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去,更是難以入睡。
天還沒亮,報喪的人就敲到了蘇家的門上。
一切快的讓人措手不及來不及喘息,甚至於讓人無法接受和相信。
齊正山的正妻郭氏,昨夜急逝。
蘇家上下也是心情沉重,齊正山親自來蘇家報喪,兩眼紅紅。
問及原由,才知齊大夫人郭氏身體近年來一直都不是很妥當,就連大夫在初秋的時候也已經下了最後的斷症,無論是否有人蔘吊命,齊大夫人也已確實到了油盡燈枯之境,能撐起精神來與人相對,已是奇蹟。
但是大夫雖然是這麼說,但也說了齊大夫人至少也能再撐過一年。
怨就怨近日來桐州突然風變,前日更甚,當時齊正山和齊銘都沒在府裡,忙在商盟會那邊,也是被百姓圍堵,但是齊大夫人在府裡聽人說到錢莊上的事情,就坐不住了,親自去了齊家的錢莊裡去看看究竟,想着也能出上一份力來排憂解難,讓百姓們莫要太過慌張……
桐州這兩天亂成什麼樣子,不用說,蘇家的人深有體會了。
齊大夫人當然也未能倖免,而齊正山一夜都沒有回府,急鬱攻心,昨天白天就已經昏迷不醒人世,到了夜裡,就挨不過去了,一命嗚呼。
齊正山並沒逗留太久,還要去其他人家報喪,林佩雲並沒多作停留,說了一些勸慰惋惜的話,親自送了齊正山到大門外才折返。
林佩雲回到廳堂,看着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愣的蘇葉正在無意識的撫着她手腕上那個雞翅木的藤鐲。
她坐下嘆了兩聲,蘇青這才收拾停當跨進廳來。
林佩雲也沒怪責她出來的太晚,神情哀哀的把齊正山剛纔過來報喪的事跟蘇青說了一遍。
蘇青也是驚詫不已,半晌後才深深的嘆了口氣,後而哀聲道:“我們這兩天去齊家看看吧,看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就算人家用不着咱們,咱們也應該走動走動。”
“是啊,沒想到親家夫人這麼早就……”林佩雲甚是感慨,她和齊大夫人的年紀不相上下,怎能不好生感慨,更何況蘇家和齊家這層關係在這。
不知怎的,蘇葉這時正好擡眼看蘇青,卻瞧見聽見林佩雲這話的蘇青,臉色有一剎的微變。
但是極快的,蘇青又恢復如常,一副哀哀之色。
蘇葉心裡一咯噔。
她本還在懷念着齊大夫人的種種,齊大夫人對她們的關照和愛拂,心裡還沒能犯過來勁兒,突然就望見蘇青這麼一個表情,讓她險些以爲自己看花了眼。
這一驚,不禁讓她清明瞭許多。
她突然覺得方纔有些不對勁。
按理按規矩來說,齊大夫人過世,不是應該由齊銘這個大孝子過來岳父岳母家來報喪嗎?
怎麼會是親家老爺齊正山親自過府?
就算說得過去,至少也應該是齊銘跟着一起過來吧。
蘇葉立即就把這個疑問問出了口:“齊銘怎麼沒有來?該不會是齊銘也出了什麼事?”
她這一問,林佩雲似乎才察覺出不太對勁,近來亂事太多,她倒真還沒覺得,這時聽蘇葉一說,眉突然就皺了皺。
不過她很快就搖了搖頭:“齊老爺祖籍不是桐州人氏,興許人家家族有人家的規矩,咱們不曉得罷了,不過這事誰來報還不是一樣?再說了,你們父親現在已經不在了,齊老爺親自過來,這樣也顯得重視吧……”
林佩雲這麼解釋也說得通,蘇葉不覺有何不妥,但是她卻再次注意到蘇青聽了之後,臉色不對勁的比先前更爲厲害了些。
蘇葉躊躇了一下,但還是盯着蘇青問她:“大姐,你怎麼現在纔過來?”
“我起來後就穿了件紅襖,後來要出門了,才聽婆子說齊老爺來報喪,我總得把妝容卸了衣服換了才行,這一來一往就給耽誤了,已經急急的趕過來了,誰知道還是沒趕上……”蘇青很流利的說道,後而嘆息着:“等去齊家了,好好的安慰一下倩姐兒纔是,這麼好的婆婆不在了,她以後在齊家的日子就更艱難了……”
沒了當家主母郭氏,內宅就只剩下了蘇倩和蘇瓊,那日子得過成什麼樣,確實讓人不得不替蘇倩擔心。
一說到這件事,林佩雲就更憂愁了,先前爲着郭氏的突然去世而哀傷,現在真真是想到了之後的自己女兒的利益之事,怎能不憂愁。
她這麼憂愁,立即就和蘇青發起牢騷抱怨起來,蘇葉只聽了個開頭就坐不下去了,藉口棲林院還有不少的事物要處理,抽開了身逃也似的離開了正院。
回到正院後,蘇葉立即讓小雙去香灑院問詢,趁着這個時候冬梅和蘇青都在正院的當口,香灑院的下人先前也都是蘇葉安置過去的,小雙問起事來相當便利,她一回來就跟蘇葉急聲的說道:“我問過香灑院的下人了,大小姐今天早晨並沒有穿什麼紅襖,她起身的時候就已經告訴她齊大夫人過世,齊老爺過府來報喪了。就是聽婆子說大小姐好像是一夜沒有休息好,發生了這麼大的動亂,肯定是沒休息好的,然後動作就有些慢了些,一下子不小心把茶水給灑了一身,後來臨時換了件新衣服,冬梅給她挑首飾,本就沒有多少首飾了,冬梅就給她戴了個鳳釵,後來大小姐說這鳳釵不適合,就把冬梅給訓了一頓,後來才什麼都沒戴,去了正院……”
這讓蘇葉很是詫異。
很明顯,蘇青確實是在拖延着時間避開不見的。
她想不明白蘇青爲什麼不見。
難道是不想遇見白事?
還是因爲齊家這件白事,讓她思及到孔家?
可是不對啊。
若是放在以前,蘇青興許真的會爲孔家的遭遇掉上幾滴眼淚,但是現在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蘇青明明是被茶水灑到了身上才換了衣服,她爲什麼要撒謊呢?
還是說,蘇青根本就沒有想到她會問起,因爲心中有事需要必須隱瞞,才下意識的撒謊成性?
蘇青有什麼要瞞着?
蘇葉不由的想起方纔蘇青在前廳時那些讓她詫異的小細節。
她躊躇了一下,便叮囑小雙:“務必讓香灑院的婆子們小心點嘴巴,別讓大小姐知道你去香灑院問過這些事。”
小雙頻頻點頭:“九小姐您放心吧,我當時就叮囑過了的。不會讓大小姐知道的!我還叮囑那婆子多注意一下大小姐最近的舉動,有什麼異樣就立即來找我。”
蘇葉一聽就笑了:“你倒是機靈!”
“小姐您別拿這話來揶我,我聽得清正話反話。”小雙一點也不生氣,眨了眨眼,道:“跟了秋華姐和小姐您這麼久,我再別跟着學到一丁半點,還怎麼在您手底下做事?”
是這麼回事,雖然小雙的膽子小,但是這是人之常情,這個時代的女子太過柔弱,不是所有的下人都能像冬梅和秋華那樣那麼堅毅獨當一面,那樣的場面,連蘇葉都驚怕,小雙年紀又小,怎麼可能不怕?
但是回了府之後,棲林院也亂的不成樣子,秋華照顧着她,小雙就跟何然配合的很好,打理着歸整着棲林院的事務,很是有條有理。
蘇葉看着小雙,很欣慰的笑了。
但是蘇青當天晚上就病了,次日讓人請了大夫過來,抓過脈後竟然也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接連換了幾個都是如此,冬梅忍不住哭哭啼啼的跟林佩雲建議:“夫人要不請個道士過來瞧瞧吧,我擔心大小姐她……”
“胡說!”蘇太夫人先是不依了,她縱然是信佛之人,雖然心中對鬼神也有敬畏,但是她自信佛祖絕對不可能降禍給蘇家的兒女,這種怪力亂神的事在蘇家絕對不可能出現:“怎麼能說這種話,有事就找大夫看,一個不行再換一個,一直換到有本事的來!”
林佩雲本來覺得這也是個法子,但是蘇太夫人這般厲色的說了冬梅一通,她倒沒法贊成了,當下便猶疑住,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再說。
但是上有政策,下就有對策,接着又請了三個大夫之後,冬梅徹底沉不住氣了,拉住林佩雲大哭了起來:“夫人,我不敢再瞞着了,齊大夫人過世的那天晚上,大小姐當晚就一直說渾身冷,後來又說體熱睡不着,忽冷忽熱的,非要吵着出去走動走動,我哪扭得過她,就多給她加了件棉衣就陪她去西角門的圍牆那邊走走,誰知正好遇見齊家的喪隊鳴放炮仗拋灑紙錢,還有個紙錢飄到了大小姐的手裡……別是大小姐真的被不乾淨的東西給招上了啊……”
冬梅這話一出,林佩雲再不能就這樣任由蘇太夫人制止了。她當天下午就讓人找了道士來,一進香灑院,那道士就說果然有陰氣,後而開臺作法一番,開了三道符水給蘇青,讓她晚上子時過後每過一個時辰服一次。
看着香灑院這番動靜,蘇葉凝眉問林佩雲:“你今天把祖母支開,就是爲了這事?可總會瞞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