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16
“你的氣色看上去好多了。”利文德爾的主人走進裝飾着一圈白色雕飾立柱的房間，慈藹的微笑說道。
英格威回以相同的笑容。“聽說那天我的情況很不好，感謝您趕在我的靈魂回到阿曼之前攔住了它。”
“希望這不是抱怨。”埃爾倫輕輕掃視了一眼，房間裡的其他精靈全部走了出去，姿態閒雅順從，並在離開前對英格威投去友好的眼神。
待房間內只剩他們二人後，埃爾倫上前幾步握住英格威的手，依舊冰涼的觸感促使他抿直了嘴脣。靜默無聲許久，精靈王清澈如傍晚一般的灰眸浮現幾抹哀傷。“你受苦了，孩子。”
他是經歷過歲月洗禮的睿智國王，身經百戰，手握權柄。迎接了中土大地上無數次的朝霞和落日，埃爾倫明白，只有承受了磨練和險阻，纔算的上一個真正的戰士和王者。
但中間的過程卻是極其慘烈的。就如同他不願意看到阿爾溫受苦一樣，他同樣不願意看見英格威遭受一丁點折磨。
精靈王仔細端詳英格威的容貌，雖然風霜並未在她的臉上留下印記，卻保留了痛苦與悲傷的紋理。它們桓橫在雙眼中，像黑暗降臨前的陰影，掩藏在情緒的最深處。菸灰色取代了烏黑的頭髮，奇異的是沒有灰敗枯萎，反而隱隱透出星辰般的光芒。這是隻屬於精靈的光芒。
就像那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珠，內裡卻散發出澄澈的光輝，彷彿無雲的高闊晴空。
她一如既往，天生就有皇后一般的高貴氣質。這是埃爾倫第一眼見到英格威時腦中出現的結論，直到今天也沒有變過。
埃爾倫知道，眼前人的尊貴威儀源於她的母系血統——主神最喜愛的精靈種族梵雅。所有的精靈都願意和梵雅精靈和平相處，就像大神們不吝絲毫寵愛給予這個族羣一樣。他們是海外仙境的寵兒，也是唯一一支沒有來到中土世界的精靈族。
毫無疑問，英格威是美麗的，同梵雅精靈一般的精緻，就像他們的稱號——最美麗的精靈。
埃爾倫忽然想到大綠林的精靈王子。那一天他護送英格威來到利文德爾，他的到來讓利文德爾震驚，因爲甘道夫口信中交代的成員並不包括他。但是更讓他吃驚的是他懷裡抱着的奄奄一息的精靈，那個他以爲不知所蹤或者已經死去的義女。
英格威的傷口很嚴重，當他拿開她臉上那個古怪的東西后，在場的所有精靈紛紛倒抽了口氣。即使失去意識卻仍然半張的眼眸讓利文德爾的精靈們發怵，那是被邪惡徹底浸染的顏色，是落入黑暗的證據。
精靈王子毫不猶豫的伸手擋住了那雙眼，堅定的望着他。這樣的堅毅讓他無法拒絕，因爲他不知道如何拒絕。
事實證明，大綠林的精靈王子果斷的行動力值得稱讚，因爲傷口的惡化程度超出他的想像。
不過最讓埃爾倫觸動的是精靈王子眼中的深意，因爲之前他曾在阿拉貢的眼睛裡看到過。
稍稍緩和了一下繁重的心事，埃爾倫開口道，“我來是要告訴你，你的那些朋友已經抵達利文德爾了，我想你一定願意去看看他們。”
“他們一路上都還好嗎？”果然，英格威聽聞立刻站了起來。
“除去那幾個不受歡迎的不速之客，他們的旅途還算平坦。”
英格威點點頭，剛準備衝出房間，想想不對又停住腳步，左右搜尋一番後找到了她的風鏡，並讓它重新覆蓋住自己的眼睛。
目送義女帶着雀躍的神情跨出房間，精靈王的眼中泛出幾縷悲傷。
“那些果子可不是用來吃的，皮聘圖克老爺。”
正踩着梅里的肩膀不住往上攀越的皮平猛打了個激靈，腳下一滑撞上了樹的枝椏，在下面做墩的梅里手忙腳亂好一陣，卻最終沒能倖免‘悲劇’的發生。
他們的屁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磨難，利文德爾的石板路比你所看見的要溼滑堅硬的多。
“你們居然在路旁摘果子。”英格威把他們二人從地上拉起來。“容我提醒一句，精靈並不能忍受一切肆無忌憚。”
“嘿……你好，利夫，見到你實在太讓我高興了。”皮平扶着腰桿想讓自己站直，可是效果不佳。“你知道廚房怎麼走嗎？我們都來利文德爾半天了，他們居然沒一個想到讓我們吃點東西。”
梅里在旁猛點頭，補充道，“想用睡覺打發我們，這行不通。他們也許不用吃東西，可我們餓的實在難受。這都多少天了？我已經忍受夠了變味的麪包和乾果了……”
英格威拍拍他倆的肩膀，請他們稍安毋躁。“我想利文德爾的精靈並不知道霍比特人的用餐時間，我想你們也明白，這裡距離夏爾有多遠。”
“好吧，這可以納入我的考慮範圍內。”皮平挑高眉毛，兩手抱胸一派大度模樣。“不過前提是他們能迅速改正錯誤。只要他們的廚房裡有燻雞肉，我想我可以試着讓自己爲他們開脫。”
“再加上藍莓蛋糕和雞蛋餅。”
英格威先看了眼躍躍欲試的梅里，然後又瞧了下擡高下巴的皮平。彎彎嘴角一擺手，讓出身後的道路。“我想你們可以自己去驗證。”
兩個霍比特對看一眼，倏地放開架子爭先恐後的順着英格威指出的方向跑去。
“利夫，你的傷不要緊了吧？”在經過英格威身旁的同時，梅里和皮平投來關注的目光。“我們一直向神行客追問你的情況，可他說他也不清楚。”
英格威摸摸他們的頭，接着又在二人背後猛推了他們一把。“謝謝你們的關心。廚房就在道路盡頭，告訴你們，利文德爾的果酒遠近馳名。”
霍比特人永遠無法抵抗食物帶給他們的刺激。
英格威滿足稻口氣。至少在他們心中，自己的安危與食物是劃上等號的。
轟隆隆的瀑布聲又一次迴盪在耳邊，英格威在自然的芳香中沉澱下紛亂的心思。
從前流連最頻繁的白色廊道，鑲着彩色瓷片的螺旋形階梯，銀色的圓屋頂，青銅和水晶打造的雕像，漫天飛舞的落葉……
今天看來卻是那麼熟悉又那麼陌生，她不自覺的停下，反覆回味其中的微妙變化。
“你的房間對你不再具有吸引力了？”
英格威頭疼稻息，她知道自己這些天都做了什麼傻事。她在規避問題，規避那個名叫萊戈拉斯的問題。
“我看上去就那麼像豺狼虎豹？還是說你已經把我歸到吃人的魔王這一類了？”
英格威暗自，轉回頭說：“您的比喻很有意思，我不知道大綠林的精靈都相信這些東西。”
萊戈拉斯慢條斯理的撫摸廊道邊的扶手。“真遺憾，我剛想告訴你，我只吃淘氣的壞女孩。”
一切昭然若揭。
英格威選擇在廊道的石頭長凳上坐下，她知道精靈王子肯定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和你見面。”
萊戈拉斯放下手，擡眼注視着英格威。“你從很久以前就有這個壞毛病——逃避問題。”
“從你口中說出來真讓我不舒服。”英格威依舊蒼白的嘴脣抿出一個弧度。“你的怒火併沒我想像中的那麼高，是嗎？”
萊戈拉斯面無表情的與她對視良久，最終妥協稻道，“沒錯。老實說我一直沒能讓自己產生真正的怒火，一切努力都是白費的。”
英格威點點頭。“這要感謝你對姐姐的情感。”
萊戈拉斯忽然蹙了下眉心，眯眼道，“你認爲我的所作所爲來自於對你姐姐的情感？”
英格威沒有說話。
萊戈拉斯見狀放緩了神情。“我從以前就認爲自己並不需要一個伴侶，畢竟我有一萬個世紀可以考慮這個問題。”
“請允許我提醒你，你與姐姐是有婚約的。”
“那只是約定，不是承諾。”萊戈拉斯交握雙手道，“你的姐姐很完美，是一位幾乎沒有缺點的女性。雖然我從沒想過結婚，但我知道我需要的是自己喜歡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完美的妻子。”
英格威冷冰冰的說：“不要忘了她是與你有過婚約的女性，況且你們爲此相處了好幾百年，難道就憑一句話來否定這一切？”
“爲什麼我和你姐姐相處的時候你總是在場？”
英格威一怔，瞪大眼望着他。
“無論是利文德爾還是洛絲蘿林，甚至是人類都認爲幽暗密林的精靈活力、強悍卻不愛動腦子。難道，你也認爲是這樣？”不待回答，萊戈拉斯拉起英格威的手走下廊道。“利文德爾的精靈王要爲我們開一個宴會，我就是來通知你去赴宴的。還有，”他轉過身拉開她的風鏡，看進她的眼中，硬如鋼鐵也輕和如風。“好好想想我剛纔說的話，我可不允許你再犯老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