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低眉斂目，從太后的角度看過去，態度真真是恭順極了。
“託太后娘娘的福，怡星這孩子在做了那起子錯事後，很是後悔，性子倒是收斂了不少。”
太后滿意道：“那就好，不要怪哀家責罰她，哀家也是爲了她好，無規矩不成方圓，若是在她這破了例，皇家的威嚴還怎麼維護。”
“是是是，太后娘娘這話說的在理，錯了就該罰，還是太后娘娘仁慈，念小女頑皮不懂事，只罰了她抄書，真是菩薩心腸。”
寧太后一時記不起來孫怡星究竟是多大了，聽寧氏的話便問道：“小孩子家家，正是愛玩的年紀，錯了知道改就好。對了，瞧哀家這記性，你那閨女今年有多大了？可說了人家？”
聽太后提起兒女親事，寧氏面上微帶愁緒道：“今年有十六了，還沒有看好人家。”
太后微微驚訝的聲音響起。“哦？都十六了，那不小了，怎麼還沒有說人家？”
寧氏不好意思道：“太后娘娘，你也知道我家丫頭那性子，被我們寵壞了，想給她找個性子可以相配的人，奈何太不容易。哎，眼看這年齡就大了，妾身這愁得。”
“京城中優秀的小兒郎可是不少呀，怎麼會找不到合適的呢？你就誆哀家吧！肯定另有隱情。”太后有些微微的不高興。
寧氏感覺到太后生氣了，嚇得忙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息怒，是臣妾的不是。這緣由實在是，是難以啓齒。”
太后不悅道：“你跪什麼，哀家又沒有要罰你，起來吧。”
寧氏有些戰戰兢兢的站起來，坐了回去。
“說吧，有什麼隱情不可說。”
寧氏這次不敢再拖沓，回答道：“小女因爲嬌寵的緣故，我和我家老爺本想找個能容得下她性子的人就好，無奈閨女主意大，只想，只想找個喜歡的。”說完這話寧氏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見外男有傷風化，如何找個稱心的如意郎君。哎，還真是個未長大的小姑娘。
太后並沒有因爲孫怡星的癡心妄想，而像一般老人家一樣看不下去出口責怪。年輕的少女們有幾個不曾懷過這樣的夢想。
她也曾經有過呀。想到年少的時光，太后有些微微走神。
寧氏低着頭並沒有看到太后的失態。
芳姑姑走過來，輕聲道：“太后可是口渴了？”
一句口渴將太后喚回了神，她微微怔楞了一下才道：“是啊，哀家有些口渴了，還是你貼心，上點茶水吧。”
芳姑姑本就是爲了提醒太后，見太后領悟了便轉身去吩咐茶水的事宜。估計整個慈清宮也就芳姑姑有這個底氣敢這麼自作主張。
看着低頭不語的寧氏，太后嘆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哀家也可以體諒你的心情，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們畢竟比年輕人經的事多，先幫孩子看看吧。”
寧氏話剛完，就看到芳姑姑不耐的神色，知趣道：“今天妾身與太后娘娘說了這麼多閒話，真是耽擱太后娘娘的時間了。”
太后自然不會責怪，笑得很溫和。“哪有，哀家整日整日的就是念唸佛，閒得很，有你們陪着說說話，纔不覺得無聊。”
“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下次再進宮向太后娘娘請安。”
太后點點頭。然後示意芳姑姑送客。
寧氏走出了慈清宮的大門，因爲心中的事情達成了一半，腳步都輕盈起來。
欲速則不達，這次就點到爲止吧，事情要一步一步來做，一定不能引起太后娘娘的反感和懷疑。
在女兒這件心事上，太后娘娘就是她可以藉助的最大助力了。
芳姑姑目送寧氏離開，轉身回到了慈清宮。
太后已闔上雙眼，斜靠在榻上。若不是可以看到手上的佛珠還在轉動，還以爲太后娘娘已經睡着了。
芳姑姑默默走到榻前，輕輕提起紫砂壺倒了一杯茶水，遞到太后面前。
太后睜開眼，接過茶杯。一口喝掉。
然後輕聲開口。“方纔的事情，你怎麼看？她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芳姑姑沒有答話，接過空茶杯，又倒了杯茶，這次沒有遞給太后，而是放到了桌上。
清冷沒有波動的聲音在殿中響起。“娘娘認爲她有意她就是有意，認爲她無意她就是無意。”
太后聽了芳姑姑的話，沒有生氣，慨嘆道：“芳兒呀芳兒，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你這性子也越發古怪，讓我說你什麼好呢。”
芳姑姑面無表情道：“太后娘娘不喜可以責罰奴婢。”
太后苦笑。“你明明知道我不會罰你，又何苦說這等氣話，你還是忘不掉嗎。”
芳姑姑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聲音帶了些感情道：“主子的恩情我一輩子也忘不掉。”
說完就轉身要離開。
太后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難道我就能忘掉嗎？芳兒，我知道你這麼多年裡一直對我有怨恨，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呀。”
芳姑姑離開的身影微微停頓，然後冷哼了一聲就離開了。
慈清宮的宮女早在芳姑姑方纔進來的時候就全被屏退了。不然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絕對被嚇個半死。
一直一來大家都很是看高了芳姑姑在慈清宮的地位，卻無人知道芳姑姑連太后的臉子都敢甩。
寧太后看着芳姑姑的身影消失。諾大的宮殿留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很是冷清。良久，才喃喃自語道：“你們怨我，可我要怨誰呢，主子讓我照顧小殿下，我就把我的一輩子都留在了這個吃人的皇宮，還不夠嗎？有誰可以體諒一下我的感受。”
然而無人回答她的自語。
……
寧氏離開了慈清宮，乘上小轎剛走沒多遠，就被一個小太監攔住了。
“孫妃娘娘請寧夫人前去惜春宮一趟。”小公公恭敬地對着轎內的寧氏道。
寧氏是孫妃娘娘的孃家兄嫂，也是惜春宮的常客，是以惜春宮的宮人們對寧氏都很是尊敬，絲毫不敢怠慢。
“那就麻煩公公了。”寧氏道。
“寧夫人客氣了，請跟小人走吧。”
小轎轉換了方向，向着惜春宮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