個碧綠色的錢袋。

圍觀的羣衆起先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待到有人大聲喊“別放了小偷”,然後又看到那隻猴子手裡拎着的錢袋,羣情激發,竟然自發自動的加入到圍追堵截的行列當中。可憐的猴子被這麼多人追着打,顯得十分狼狽,可是無論如何,他就是不鬆開手裡的錢袋。

明珠哭笑不得的看着越來越近的猴子,張開嘴巴喊了一聲:“喂,快點到這邊來。”

猴子竟然也聽話,就直奔着明珠的方向來了。明珠看他跑了過來,一蹄子將他踹到樹後面,然後把壓在身下的紅肚兜往他身上一罩,猴子立刻消失於無形之間。前來追捕的衆人只看到猴子躲到樹背後,尋過來卻根本看不到蹤影,只見到一隻懶洋洋的小豬趴在一件紅肚兜上。

衆人尋找了半天未果,只好悻悻的離開了。

明珠爬了

半天,看周圍的人羣散盡,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才衝着身下喊道:“喂,你可以爬出來了。”話一說完,就看到猴子的腦袋機敏的從紅肚兜下面探出,然後,衝着明珠一抱拳:“謝謝大俠的救命之恩。”

明珠並沒有因爲他那一聲大俠而高興起來,她直起身子,忽然猛地在猴子頭上拍了一巴掌,一邊打一邊罵道:“你個該死的臭猴子,不是答應過老孃不再做小偷小摸得事情了嗎?叫你偷東西,叫你貪便宜,我打死你……”她一邊打一邊喋喋不休的罵着。

躲不及防的猴子被打了個滿頭包,匆忙躲閃着,他又不好意思對救命恩人下手,只好大喊:“別打了,大俠,有話好好說。”

明珠打的實在沒力氣了,趴在地上喘着粗氣。猴子看她不打了,於是討好的走上前來,他倒是不敢太上前,一邊還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明珠又氣又好笑,只好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再打你了。”

猴子聽到明珠這樣說,立刻高興的坐在她身邊,大大咧咧的說道:“本人姓孫名行者,你呢,大俠,你叫什麼名字?”

明珠翻了個白眼,懶懶的道:“我叫明珠!”她本來無心多管閒事,只是剛纔認出被人追趕的正是自己的老搭檔孫行者。而且他一看到孫行者那副偷了別人錢還死不悔改的樣子,一下子氣急,纔會打他。狠狠地發泄了這麼一通,心情似乎好過了一點。

孫行者長大嘴巴:“什麼,你也叫明珠?”

明珠掰着蹄子漫不經心的答道:“我當然叫明珠了。”說完這句話,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小豬模樣,孫行者怕是根本不認識自己。

果然,孫行者的口氣突然變得無比傷感,他對着天氣嘆了口氣,道:“哎,我以前有個很好的朋友,他也叫明珠,他是我這輩子遇見過最好最好的朋友,可是前些日子我們失散了,我找了很多她可能在的地方,結果都沒有找到。我真的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我好掛念她,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的回來……”

是不是隻有在動物的世界裡纔會有這樣單純真摯的朋友之情。明珠的眼眶溼潤了,她哽咽着道:“我想,她一定是被什麼事情耽擱了纔沒來找你的,放心吧,既然是朋友的話,總有機會會見面的,不要太難過了。”

孫行者沒有說話,眼睛紅紅的。

明珠看他難過,故意岔開話題問道:“對了,剛纔那個人爲什麼說你偷了他的錢袋?”

孫行者憤然道:“我纔沒有偷他的錢袋,是他自己粗心大意將錢袋丟在了衚衕裡,我剛好看到了,就幫他撿起來去送還給他。沒想到還沒走到他跟前,他就大叫小偷,並且拿石頭丟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不知道爲什麼,知道不是他偷得東西,明珠的一顆心總算是欣慰了點。

孫行者茫然了半天,猛然回過神來問道:“對了,剛纔你說什麼,我答應過你以後不再做小偷?我何曾有答應過你?我記得這輩子這句話我就對一個人講過,那個人正是明珠,你,莫非……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的。”

明珠微笑着點點頭:“是,你猜對了,我就是望月明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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