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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王妃吾愛不悔 200

程慕白喜歡此刻的雲不悔,她指着河面,那彷彿是她的天下,她站在這裡指點江山,意氣風發,這是多少財富也換不來的自信和炫目。

“我說這些,你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程慕白搖頭,“長見識的東西都不無聊。”

雲不悔輕笑,“我也只懂得一些皮毛,算不上給你長什麼見識,真說起來,我還沒見過比你更淵博的人,大多時候都是你給我長見識了。”

“承蒙娘子不棄,爲夫三生有幸。”程慕白特意行了一個禮,雲不悔嬌嗔瞪他一眼,兩人心中都藏了話,嘴上卻也說得興致勃勃,雲不悔想,彼此間有點小秘密其實並不妨礙相處。

她以爲很重要的一些東西,其實都不算很重要。

荊南駕着馬車來接他們,王爺和王妃等人已回府了,程慕白和雲不悔也不好在外面逗留,今天是十五,她得早點回去準備晚膳。他們回到王府時,王妃和幾位側妃在大廳說笑談天,府中幾位小姐都在一旁,玉致尋常最是活潑,今天卻是病怏怏的,偶爾回諸人一個無力的笑容。

雲不悔到的時候,玉側妃正笑說玉媚的婚事,府中幾位小姐,玉媚最大,年方十七歲,已是適婚年齡,尋常亦有人上門提親,玉媚眼界高,都看不上,於是婚事就拖下來。李側妃是很有心思的人,她想女兒嫁得好,最後能嫁給權貴之後,常在王爺耳邊唸叨,想幫玉媚攀一門體面的婚事。

王爺雖不在朝爲官,人脈是在的,玉媚雖是庶女,可好歹也是王府的女兒,身份比尋常人家的嫡女要高,娶她並不是面子,且她長得美豔大方,個性雖有小刻薄,可父母之命,沒娶過門,誰知道是什麼性子,雲不悔想啊,她的婚事頂多也就這一年內吧,她若是再拖下去,王妃也是不答應的。

玉致也快十七歲了,長姐不嫁,玉致也不好定親事,唯獨玉容,早就有了婚約,雲側妃想留她到十七歲,所以不着急嫁人,其餘三位小姐都到適婚年齡了。

說女兒家的婚姻大事,不免就說到玉嫵,她是啞巴,王妃最是操心,幾位側妃也看不中她,總覺得隨便嫁給一人家就算好了。沒想到去年花神節後,王家公子對玉嫵青睞有加,這一年來真是十分殷勤。

王家的公子對玉嫵真是一往情深,每月都差人送東西給玉嫵,有時候是小玩意,有時候是小飾品,不算很名貴,卻十分有心思,玉致總是打趣傻人有傻福,幾位側妃心中有羨慕,也有嫉妒。饒是有婚約的玉容,對象也不及王家公子出色,王耀祖人品端正,正氣,最要緊是家世好,家大業大不算,又無人爭奪家產,家庭十分和睦,這樣的家庭,母親都盼着女兒嫁過去。

王妃對王耀祖十分滿意,經過一年考驗後,定親的心思更是急切。雲不悔回來的時候,幾人正說玉嫵的婚事,玉側妃說,趁着王公子沒反悔,不如早早就把這婚事定下來,省了一樁心事。李側妃和雲側妃雖嫉妒玉嫵有一個好歸宿,可畢竟也不是什麼見不到玉嫵不好的人,她一個啞巴足夠可憐了,對她們又沒什麼威脅,早點嫁出去她們也省心,所以也勸王妃能早點把親事給定了,程穆東和程佑天對這種事素來沒什麼興趣。

王妃問王爺的意思,王爺自然贊同。

玉嫵又羞又急,她和王妃解釋着不願意定親,見雲不悔進來,如看見救星般,慌忙躲到雲不悔身邊去,樓嫣然笑說,“我看王公子是真的不錯,小郡主爲何不願意和他訂百年之約?”

玉側妃笑說,“女孩子總是害羞,王妃姐姐就給她拿個主意吧。”

李側妃說,“誰說不是呢,王公子如此身價背景,若他看上的人是玉媚,我早就訂了親,早早就把玉媚嫁了盛事,這萬一王公子變了心,沒了心思,那就不好說了。欲擒故縱這把戲,不是人人都有資本玩的,玉嫵啊,你還有什麼不滿意。”

她真正想說的是,你一個啞巴,配人家一名溫潤郎君,還有什麼不滿意呢?

玉嫵急得臉都通紅了,幾乎要滴出血來,她着急地看向雲不悔,雲不悔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亂,玉致靜靜地看着玉嫵和雲不悔,神色微白。

雲不悔說,“母親,幾位姨娘,玉嫵的親事也不着急,玉媚、玉致和玉容都沒嫁人,她最小,怎捨得這麼快就定親出嫁,訂了親和如今也沒多大差別,若是王公子等不及一年就變了心,那不要也罷了。”

王妃蹙蹙眉,有些不贊同雲不悔的說法,玉嫵如吃了定心丸,程慕白笑着搖頭,疼愛地揉揉玉嫵的頭髮,說,“母親,玉嫵的婚事都談好幾回了,怎麼又提及呢,不是還有一年嗎?”

王妃說,“今天遇見王家的人了,人家王公子對玉嫵是真上心,王夫人都把她當準媳婦對待了,噓寒問暖的,我覺得這婚事拖着也沒意義,定下來大家都安心。”

雲不悔正要說什麼,玉致倏然站起來,眼風掃過玉嫵和雲不悔,雲不悔心中打了突,從進門一直被玉嫵拖着解圍,沒注意玉致,此刻一看才發覺玉致今天神色不對,不知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她這眼神帶了一絲怨懟。

“母親,你要一廂情願到什麼時候,沒看見玉嫵都有心上人了嗎?”她說罷,跑出大廳,雲不悔喊了聲,玉嫵已放開她的手,追着玉致跑出去。

“哎,這兩孩子,今天怎麼了?”玉側妃不解,看向雲不悔,王妃也問雲不悔,“玉致說玉嫵有心上人,是誰?”

雲不悔一笑,程慕白說,“母親,這話你要問玉嫵,問不悔怎麼知道呢?”

王妃眯起眼睛……

……

雲不悔趁着時間,心思又亂,索性便去廚房做甜點,靈溪和靈心在一旁打下手,雲不悔心事重重,靈溪問,“世子妃,小郡主真的有心上人了嗎?”

雲不悔一笑,“這你要問她。”

她們做糕點做了一會兒,樓嫣然和秋霜也過來幫忙,靈心和靈溪行了禮,樓嫣然和雲不悔一起揉麪粉,兩人都是新媳婦,初一、十五常在一起做一些甜品,補品,彼此倒也默契多了。

離晚膳還有兩個時辰,雲不悔和樓嫣然談論片刻便決定做梅花糕,用梅花汁揉在麪粉裡,又用梅花的汁水拌着餡兒,這香氣十分清新,並不濃郁,吃起來也很爽口。

冰月在廚房外無聊地數花朵,她不太喜歡在廚房忙活。秋霜想要幫忙,靈溪拉着她去生火,雖然不太願意做這樣的粗活,可看在樓嫣然份上,她只能忍了。

“玉嫵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樓嫣然問。

雲不悔說,“我能知道什麼呀,玉嫵自己有心事也不和旁人說的,表姐要知道什麼,自己去問她吧。”

樓嫣然笑說,“我猜啊,你一定知道,玉嫵一有事就向你求救,定是什麼都和你說了。”

雲不悔笑而不語,想起玉致的神色,想到玉嫵的焦急,心中一陣發堵,這事處理不好,姐妹兩人就生嫌隙了,那可要怎麼辦?

她有些心不在焉,麪粉揉得稀巴爛,樓嫣然只好代替她,讓她去拌着餡兒,中途吉祥過來給雲側妃熬燕窩,幾人在一起不冷不熱地聊着。

糕點做好,靈溪和靈心、冰月、秋霜端去大廳,除了玉致和玉嫵不在,所有人都在,程佑天和程穆東、王爺正談着商行的事情,王妃和幾位側妃聽不太懂,可卻知道王府的生意很順利,她們也很開心,雲側妃自是驕傲不已。程慕白在一旁靜靜地喝茶,雲不悔心想,若是以前看到他這種被排除在外的表情,她多少會心疼,如今,她怎麼覺得看着他便覺得很驕傲,雖說他也沒做什麼令她驕傲的事。

樓嫣然把梅花糕送到王爺和王妃、幾位側妃面前,溫柔地誇着雲不悔的手藝好,這梅花糕的製作法子是她新改良的,比原來的好吃得多,上個月第一次做,諸人都十分滿意。

玉容最愛吃,貪吃了好幾塊。

雲不悔說,“你不愛吃太甜,這一盤我我特意少加糖的,你試一試,若是喜歡,下次就這麼做給你吃。”

程慕白嚐了一口,甜而不膩,酥軟滑口,他大讚,雲不悔甚是開心,笑得眉目如花,程佑天別開了目光,不看他們你儂我儂的親密畫面。

雲不悔沒見着玉致和玉嫵,起身去尋,冰月和靈溪隨着她一起去,她們的院子裡沒人,雲不悔問了服侍她們的侍女,說是向海棠林的方向去了。

海棠林在北苑,玉側妃居住的北苑,那邊有一條小河,河邊種了一片春日海棠,正是人間三月天,春色正濃,小河旁邊的春日海棠盛開得燦爛,粉色的花瓣鋪了一地,踩上去柔柔軟軟的,如一層綢緞,風吹過,海棠花瓣揚起,如一條粉色的綢緞在天空舞動,美得斂盡春光。

雲不悔剛走到石橋就看見玉致和玉嫵在海棠林里正吵着什麼,玉致血紅着眼睛,憤憤看着玉嫵,玉嫵揮手在解釋什麼,可玉致聽不進去,不停地打斷她,雲不悔看玉嫵的手勢,一直在道歉,說對不起,不是有意欺騙她等等。玉致想走,玉嫵卻抱着她,姐妹滿面淚痕。

她是第一次見到玉致和玉嫵吵架,這兩姐妹感情好得似一個人,最好的都留給彼此,她還沒見過感情如此好的姐妹,玉嫵有心事總會和玉致說,姐妹兩人有苦一起訴,有甜一起笑。

雲不悔嘆息,姐妹情深抵不過一個情爲何物。

靈溪和靈心大驚,緊張地看向雲不悔,她揮手讓她們留在石橋,她一個人走過去,玉致見雲不悔來,臉色更見怨懟,狠狠地甩開玉嫵,玉嫵一個重心不穩跌在地上,眼淚滴滴濺落在手背上,玉致眸中有一抹懊惱,可挨不住心中的痛苦,硬是沒扶她,雲不悔把玉嫵攙扶起來,拭去她的眼淚。

玉致心中燒着一股無名火,指着雲不悔說,“嫂子,你偏心!”

雲不悔難受,玉致的目光如利箭一樣射在雲不悔心中,她是真心不希望在玉致眼中看到失望,可如今,她面對玉致的失望無言以對。

是的,她偏心。

從知道玉致和玉嫵同時喜歡樓開陽,她就偏心玉嫵,她有時候出門帶着玉嫵一起去,故意給他們單獨相處的機會,可那也是因爲,她哥哥喜歡玉嫵。

她是給彼此一個機會,可她同時也剝奪了玉致的機會,她很少帶玉致一起出去,卻常帶玉嫵在身邊,這件事,她自問有愧於玉致。

失望是親密人給你最致命的打擊,她若對你失望,那就說明,你在她眼裡就真的沒了價值。

“玉致,聽嫂子解釋好不好?”

玉致捂着耳朵,眼淚如注,大喊着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玉嫵捂着臉,眼淚一直流,雲不悔抓住玉致的肩膀,沉痛說,“玉致,我知道你很傷心,你很難過,可你要明白一件事,玉嫵並非存心欺騙你,嫂子也不是有意要欺瞞你。感情的事,我們誰都說不準,他們彼此喜歡,你我都無能爲力,你知不知道?”

“你騙人。”玉致淚眼婆娑,“你明知道我喜歡樓開陽,你卻帶着玉嫵一起出去和他玩兒,你就帶過我一次,我要跟你也不讓我跟,你偏心,你給玉嫵製造機會,卻沒給我。爲什麼?我就配不上她嗎?你就那麼不喜歡我嗎?爲什麼都要欺騙我。”

“沒人騙你,你想過沒有,嫂子帶玉嫵出去,只是因爲哥哥想見她,若哥哥想見你,嫂子也會帶你出去。”雲不悔說,她溫柔地擦去玉致的眼淚,情竇初開卻被欺騙攻擊得破碎,她知道玉致很傷心。

初戀是少女最甜蜜的一件心事,總是忐忑不安,總是彷徨期待,只要那人露出一個笑容,便跟着傻笑癡狂。誰沒有過這樣的心事,最是難忘情竇初開時,遇見那麼喜歡的一個人,總恨不得靈魂和身體雙手奉上,只求他能微微一笑,這樣的癡狂,這樣的付出,這樣的甜蜜,懵懂的愛情國度,回想起來都是一種美好。

哪怕不能圓滿,哪怕失去,哪怕得不到,也曾癡狂過,也是一件美事,可玉致的世界,卻多了幾道傷痕,玉嫵有意的欺騙在她看來成了背叛。親密如一人姐妹和她最愛的人,這也成了一種背叛,她的愛情被她最喜歡的人和最親密的妹妹捏得支離破碎,她的世界也在坍塌。

雲不悔說,“玉致,嫂子的確偏心了,可你要知道,是因爲你遲到了,所以嫂子偏心,花神節,玉嫵在臺上跳舞,哥哥在臺下伴奏,他們就結下情緣,旁人無法拆散。正是因爲如此,嫂子才撮合他們,因爲是他們彼此吸引,他們彼此愛慕。若哥哥喜歡的人是你,嫂子也會一併撮合,這是嫂子的真心話。”

“你騙人,你騙人……”玉致哭得很傷心,使勁想要掙脫雲不悔,雲不悔卻強硬地扣着她,“沒騙你,嫂子沒騙你,玉致,你是一位好姑娘,活潑可愛,爽朗大方,哥哥不喜歡你,那是哥哥的損失,你只是失去不愛你的男人,你並沒有失去什麼。哥哥不屬於你,他有自己的思想,他若不愛你,將來他會愛別人,不是玉嫵,也會是別人,始終都不是你的,你說呢?”

玉致錯愕地看着雲不悔,大大的星眸盈滿淚光,她的哭聲如要把心肺都掏出般,那樣的痛苦難受,連春日海棠都帶了幾分悲傷。

“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爲什麼要讓我像一個傻子一樣表達我的愛慕,你知道我多難看嗎?你知道我看見他們摟在一起我多難堪嗎?”玉致大吼着,“我喜歡的人,我無時無刻不想着見到他,尋着每一個機會告訴他我多喜歡他,可他喜歡的人卻是我的妹妹,你知道我多難堪嗎?你們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要讓我像一個傻子一樣,你們很開心嗎?”

雲不悔無法面對玉致的指責,玉嫵不停地比劃着對不起,她早就該和玉致說了,樓開陽早就讓她說了,她一直怕傷害了姐妹的情分,所以一直沒說,這才導致事情演變成最壞的局面。

“爲什麼他不愛我,是我不夠好嗎?”

雲不悔一笑,“傻丫頭,當然不是,你很棒,真的很棒。玉致啊,每個人的緣分都是註定的,就像我和你哥哥,我們從不認識,卻走到一起。我很幸運,第一位愛上的人是我的丈夫。你只是運氣不好,第一位愛上的人不愛你,可那只是說明,你的良人尚未到來,你有今天的傷痛,將來一定會倍加珍惜,一定會加倍幸福,你會得到你的感情,你的家,可那不是樓開陽能給你的,明白嗎?”

玉致咬着脣,雲不悔摟着她,“傻丫頭,你看一個杯子一個蓋,都是註定的,樓開陽的蓋子是玉嫵,你的杯子正等着你去尋找,你會找到的。”

“真的嗎?”

“真的!”雲不悔堅定地說,玉致看了看玉嫵,又看了看雲不悔,突然大笑,她搖着頭,“不,不,不,我不信你們,我再也不信你們了,你們都騙我,都騙我……”

玉致推開雲不悔,瘋狂地跑,越過靈溪和靈心跑,玉嫵想要追,雲不悔卻攔下她,她柔聲說,“玉嫵,讓玉致冷靜一下,這件事你也有不對,早就該和玉致說了。”

玉嫵哭着,不敢再比劃,她是理虧,她對不起玉致,雲不悔拍着她的肩膀,輕輕嘆息,她也不忍責備,能有什麼辦法呢,能責備玉嫵什麼,她也是考慮到玉致的心情,拖一時是一時。

“玉嫵,我認真問你一件事,如果玉致和你翻了臉,姐妹情不在了,你和哥哥是不是就結束了,你是不是會放棄哥哥,把他讓給玉致?”雲不悔的聲音柔軟得如天上飄過的雲,柔和到了極致,乃至於玉嫵聽不出一點鋒利。

她只是茫然,似乎不解雲不悔爲何如此問,等她回過神來,玉嫵用手比劃着,我很愛他,我不會放棄他,可我也愛姐姐,我會爭取姐姐的原諒,一直到姐姐原諒我。

“如果玉致不原諒你呢?”

玉嫵比劃說,那我就一直等她原諒,一直。

雲不悔心想,玉嫵性子剛柔並濟,的確是以爲難得的好姑娘,且是有情有義的好姑娘,她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要放棄樓開陽,她問的時候,她還一臉茫然,如此說來,她想都沒想過,可見她對這段感情的執着,她是很認真,很堅定,認定了他,一輩子便是他。

可她也不想姐姐傷心,所以若是沒求得玉致的諒解,她是不會嫁給樓開陽,寧願就這麼相愛不相守。

“可若玉致提出要嫁給哥哥呢?”雲不悔把玉嫵逼到極限,玉嫵愣了好久,又慢慢地擡起手,若是開陽想娶姐姐,我就叫他姐夫。

一個是我最愛的人,一個是我最親的人,我尊重他們的意願。

雲不悔一笑,總算放心了。

玉嫵說,樓開陽的意願,她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