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經過紅鸞殿外的宮女邊走邊小聲議論着，南宮契耳朵一動，一躍而下，喝道：“淺妃娘娘立爲皇后還差不多，怎麼會立夕瑤那個丫頭！”
一個宮女見了他，瞪大了雙眼，“撲通”跪下道：“皇……皇上……”
“你做什麼，快起來，快起來啊！”另外兩個宮女連忙拉起他，戰戰兢兢地望了一眼南宮契，唯恐惹事上身。那個宮女哭喊着：“皇上，您曾經救過奴婢，皇上……”
“你瘋了！”那兩個宮女急了。
“我沒瘋，我認得他，他是皇上啊！”
皇上——
南宮契腦中一剎那間電閃雷鳴！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陳福海一甩拂塵，站在朝堂之上，聲音嘹亮尖銳。今日文武百官之中似乎氣氛濃重，丞相張槐璧首先站出來道：“皇上，近日京城中發現了時疫患例，在醫書中有言，此症有由感不正之氣而得者，或頭痛，發熱，或頸腫，發頤，此在天之疫也。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皇上，此疫若傳播開來，會影響我朝子民安生，有損南宮江山基業啊。茲事體大，如何處理，請皇上儘快定奪。”
典儀聶潛道：“皇上，時疫來勢洶洶，根治必須與預防並重啊。”
龍椅上的南宮羽沉着冷靜，問：“太醫院裡可有良方？”
“皇上，臣已經問過太醫院了，程太醫說往日時疫的方子可能不太適宜此次的……”
說話間，一個小太監悄悄地到陳福海身後耳語道：“公公，尚宮局的一個宮女晴妍病倒了，確診爲……時疫。”
“啊？”陳福海大驚，先打發小太監走了，忐忑不安地站到了退朝，便匆匆忙忙地去了尚宮局，尚宮局的人都亂了手腳，陳福海問李尚宮道：“那個宮女是哪個房的？”“回公公，是司制房的，平時幫忙做些首飾。”陳福海立即道：“快，去把那個宮女近日裡碰過的東西都拿去火場燒燬，要是傳染開來，皇上定會要你們所有人的腦袋搬家！”
戚妃和纖嬪正巧到尚宮局來，見了，戚妃道：“陳公公，發生什麼事了，什麼皇上要腦袋不要腦袋的，你可真會嚇恐下人啊。”
“哎喲，兩位祖宗，你們快離開這裡，這裡有人得了時疫，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老奴正不知道要不要和皇上說呢，要是傳了出去，人心惶惶不可寧日，那皇上可就有的忙了。”陳福海哭喪着臉，煞有其事。
戚妃愣了一下，出主意說：“那你們快拿艾草燒了薰一下，把病人隔離開啊。”
“是是是，兩位娘娘快走吧，這裡交給老奴就行了。”陳福海回頭便去張羅燃燒晴妍的東西，纖嬪用手帕掩了掩口鼻，嫌惡地睨了一眼，道：“姐姐，我們快走吧，要用什麼，待會讓宮女來取就是了。”
戚妃應了聲，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宮女們剛剛小心翼翼夾出來的晴妍的一件衣裳。
水清淺剛剛在御花園遛了一彎，銀兒向來被水清淺慣着，和浣粼一般不拘禮節，見主子回來了，立即端上茶水道：“娘娘，您聽說了嗎，現在京城盛行時疫，怨聲載道的，皇上今兒個早下令讓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都去民間搭棚施藥了，太醫們還日夜研製良方，現在宮外面啊，可蕭條了，好多老百姓都不敢隨便出門呢。”
“這個本宮知道。”水清淺悠悠地*一口茶坐下，“你怎麼有心思去關心這些啊？皇上自會處理的，輪不到咱們擔憂，瞧你，還說得繪聲繪色，就像親眼瞧見了似的。”
銀兒轉到她面前：“娘娘，不止這樣，現在宮裡都有人染上時疫了。”
“啊？真的嗎？怎麼會呢？宮裡怎麼會……”浣粼大驚，水清淺嚴肅地問：“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啊，娘娘，奴婢剛剛打聽過了，是尚宮局的晴妍，經她手的首飾，若是分派到各個宮裡頭，馬上就會被全部撤回，幸而娘娘從來不要首飾，否則，我們紅鸞殿也可能成爲重症區了。”
浣粼緊張道：“我馬上去太醫院取些艾草來燒燒，以後進出咱們紅鸞殿的人，要仔細着，千萬別讓人把病帶進來纔好。”
水清淺笑道：“浣粼啊是最怕死的了。”
“呸呸呸，娘娘別說‘死’字，奴婢也是爲了娘娘着想，我們娘娘壽與天齊，福氣可大着呢，娘娘保佑着整座紅鸞殿，纔沒有什麼晦氣進來呢。”浣粼說着，急急忙忙地去了，留下水清淺和銀兒偷偷笑着。
“皇上駕到——”
南宮羽心事重重地走進了紅鸞殿，水清淺福身道：“臣妾參見皇上。”
“起來吧。”南宮羽坐下了，疲倦的面容顯得魅惑滄桑，還未說上話，見到浣粼拿着艾草從門外悄悄走過，他眉頭一鎖，問：“怎麼了？難道宮裡也有時疫？”
後宮失火，必將殃及前朝。
水清淺笑道：“皇上多慮了，艾葉苦辛，生溫，熟熱，純陽之性，能回垂絕之陽，通十二經，走三陰，理氣血，逐寒溼，暖子宮，對女子是大有裨益，臣妾也是日常護理身子，也不是什麼正經的事兒，也就沒有告訴皇上過。”
她怕浣粼馬上要燃燒艾草了，便對銀兒道：“快去叫浣粼把本宮剛剛做好的蓮子羹拿來，快去。”
浣粼端着蓮子羹進來了，南宮羽舀了一勺，道：“淺妃的手藝，也就只會做蓮子羹了。”
水清淺癟嘴道：“皇上沒有見過臣妾做其他的食物，怎麼能妄下判斷呢？改日，臣妾一定讓皇上好好見識見識，保證皇上日日都往紅鸞殿跑，怎麼都趕不走呢。”
南宮羽被她不服氣的表情逗樂了，心裡的陰霾一驅而散，道：“那朕就好好等着，也看看愛妃敢不敢趕朕走。”多喝了幾口湯，站在旁邊的浣粼忍不住輕輕問道：“皇上……時疫……時疫真的會死人嗎？”
南宮羽手上的動作一頓，轉頭道：“你說什麼？”
浣粼被南宮羽的一瞥嚇到了，立即跪下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水清淺微慍道：“你這個丫頭，整天就知道杞人憂天，紅鸞殿又不是沒有事做了，在皇上面前失儀，還不快去做些可口精緻的飯菜來向皇上賠罪！”
南宮羽放下了勺子，道：“不用了。”
“皇上，那既然如此，不如臣妾親自下廚，皇上覺得如何？臣妾聽說啊，宮裡的食物皇上都吃膩了，臣妾來自民間，所擅長的都是民間的東西，雖是俗了點，但也能讓皇上嚐個鮮啊。”她盡力地把話題扯開。前朝的辛勞，不應該在後宮加劇，他此刻想聽到的話裡，絕對不想包含“時疫”二字。
南宮羽勉強地笑道：“朕今日沒什麼胃口，愛妃陪朕說說話就好，讓她們都下去吧。”
水清淺順從道：“那好，臣妾就陪陪皇上說說話，皇上只要留在紅鸞殿裡，臣妾就開心，皇上也要開心起來纔是。”她使了個眼色，銀兒彎下身子拉了拉浣粼，福身退下，並輕輕地帶上了門。
一出來，銀兒迫不及待地責備道：“浣粼姐姐，平日看你挺機靈的，怎麼今日這樣失態，時疫又沒有到咱們紅鸞殿來，你擔心什麼呀？若是你這樣亂說話，連帶着連累了咱們娘娘該怎麼辦啊。”
浣粼低下頭，深深愧疚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害怕，以前我在行宮伺候，有一年也是時疫，傳染得非常快非常快，幾日之間就死了好多人……我……我親眼見過的……他們起初都只是輕微的頭暈，到最後都長睡不起，臉色非常難看……我已經逃過一劫瘟疫了，我實在不想……”
看到浣粼表情痛苦着，便安慰道：“浣粼姐姐，你別太擔心，有娘娘在，娘娘是我們的保命符啊，你若是心裡害怕，我陪你到處走走吧，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你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我說。”
“嗯，銀兒你真貼心。”正走着，迎面過來一個宮女，她托盤中是一件宮女的衣服，拖着一條腿，五官扭曲道：“兩位姐姐，兩位姐姐可否幫幫忙，我剛剛走得太急扭傷了，這一件衣服是送到前面那裡給我的姐妹弄月的，兩位姐姐可否幫我送去，我回去還有其他的活要幹，若是耽誤了，我……我實在是分身乏術了。”
她指了一下方向，銀兒爽快道：“我去，浣粼，你先站在這裡等我一下。”宮女千恩萬謝，銀兒高興地去了。
月上枝頭，水清淺蜷縮在南宮羽的懷中，輕輕地摸着他的喉結，南宮羽道：“好玩嗎？”
水清淺手一縮，故意道：“不好玩。”
“既然不好玩，那就算了，本來朕打算讓你好好玩的。”
“嗯……好玩好玩……”柔荑伸出被褥，她淺笑着伸向了他的脖子，南宮羽側起了身。
“皇上，怎麼了？”
“嗒——”牀簾被南宮羽一拉，輕輕地落下，掩住了他們的風花雪月。“朕讓你玩個夠……”他覆上了她的脣，錦帳中，飄蕩出一縷旖旎春光。
“皇上……”
月兒靜悄悄地掛在了屋頂上。水清淺忽覺口渴，又怕吵醒了南宮羽，心裡矛盾了一番便躡手躡腳地下了牀。摸到了桌邊，正準備倒水，門口黑影一閃，看清楚時，一個女子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幽幽地看着她。女子身上散發出的寒氣，令人毛骨悚然。藉着一縷月光，女子精緻的面容慢慢清晰。
鳳眼凌厲，濃妝妖豔。只是比平日少了一絲血色，多了一絲蒼白。
水清淺驚愕地後退了一步，低呼——“夕瑤……”
夕瑤冷笑道：“難爲淺妃娘娘還認得我，我以爲，一個妃子在得寵的時候，什麼人都不記得，什麼事情都敢做。”水清淺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只是疑惑道：“夕瑤姑娘，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來？怎麼沒有人通報？你若是有事，儘可明日一早再來，本宮一定會好好招待的。”
“不必再假仁假義了。”夕瑤嗤笑。
“假仁假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