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天空照舊白的嚇人, 丫頭從西邊朝北邊走,手中端著一碗藥,這是要給側福晉朱月華的, 也就是那位從蒙古逃回來的假冒的大清格格。剛走過階梯, 五阿哥的嫡福晉就走過來, 問丫頭:“我沒讓你煎藥, 你這是端給誰的?”丫頭膽怯回話:“王爺上朝臨時走的時候告訴奴婢, 讓奴婢給側福晉煎藥,王爺說側福晉身子不好,要補補。”嫡福晉聽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這個男人對家不盡責,偏偏對外面的一個野女人上心!

“去吧, 下次沒有我的命令不許給她煎藥, 爺每年的俸祿又不多, 倒全部讓她敗壞了!”丫頭纔敢繼續走下去,來到北邊屋子, 她敲敲門:“側福晉,吃藥了。”月華本來還倚在牀邊看書,誰知越看越發的困惑便睡著了。聽見有人喊自己,她睜開惺忪的睡眼,“進來。”丫頭將月華扶起來, “你先下去吧, 有事我叫你。”月華不想讓人打擾, 只想一個人清淨, 所以讓丫頭退下。

來到他的府上快一個月了, 他總是每天都陪著她,他不在乎, 可是他的女人們都嫉妒的眼紅。她也勸過他好多次,他總是說:“因為和你在一起的時間太少了,所以纔要更加的珍惜現在所擁有的時光。”每當從弘晝的嘴邊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月華第一個想到的卻是皇后,這些話用在皇上和皇后的身上豈不是更合適?

這些日子,她想清楚了,她必須為了弘晝的幸福做出選擇。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還有多少力量去支撐。是去是留,只有她能做出決定。

不知道皇額娘如何了?這些日子以來她還好嗎?沒想到,多年以後,自己會越發的喜愛這個皇后。其實她清楚,自己的母親是被誰害死的,也清楚福惠是如何走的。可是她不想說,不是害怕,而是她根本不想再去上傷害任何人。

她想,也許這些真相就要隨風而去,也許是隨她的離去被帶到棺材裡去。不管哪一種結果,她都樂意去接受。

一個人靜靜的坐到中午,丫頭進來收拾的時候,看見月華正在發呆,而桌子上的藥根本沒動。“側福晉,您怎麼不喝藥?您的身子還需要好好的調理,您不喝,這是最後一碗,以後……”月華早就想到了:“以後我就沒有機會再去喝了,因為有人不願意讓我喝。沒關係,你告訴她,就是不喝,我月華也能照樣活下去!”丫頭沉默後便退下去,剩下月華一人。

明珠靜靜的走在前往坤甯宮的路上,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她擡眼看了一下:“咦?你是誰?”俞隆跪下:“屬下頂撞了公主,請公主責罰!”明珠笑嘻嘻道:“哦……你該不會就是皇額娘口中常常提及的那個侍衛吧?”俞隆道:“公主認識屬下?”明珠說:“怎麼會不認識?皇額娘在我面前說你有多厲害呢!還有四哥哥,他也常常稱讚你呢!”俞隆聽到這些當然高興,“公主謬贊了。”俞隆趕著要去兵部,所以無法和明珠長時間嘮嗑:“公主,屬下還有要事,就先告退了。”明珠擺手說:“去吧!有時間要陪我玩哦!”俞隆於是起身大步離去。

明珠看著這個男人,真是好玩,改天要捉弄他一番!回頭卻見地上躺了一方絹子,上面繡著一片紅梅,最後的落款是一個桃子模樣的圖案。他猜想,也許這是俞隆剛剛落下的,可是他一個大老爺們要女人的絹子做什麼?該不會是外面有了什麼紅顏知己吧!不多想,明珠將絹子塞進自己的衣兜裡,繼續前行。

多歆正在休憩,琳琅在外面看守。屋子裡雖然涼爽,可多歆卻在不停的發抖,口中還不停的呢喃著。“不要!不要這樣!胤祉……不要!那是我的孩子……放手!我求求你了……四爺……不要,不要……啊 !”最後,多歆大叫一聲從起來牀上,臉上全部是汗珠,自己的手也在發抖。琳琅聽到聲音跑進來,“怎麼了,娘娘?”多歆搖搖頭:“沒事,沒事……”

琳琅在多歆的身邊坐下:“娘娘,您有什麼事情就告訴奴婢吧,說出來好受點。”多歆望向琳琅,覺得她就像自己的親姊妹一樣,感覺到很親切。“唉,都是我自己太傻了,我做了一件傻事……沒想到這幾日睡覺不安穩,倒憶起這些事情來。”琳琅問:“娘娘可是做了些……那樣的事?”多歆答道:“是……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錯事,那個我和三爺唯一的孩子,到現在生死不明,算算,他現在應該比弘暉大哥三四歲吧。”多歆望向燈火通明的外面,琳琅問:“您當時是如何做的呢?”多歆微微顫抖:“我將他扔到了距離京城很遠的漠北……若是他大了,想必長的黝黑,可惜,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打探他的下落,但卻沒有一點消息。”琳琅驚訝:“娘娘為何要將孩子……”多歆苦笑道:“你不明白我的處境,當時,我就要嫁給四爺了,可是我懷的卻是三爺的孩子,如果他知道你覺得他會怎麼做?四爺這個人一直好勝心強,如果他後來知道他一心疼愛的孩子不是他的,他會作出什麼衝動的事情誰也不知道。”琳琅:“可是您為何又與三爺……”多歆笑道:“那個時候,你就會感覺到他是你的天,你的一切,我一直想要個屬於我和他的孩子,終於我們實現了,可是我卻要離開他了。”

琳琅聽著卻哭了,“真苦,這麼苦的事也讓娘娘攤上了……”多歆笑說:“苦,當真是很苦,可世間唯獨人最苦……”正說著,外面丫頭進來說:“主子,明珠格格來了!”兩個人還在憂傷中,聽聞明珠格格來了,都很歡喜。明珠撲進多歆的懷裡:“皇額娘這些日子可曾想過明珠?”多歆欣慰的點點頭,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髮絲。“你來坤寧宮可是有事?”明珠笑嘻嘻說:“還是您聰明,不過也沒有什麼,就是順便來看望看望皇額娘過的如何。主要的是想要看看小環姑姑的孩子,是叫紀昀吧,我想看看他。”多歆拉着明珠的手朝小環那兒去。

“你可不要惹弟弟,他還小呢,剛剛學會走路,你可要好好的和他玩。”明珠沉默不答腔,多歆覺得疑惑,看她居然哭了。“爲什麼哭呢?”多歆問。“一想到馬上見到小弟弟,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福惠……”多歆心裡也是一陣哀傷,“事情過去就算了,活着的我們要好生的走下去,福惠如果在天上,也會保佑我們的。”明珠抽抽鼻子,認真的點頭:“對!他會保佑我們的。”

“皇額娘,小環姑姑都已經嫁人了,那琳琅姑姑呢?”多歆指正道:“要喊小環嬤嬤,她年齡比你琳琅姑姑大,自然也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明珠已經明白了,於是開闊般的朝前走……

一陣寒風吹來,吹得明珠渾身一抖,手指還在用力中。“你在做什麼?”俞隆的聲音響起明珠被嚇了一跳,腳丫子沒有掛住便落到了地面上,還打了好幾個滾兒。明珠吃痛呼呼大叫,俞隆扶起明珠道:“原來是公主啊!屬下以爲是什麼小毛賊呢!”明珠並不怪他出言不遜,倒覺得他人挺有趣。“哼!沒看見本公主有要事要辦嗎?”俞隆搖搖頭:“沒看見,倒見一女娃娃不知好歹偷偷爬牆,不怕被皇后知道了?”明珠恨恨的看向他:“怎樣?你想告密?”俞隆又搖搖頭:“不,屬下沒有這些閒工夫去告密,勸公主還是乖乖的去上書房吧。”明珠做了個鬼臉:“咕嚕咕嚕……我偏不偏不!就是不去!”俞隆放聲大笑起來。明珠不快道:“你笑什麼?”明珠氣急敗壞的模樣是在是讓俞隆忍俊不禁。“好了好了,屬下不笑了……公主若是生氣就打我吧!”明珠還是在賭氣:“不想理你!”俞隆賴皮道:“那幹嘛還和我說話?”明珠把眼神回到他身上。“你——”

胡鬧了一會兒,明珠突然想起了上次與他相遇時她所撿到的絹子。“咦,大哥哥,你有手絹嗎?”俞隆隨口就道:“手絹?我一個大男人帶什麼手絹啊!”可是轉念一想,自己可也隨身攜帶著額娘親手繡的紅梅手絹兒。“哦……沒有啊……可那也不是我的啊……”明珠喃喃道。俞隆問:“你說什麼?你可是有撿到一條絹子……”明珠膽怯的點頭說:“那是你的嗎?”俞隆說:“你拿出來我看看。”明珠將絹子拿出來遞與他,俞隆忙接過了絹子來看,見那上面繡的是嬌豔紅梅,他霎時有點暈眩了。這是他的絹子,可他的絹子怎麼會在她的手裡?“是我撿到的,上次我要去皇后那兒,你和我說了沒幾句話就走了,後來我在地上發現了它,就將它隨身帶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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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隆緊緊捏著絹子,苦笑著道謝:“倒是讓公主費心了。”明珠笑笑:“別客氣,想來我也是有功勞的,我看不如就把這絹子送給我吧!”俞隆萬分沒有想到,她居然要他額孃的絹子。“可是……這是我額娘親手為我繡的,如果你想要,儘管讓宮裡的嬤嬤為你繡啊!”明珠賭氣道:“你以為我稀罕她們的東西啊!她們的手藝那麼差勁,我怎麼會看的上!不過你手裡的這條,倒是漂亮的很!”聽見明珠那麼說,俞隆也覺得很開心,畢竟他眼前這位高貴的公主承認了額娘精湛的技藝。

再三糾纏,俞隆忍痛割愛,將絹子遞給了她:“希望你好好的留著,不為別的,只爲了公主能夠保佑我早日找到我的額娘。”明珠詫異:“你額娘……她怎麼了?”俞隆像是回憶起往事一樣說:“我的額娘她……我不到滿月的時候就將我拋棄了,連親生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額娘將我扔到了漠北,後來一位平窮的夫妻倆收留了我……如果沒有他們,我想我早就凍死在荒蕪的漠北。”明珠噙著淚問:“你現在要用這絹子來找回你的額娘嗎?”俞隆點頭說是。明珠想要將絹子還給他,俞隆拒絕了。“我答應你,會好好的保留著這條絹子,也保佑你早日找到自己的額娘。”俞隆笑說:“謝謝你……”明珠說:“如果有一日,你見到了自己的額娘,你會恨她嗎?”俞隆思忖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明白,我很想我的額娘。”明珠說:“不管怎麼樣,我覺得你額娘她這樣做肯定是有苦衷的。家家都有難唸的經,你如果見到了姨娘的話,千萬不要恨她,畢竟她是你的親生母親,血濃於水,這是不爭的事實。”俞隆接過絹子替她擦著眼淚:“別哭了,哭的難看死了……我明白,可是……我也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我想我的額娘,還有我的阿瑪,他們還好嗎……”明珠噘噘嘴巴:“哼!你少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雖然有爹孃,但是他們對我不好,我寧願沒有爹孃!我沒有牽掛的人,不像你,你還可以有人去掛念。”俞隆笑出聲來,明珠轉頭瞪著他看:“你笑什麼!”

還沒說完話,嬤嬤跑過來說:“我的小公主呀!您怎麼擱這兒坐著啊?您忘了要去坤甯宮陪皇后娘娘敘舊來著?”想起大事,明珠拍了下腦袋。“哎呀,我給忘了!大哥哥,有時間再說哦,我先走了!還有,希望你能夠早日和自己的額娘團聚。”明珠揮揮手便離開了,只留下俞隆一個人。此時,他纔像是一個孩子。他無能為力般的頹然坐下,開始將頭顱埋入腹間,大哭起來。他是那麼的想念自己的額娘,可是上天,你爲什麼就不能公平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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