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那隻鬼並沒有一千手,它的本體是一顆大柳樹,數不清的枝條漫天揮舞起來的場面十分壯觀,讓寧川感覺像是千萬手。
寧川第一次站在柳樹下,感覺整個天空都被它的枝條遮住了,那些枝條上,還掛着一顆顆黑色的,沉甸甸的果實,等枝條垂下來,想蛇一樣匍匐在他腳下的時候,寧川纔看見這些果實其實是一顆顆眼珠子。
所以說,千手是個比喻,千眼纔是真的。
被那些眼睛盯着的其他鬼魂,就像是失去了逃跑的本能,呆板的靠近柳樹,站定在柳樹龐大的根系下,不消片刻,就會被藤蔓拖進地下掩埋起來。
至於掩埋之後發生了什麼,寧川沒有興趣扒開泥土,去看柳樹是如何消化那些鬼魂的。估計是被當做了肥料。
讓寧川感到好奇的是,無論是八戒或者千手百眼,還是另外那個奇葩的惡鬼,它們都有着明確的活動範圍,精準到難以置信,好像是有人拿着捲尺一米一米確定下來,而後告訴它們,這就是你的活動範圍,不要離開這裡。
不可能真的有人這樣做過規定,所以寧川一直很疑惑,它們不離開地盤的原因是什麼。
八戒是因爲守着一個地下室,另外兩隻,寧川沒見到它們刻意守着什麼地方。而比它們弱小很多的惡鬼,卻在滿瓊玉的亂跑。
像這樣寧川不理解的現象,瓊玉市裡還有三四處,不過他已經在瓊玉市裡橫着走了,搞不清楚那些詭異的現象,對他的生命沒什麼威脅,寧川也就懶得去理會。
但是有人卻在這些詭異的現象裡叫苦不迭。
“我滴親孃嘞,嚇死人了,撒泡尿的功夫,車隊就出事情了,這讓我回去咋交代嘛。”
隊長抱怨着,一手扶着方向盤,另一隻手還點上了煙,他們的車行駛在離開瓊玉市的高速公路上,來的時候車隊有二十輛,現在回去的時候,少了三輛。
孟語嫣聞到厭惡,鼻子不自覺的收縮起來,她很討厭煙味,但她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隊長剛剛纔救了她的命。
她歪頭看向窗外,好像是被嚇壞了在發呆,實際上她在從倒車鏡上看着自己的臉。
瓜子臉,小小的,嘴角微微上翹,她沒有笑,嘴型就是這樣的,這就讓她看起來很可愛很親近,就是這張臉,讓她得到了叔叔的偏心。
她叔叔並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只是一個資深的二次元愛好者,尤其喜歡動漫中那些蘿莉型的美少女,孟語嫣只要每年cosplay一番,陪着扮成勇者的叔叔去漫展上發發中二病,耍耍那兩米高的塑料大劍,她普通的家庭就能繼續待在上流社會。
也正是因爲她的叔叔,孟語嫣才能在殺了人之後,不被九龍寨定罪。
她現在看着自己的臉,又想起來第一次約會的場景,就是在高中時代,她用這張臉,讓一個回家路上躲雨的小姑娘相信了她。
孟語嫣也第一次滿足了殺人的慾望。
從那以後,孟語嫣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近些年來,她感覺殺人也變得乏味起來,大概有一年,她沒有動手了。
但就在此刻,就在剛剛,從整個人都要崩潰的邊緣緩過神來,孟語嫣的這種慾望急速膨脹起來,就是現在,她等不及了,她想體驗用小刀劃開人皮肉的時那種略帶阻塞的質感。
“孟小姐?來吃一顆?”
隊長遞過來一個糖盒,孟語嫣扭過頭,順着隊長的手臂看到了他喉結突出的脖子,接着,孟語嫣就感覺一股辛辣味嗆到了自己的鼻子。
她低頭看向糖盒,驚詫道:“大蒜?”
糖盒裡放着的不是糖,而是一顆顆剝了皮的大蒜,孟語嫣還能看到大蒜上粘着的一小片薄薄的紫色蒜皮。
“是啊,怎麼了?”,隊長聳聳肩,好像對她的態度很不理解。
他放下糖盒,揀了一顆大的拍進嘴巴,咔嚓咔嚓的咀嚼的津津有味,然後又點了一根菸,深深的吸了一口,而後解脫似的說:“爽啊!”
孟語嫣愣住了,半響才吐出四個字:“我不理解。”
“這不是很正常嘛?”
“這哪裡正常了?”
“可以讓你忘記恐懼的,孟小姐要不試試?”
孟語嫣不語,正當隊長想要收起大蒜的時候,她伸出手捏了一顆喂進嘴裡,學着隊長咔嚓咔嚓的咀嚼起來,被辣的滿面通紅,口腔裡還有一股刺痛。
她忍不住捂上嘴,質疑自己爲什麼要幹這種蠢事,但是很快,辣味消散後,孟語嫣感覺自己疲憊的大腦得到了一絲振奮。
連那想要殺人的慾望都消減了些,輕鬆了好多。
孟語嫣驚疑不定,她接受過多次的心理治療,這想要殺人的毛病始終沒有治好,居然能在一顆大蒜下好轉。
顯然,她是想多了,因爲辣味過後的輕鬆感只有一瞬間,她變得更加渴望溫熱的血液。
孟語嫣手掌微微顫抖,卻精準的抓起來兩顆大蒜再次喂進嘴裡。
隊長驚奇的“哎”了一聲,孟語嫣又抓住兩顆大蒜喂進嘴裡。
一顆接着一顆,隊長的目光變得有些驚恐。
直到整整一盒大蒜全部吃完,孟語嫣終於滿足的鬆了口氣,繃緊的身體完全癱軟在座椅上。
她有些感激隊長,曾幾何時,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救了。
隊長看着空空如也的糖盒埋怨的瞥了孟語嫣一眼。
“謝謝你啊。”孟語嫣坐起來,鄭重的對隊長道謝。
隊長感到莫名其妙,有些嫌棄的撫了撫鼻子,又不好意思直接捂住:“孟小姐,我告訴你一個小妙招..........有口氣的時候,不要對着人說話,他們就聞不到。”
孟語嫣:“........”
氣氛有些尷尬,隊長察覺到了不對勁,生硬的轉移話題:“我們走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我咋感覺兩邊的景色沒咋變過,這導航顯示的快到玉門市了啊,咋回事。”
孟語嫣翻了個白眼,不過心情還是很好,躺下來愜意的欣賞着窗外的風景,幾分鐘後,孟語嫣看見一個大大的廣告片。
歡迎來到瓊玉市!
唉,則不是離開瓊玉市的路嗎?孟語嫣疑惑地坐起來,想要問問隊長,隊長卻一腳剎車,雙眼直視前方。
孟語嫣被剎車時的慣性甩出去,頭磕到窗戶上,她擡起來頭,看到前方的景象。
赫然是收費站。
她們想要的逃離的瓊玉市收費站,卻又回來了。
孟語嫣忍不住攥緊了腰上的匕首,看向隊長的喉管。
血,想要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