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一個男人,能夠聽到自己欲迎娶的女子,一而再的當着自己的面,對自己表現出棄如敝履的情緒而能夠繼續從容淡定的。更何況,是在南宮明軒在公孫遙面前表現出了自己真實的一面之後,
男人和女人的思維方式往往都是不同的。
在南宮明軒看來,自己在她面前暴露了真實面目,便是對她的信任給她的面子。更何況,他相貌堂堂,若是說公孫遙之前厭惡他是因爲那軟懦的性子的話,那麼現在更應該看到他的好纔對。可偏偏,公孫遙卻不知趣,簡直就是如小德子所說的,不知好歹!
可是,在公孫遙眼中,能夠蟄伏這麼多年的人又怎會心善?他既然敢當着自己的面卸下僞裝,便自然是有辦法讓自己下不了這一條賊船。
“十三皇子說笑了……”公孫遙雖是這樣說着,面上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輕鬆,反而愈加認真了:“十三皇子心懷社稷,自然不會將兒女私情牽掛於心。且不說公孫遙與七皇子從來都是謹守禮儀,並無深交,便是當真有什麼——”
公孫遙忽而嫣然一笑,端的是絕代風華,然而那朱脣中輕吐出來的言語,卻是讓南宮明軒的憤怒更加火上澆油:“便是我當真與七皇子有什麼,又與十三皇子何干?”
南宮明軒聞言果然擰起了眉頭,墨色的瞳中籠上了一層寒冰。然而就在他右手握拳準備發作出來的時候,卻又忽然笑了出來。
他只道這女子不識好歹,卻不知曉,就在二人都不曾察覺的時候,公孫遙其實也將自己真實的面目暴露了出來。
心思縝密,說話一針見血,偏偏周身卻還帶着翩然的氣度,令人說不出半句指責的話來。
這樣的公孫遙,遠比那個披着純良外衣,私下卻任性妄爲的京城第一美女要吸引人的多。這個女子,才當真是他心中最合適的皇妃人選。
外人以爲她生性賢良淑德,便是周身的人也以爲她衝動易怒又任性,卻不知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保護色罷了。真正的公孫遙,從來都不是甘心淪爲棋子的人,她那狡詐衝動的性子,怕是隻爲了讓
這些想求娶她的皇子卻步吧。
畢竟,在旁人眼中,這麼個不知收斂的女子,美則美矣,貴則貴矣,卻實在不適合玩弄心機。空有美貌卻無頭腦,這恐怕纔是她刻意想要製造出來的聲名。
這樣的公孫遙,纔是冷靜至極。
南宮明軒看着她那一雙澄澈的明眸,不由得在心中暗忖,恐怕自己這次才當真是撿到寶了。可惜了小德子,還錯把珍珠作魚目。
方纔的那一席話,是公孫遙心中所想,也是她故意說與南宮明軒聽的。畢竟這樣的人,應當是有自己的驕傲的,自己這一番話,定然要惹得他惱怒,說不定更能讓他一氣之下,許下自己想聽的承諾。
譬如,似你這般的女子,爺怎麼會稀罕。
這句話,纔是公孫遙心心念念想聽的。驕傲的人,定然一諾千金。
如果說直到南宮明軒五指握拳的時候,公孫遙還能自信的說事態在她控制之內的話,如今觀得他笑,便是真的摸不着頭腦了——
便如方纔所言,男子與女子心思慣常不同。便是公孫遙一向心思聰穎,能夠揣摩出大多男子的想法,可她畢竟是個未出閣的少女,定然不精於此。更何況,她又怎能想到,南宮明軒本身就是個另類,越是惱怒的時候,他通常更爲冷靜。
若不是這樣的性格,他又怎麼能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些年,從不曾讓任何人察覺到他唯唯諾諾背後的冷眼。
“我倒不知曉,什麼時候,與我有婚約的未婚妻子,心中所繫之人居然與我無干了……”南宮明軒輕釦了扣桌子,便見有一個身着僕人之衣的人腳步輕巧的進了屋子,手中卻是端着一個檀木托盤,其上放着一壺清茶並兩個杯子。
那人姿態恭謹的放下了茶壺與杯子,便又輕輕的離去了。
自始至終,公孫遙都不曾聽到那人走路時有絲毫的腳步聲。
子不語怪力亂神,更何況,公孫遙清楚的知道,那人不過是武功到了登峰造極之境罷了。然而,這般內力深厚的人,卻是屈居南宮明軒身邊,爲他斟茶送水。
其中緣
由,細細想來,實在不能不讓公孫遙冷汗涔涔。
這個被衆人忽略的十三皇子,原來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想到平日裡那幾個衆人眼中聰慧睿智,有望登位的皇子皆是對他指手劃腳,從不曾將他放在眼中,公孫遙竟覺得引人發笑。
最悲哀的事情,無非是你的敵人就站在面前,時刻準備咬斷你的脖子,砍掉你的頭顱。可你,卻還洋洋自得,渾然不知危險將近。
公孫遙的心思,南宮明軒一概不知。他只是右手提起那茶壺,斟了兩杯清茶,而後輕挪腳步,將其一遞與坐在榻上發呆的公孫遙。
茶杯之上煙霧繚繞,公孫遙接過杯子,觸手溫暖。她情不自禁的雙手捧了杯子取暖,口中說道:“勞煩十三皇子了……”
卻是再不敢輕視面前這個人了。
“遙兒無需客氣。”南宮明軒一手執起茶杯送至脣邊,淺啜了一口,又輕輕放回桌上。
只一個簡單的動作,卻讓公孫遙看的失了神。
當真是當局者迷。這舉手擡足之間的矜貴之氣如此明顯,她當初怎麼會錯看了眼前這人?
她卻不知,世人觀人皆是用雙目,而自古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只是說到底,再怎麼心知肚明,卻終究是不甘心的想要搏一搏。公孫遙斂了心思,認真的看向南宮明軒:“我願以我公孫家百年昌盛起誓,定然一心追隨十三皇子,十三皇子可否……”
話尚未說完便被打斷了。
“可否取消婚事?”南宮明軒擡眸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儼然帶着不容置疑:“遙兒又何苦非要再做無用之功?君子向來一言九鼎,遙兒不會是要讓本皇子枉做小人吧?”
將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擄來囚禁於此,又怎會是君子作爲。公孫遙心中冷笑,面上卻是帶了幾分苦澀:“公孫遙豈敢?自古君臣綱常,十三皇子既是定下了,公孫遙配合皇子便是。”
倘若當真無法改變,那麼就該盡力將自己能得到的利益最大化。
公孫遙咬了咬脣,終是將那些不甘願都嚥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