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不二握着門把手，忍不住扭頭問道：“天神文明科考隊還有一個至今都活着？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壞女人覺得自己又被懷疑了，有點不開心地噘起了櫻脣：“難道龍雀當初沒跟你說過，那批進入聖山的人裡還有一個教授？你們找到的那份關於Ahnenerbe組織的檔案裡，曾經有一張天神文明科考隊的照片。那個人，恰恰就在那份照片裡出現過。”
鹿不二想起來了，那男人當初的確跟自己提過這件事，他本以爲沒什麼指望了，沒想到線索會在這裡重新浮出水面：“你的意思是，那傢伙成功逃到了那個座標，然後躲了整整五百年？”
陳璟嗯了一聲：“有休眠倉的話，我想是可以做到的。怎麼樣，是不是沒有想到，這可能是命中註定的聯繫。彷彿冥冥之中註定了我們倆要一起私奔一起逃亡，一起去探索五百年前秘密……”
女孩子總是會幻想一些浪漫的事情。
但鹿不二卻突然想到一件事：“等會兒，你有沒有覺得，我們登島以後似乎有點太順利了？除了最初島岸上的防線之外，這一路走過來竟然連一個守衛都沒有？就算這只是居住的地方，是不是也有點太過草率了？第二元首的家裡，可是有着非常重要的線索。”
對啊，陳璟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巴別塔不在這裡設防，的確是一個很怪的事情。
但有一種可能性，能解釋這個現象。
那就是這棟別墅裡是有人的，而且這個人強大到根本不需要派守衛來保護她，她自己一個人就抵得上千軍萬馬。
無獎競猜，這人是誰？
詭異的氣氛裡，穆琤的面色變得更難看了，咬牙切齒說道：“喂，不要看我，我也不知道老師突然回來了。要是被老師知道我這幅替敵人帶路的屈辱樣子，怕不是要當場會扒了我的皮。”
鹿不二心臟怦怦跳，身邊的壞女人也緊張地抓住了他的衣角，沒有任何一個小偷會希望自己在入室行竊的時候偶遇房主人回家。
尤其是這個房主人還強到莫名。
鹿不二推開了房門，偌大的別墅裡寂靜如死，傳說中的第二元首是一個非常無趣的人，對於生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講究，因此房子裡的裝修也很乏善可陳，大概就跟電視劇看到的差不多。
“她不在？”
陳璟有點驚喜。
他們倆對視一眼，直接走上二樓。
第二元首雖然不懂生活，但卻對僅有的親情極爲的重視，自從北極的登神事件結束以後，她便把她那位兄長的一切都收集了起來，最重要的遺物當然會放在臥室和書房之類的地方。
這是陳璟早就打探出來的。
恍惚間就像是回到了幾個月前，他們倆一起探索陳家祖宅的時候，只不過這次可比那次要刺激多了。
因爲島上還有一個恐怖的神魔在追殺他們。
別墅的暴躁主人也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稍有不慎，屍骨無存。
“我搜主臥，你搜次臥，快快快！”
“知道啦，別催別催！”
兩個小賊在二樓橫衝直撞，翻箱倒櫃。
直到陳璟打開了書房的大門，忽然頓住了。
鹿不二見此情形，也走到了他的身邊。
與其說是書房，倒不如說是畫室，房間的牆壁上掛滿了驚世的畫作，畫師用登峰造極的技藝勾勒出了天神和魔鬼的輪廓，以絢爛奪目的顏料爲這些遠古的神明們塗抹了色彩，傾盡全力描繪出了那種古老暴力和莊嚴的氣息，神秘的意味就如同被焚燒的香料一樣瀰漫開來。
即便畫室裡灑滿陽光，也依然讓人打了個寒顫。
看久了甚至會讓人覺得不適。
而最引人注目的一幅畫是在畫室的天花板上，看起來就像是把一塊牆板從別的什麼地方拼接過來似的，採用的是壁畫的形式。
他們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
“這是用處女血做的畫。”
陳璟感受到了一絲不適和惡寒：“我研究過第三代神聖君主的資料，晚年他瘋癲的時候就癡迷於考古和繪畫，創造出了很多驚人的作品。沒想到都被第二元首搬運到了這裡。至高聯邦迄今爲止都在封鎖有關天神文明的信息，我能理解他們的做法，有些東西傳出去，只會引起恐慌和動亂。而我們年輕人，如果不爬到高位是很難接觸這一切的。這些畫價值連城，因爲這是康斯坦丁對於天神文明的解讀。”
其實不用多說什麼，鹿不二隻是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那副壁畫就已經明白了，因爲畫中描繪的是蒼茫的大海，海中懸浮着尊貴雍容的神明，沒有具體的相貌卻光芒萬丈，頭頂是鋼鐵的蓮花。
祂彷彿是在海上解體，大海竟然被一分爲二，彷彿深淵般的溝壑深不見底，最終被金色的血液所填滿。
“創生母巢，起源之神！”
鹿不二輕聲說道：“看來至高聯邦的研究是正確的，起源之神的確是通過自我分裂創造出了四大天神。”
如今的種種跡象表明，早在新紀元誕生之前，天神們的世界便早已存在了，只可惜因爲某種原因湮滅在了時光的洪流裡，後世的人們保留了對神的崇拜，從歷史的蛛絲馬跡裡還原了遠古的文明，進而編纂出了世界各地的古老神話，這恰恰就印證了一句話，人不可能想象出理解之外的東西，一切都是有原型的。
海中隱約勾勒着驚世的線條。
那是隱沒在深海之中的巨鯨，海浪裡夭矯縱橫的龍，漂流在海浪裡的腐爛枯骨，還有漩渦中咆哮的巨人。
“這副畫是有名字的。”
陳璟忽然看到了什麼，便擡起蔥白的手指指向天花板上貼着的一張字條：“這幅畫的名字叫做……欺騙與背叛！”
鹿不二的文化水平就只有高中程度，雖然當時在學校裡學習還不錯，但跟真正的學者比起來就跟文盲沒太多區別，因此他便不恥下問道：“我對藝術的理解有限，這幅畫哪裡體現了欺騙與背叛？”
在他看來這就跟語文閱讀理解差不多。
人家原作者都沒那個意思。
結果出題的老師就硬說有。
這就是所謂的一千個觀衆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
“魔鬼，往往隱藏在細節裡。”陳璟似乎看懂了什麼，輕輕拉上了畫室的窗簾，窗外透進來的陽光漸漸斂去，黑暗如同潮水一般瀰漫開來。
令人感到驚異的一幕出現了，當黑暗吞沒了整個畫室以後，天花板上的壁畫竟然亮起了金色的光澤，畫中的蒼茫大海被金光照亮，天邊浮現出了聖潔的輝光，彷彿無數黃金樹枝匯聚起來的樣子。
如此聖潔的輝光，鹿不二再熟悉不過了。
這特麼的分明就是生命之樹的輝光！
而當金色的光輝蔓延開來以後，蒼茫的大海上竟然也出現了人類的蹤影，他們站在青銅鑄就的大船上，彷彿在高唱着無聲的聖歌，頭頂上懸浮着棱角分明的金色晶體，像是在供奉神明。
“這是遠古時代的人類嗎？那個時候他們就有了如此發達的文明，就像是聖山裡的那些高科技青銅器一樣。”
鹿不二喃喃說道。
“在我們的神話故事裡，那些東西就叫做法器！”
陳璟低聲說道：“你看懂了麼？”
鹿不二嗯了一聲。
這誰能看不懂呢。
遠古的時代，起源之神通過自我分裂的方式，剝離了自己體內的暗質，從而創造出了四大天神，這是一切的起點。
而在這個過程中，生命之樹出現了。
人類跟生命之樹站在了一起，湮滅了天神的文明。
那或許是一場浩大的戰爭，具體持續了多久不得而知，但最終的結果是以起源之神爲首的五大天神戰敗了，被囚禁在了各自的站點。
但不知道爲何被稱之爲欺騙和背叛。
但既然是欺騙和背叛。
那麼就必然要復仇！
起源之神的歸來，就是一場焚世的復仇之火！
“當初參戰的人類，或許就是傳聞中的天人組織。天人組織在紀元前應該還很活躍，天神文明科考隊接觸到了他們。但不知道爲何，新紀元開啓以後他們反而銷聲匿跡了。根據黎歌說法，有可能是因爲生命之樹的現世……然而，他們最初供奉的就是神樹啊？”
陳璟輕聲說道：“真奇怪。”
鹿不二搖了搖頭。
即便是康斯坦丁的畫也沒能解答生命之樹爲何物。
然而就當金色的光澤在黑暗裡亮起的時候，那一幅幅曠世的畫作中的神魔彷彿都睜開了眼瞳，瞳孔映出了傾世的怒火和悲哀。
不得不說，康斯坦丁的繪畫技巧確實出神入化。
這一幕顯然預示着，甦醒後的天神們會傾盡怒火，去報復這個曾經欺騙和背叛了他們的世界。
畫室裡還有一副未完成的畫作。
那幅畫相對來說非常簡單。
相比於畫室裡的其他畫作，就像是小孩子的塗鴉。
這幅畫中一座小花園，草坪裡有兩個牽着手的小女孩，她們依偎着坐在一起，各自的手裡握着一朵鮮豔的小花。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雙生花。
這次無論是陳璟還是鹿不二都無法解讀了。
接下來，陳璟找到了她需要的檔案，實際上那東西就在畫室的桌子上擺着，很顯然這些年經常被拿出來翻看。
陳璟拆開檔案袋以後，果然在密密麻麻的資料裡找到了一張泛黃的老舊照片，以及一枚青銅製成的古樸方塊。
照片上是一位穿着研究服的老教授，戴着斯文的玳瑁眼鏡，看起來已經很老了，但眼眸裡透着睿智與和藹，手裡撐着柺杖。
“就是這個人？”
鹿不二湊過來，好奇問道。
“是的，這個青銅器，應該就是聯絡他的唯一辦法。巴別塔掌握了這東西很多年，但卻不知道具體該怎麼用。當年康斯坦丁，大概就是用這個通訊器找到了那個座標。因爲康斯坦丁是從聖山裡走出來的人，當年你父母可能把這個通訊器留在了永恆聖殿。”
陳璟帶着嘗試的心情，指尖亮起了輝煌的聖光，輕輕觸碰了那個青銅方塊，沒想到它就像是魔方一樣轉動起來。
伴隨着青銅方塊的轉動，它的縫隙裡流淌出了金色的光輝，在虛空中投影出了一道座標：“北緯11°20′，東經142°11.5′。”
“這是什麼地方？”
鹿不二發現壞女人的表情變得錯愕起來。
“馬裡亞納海溝。”
陳璟眯起美眸，輕聲說道。
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他們忽然聽到了窗外響起了腳步聲，狂暴的殺意如同暴風雨般席捲而來，帶着潮溼的土腥氣。
第二元首來了！
不僅如此，陰森的死氣如同沙漠風暴般呼嘯而來。
幾乎令人心臟停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