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絕配神偷（2）
“我如果願自己下手的話，還用得着你幫忙嗎？”出乎李八神的意料，今晚的安安以一種冷漠而又令他生疏的聲音，拒絕了他的幫助。
“安安，你知道刀老大的爲人，你不要意氣用事。”李八神試圖着勸道。
但安安的音調卻是揚得更高了，她說道：“你以爲，像你這樣平平淡淡地活下去，過好每一天，就算是真正的‘活過’了嗎？你錯了，如果人生不自由，那一點意義也沒有！”
女生的聲音本來就尖，這下再生起氣來，更像是夜裡的咆哮一般。她沒有去理會地上那一百塊錢，踏着一雙廉價的帆布鞋，一直生氣地往前走去。
李八神沒有追去，因爲他知道，那是“回家”的方向。
那一晚，全部小夥伴就只有安安沒有交上一分錢。刀老大氣得整個背都發起了抖來，他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灌了一大口水，這才說道：“說吧，安安，你一向是他們之中最好的好手之一，爲什麼今天竟沒有一分錢？”
刀老大問着這一句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裡已經帶着了許多不快的味道。可沒想到，安安竟絲毫沒有慚愧的意思，她嘴角動了幾下，似乎想要回嘴或者是反擊，但是，最終她也只選擇了安靜下來。
可這種不屑神情仍是惹到了刀老大。這麼多年以來，這羣兔崽子從來都是逆來順受、唯命是從，他說一，從來沒有人敢說一個二字。今天這小妞居然是如此無禮，他氣得簡直連腦袋都快要中風了起來。
“好……好你個小姑娘。”刀老大這麼說着的時候，連怒意十足的句子之中也帶着些許的笑意開來。
這種場合，絕對不是一個該笑的場合。而這個時候刀老大笑了起來，也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那一晚，李八神在屋子裡睡着的時候，只聽見了安安不住地傳來了嘶吼般的慘叫。他睡着棉被子裡，雙手緊緊地握緊着拳頭，他沒敢發出一絲絲的聲音，生怕一起睡大通鋪的男生們發現了一點點他的異常。
而李八神不知道的是，若不是因爲刀老大因吸菸過多的關係，在五十出頭那年就被醫生診斷爲“性功能出現了障礙”，那一夜裡，安安可能要所受的折磨還要更慘些。
第二日，當李八神與安安一起再去出任務時，安安戴着了一隻白色的口罩，她的臉色蠟黃，李八神看到那被打得黑乎乎的兩個眼角，還有額頭上那仍滲着絲絲淤青的傷口。黑色的頭髮垂下來，似乎想把這個女生的倔強檔住，但好像叛逆這種事情，只要它一旦萌了芽，就很難遏制與停止了。
“你不該這麼頑固的。”在公交車上，李八神又一次地試圖勸阻着說。
很難得地，安安今天講話的語氣特別的冷漠，道：“呵呵，我這時需要的，應該不是一頓說教中。”
也許，從那一刻起，在安安的心中，李八神也宛然變成了那種沒有擔當而且也絲毫不再有魅力的人。她只是坐在公車的椅子之上，看着窗外那灰濛濛的天，不知爲何，忽然說道：“八神，如果我想逃走的話，你要一起嗎？”
李八神聽了這句話，嚇了一跳。他不知道要如何迴應她，畢竟這個建議對於他來說，是那麼的瘋狂與可怕。
而安安也被自己說出的話嚇了一跳。原來，就連她自己也不自知的情況下，不知從何時開始，李八社竟已在她的心中佔據瞭如此重要的位置。若不然，爲何連逃跑這樣重要的事情，她竟也要徵求他的意見？
“我……我不知道呢。”猶豫了一會以後，李八神有些慌張地說道。他的語氣有些哆嗦，儘量想表現出一副輕鬆般的模樣，然後，他講了一個最近聽到的笑話，想緩和一下氣氛，但是，顯然他失敗了。
看着男生手足無措的樣子，安安淡淡一笑，輕鬆地說道：“小狗崽子，騙你的啦。”她輕輕地颳了刮男生的鼻子，然後笑了開來。
李以爲這個風波如此就過去了，卻沒想到，第二天晚上，事情就發生了。
外面的院子嘈雜得像打了仗一樣，他聽到刀老大與他的手下不斷地吆喝着，上半夜一直這麼吵吵鬧鬧，然後到了下半夜的時候，安安被哭哭啼啼地抓了回來。
刀老大把所有的小的們都叫了醒來，全部人集中到了大廳，看着這個被懲罰的逃亡者。李八神在人羣之中，看到自己喜歡的女生蹲在地上，被三四個有力的男子不斷地用腳踩頭她的身、手、腳、頭等部位，甚至還有一個兩百多斤的胖子，瘋狂地跳起來將雙腳落到她那美麗的頭顱之上……
現場的狀況慘不忍睹，最後，也不知道是誰打下了那最後一擊，更沒人知道安安身上那最重的傷是什麼，大家只是知道，那一夜，那個不乖的逃亡的女孩被打死了，僅此而已。
“哼，你們不要給老子有什麼壞想法，否則，她就是你們的下場。”殺了人以後的刀老大絲毫沒有任何的歉意，他只是指着倒在一旁的屍體，冷冷地對着衆童工們叫嚷着。
那一天之後，李八神偷偷地哭了很久很久。他忍不住地在心裡想，萬一自己不這麼冷漠，萬一自己答應了安安的請求，與她好好地謀劃一下，那她會不會能有一個更爲成熟的逃亡方案再展開逃亡行動？會不會就不會被這麼倉促地被發現、抓回來以及揍得慘死於街頭……
會不會自己再勇敢一點點，這事情的結局就會完全的不同？
李八神不知道答案。假設畢竟只是假設，事情已經發生了，誰也沒有其它設想可以供試驗。
有一句話說道，失去了後才懂得珍惜。徹底地失去安安以後，李八神才明白了自己這輩子想過的生活是什麼。
原來，他只是想着與安安一起逃出去，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兩個人隨便找兩份能謀生的工作，然後就這麼打打鬧鬧一般地過下去。他們會生一個或兩個兒女，看着他們一天天地長大……就是如此溫馨與簡單的生活，到如此，卻已成了永不可能實現的痛。
三週之後，李八神對這樣的日子已算死了心。一個雷電交加的夜裡，他事先也沒做任何計劃，忽然心血來潮、情緒奔涌，然後，他趁着看守人員不注意之際，從屋子的圍牆翻了出去……
逃出來以後，他沒有目的地奔跑，拼了命一般地奔跑。他以爲自己這次必定是活不下去的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他在一個大橋之下渡過了一夜。又直到一個星期以後，他通過乞討與偷竊相結合的方式弄到了資金，然後逃到了很遠很遠以外的另一個城市，直到這裡，直一那時，他才發現，他徹底地自由了。
原來逃出來這件事情，並不是想象中這麼難的事。原來他只是需要一些些想法與勇氣而已——但也就是因爲缺少了這些，他自己最愛的女孩卻也永遠地離開了他。
那天晚上，他在一個擺着地毯的異地男子面前，哭得稀里嘩啦。那個男子遞了一根菸給他，道：“別想那麼多了，在這江湖上混，誰還沒有一件兩件傷心難過的往事。”
李八神當然沒有停下來，他只是哭得更慘、更兇。
後來，李八神成爲了一名名副其實的流浪街頭的男孩，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被政府求助部門發現，送到了孤兒所，在那裡度過了最後的一點點的童年時光。又一年，他剛好碰上了“希望工程”，一個事業有成的大企業家成了他讀書上學的贊助人，這樣，他纔有機會接受了與常人一樣的教育，並一上唸到了大學。
可是，那之後的李八神，卻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不良少年。他不喜歡說話，不喜歡與人交流，就算有時間的時候，他也只是喜歡玩玩《機甲世界》，或者閱讀一些很黑暗很負面的文字，他覺得自己可以從那些文字之中，找到一絲絲的傷痛與悲涼。
他知道，自從安安死後，他這輩子所有的愛與勇氣，就都已喪失在了那個無盡的夢裡。
——如果我當時再有勇氣一些，事情的結局會不會就有所不同？
他一直被這個假設性的問題所困擾着，久久都不能釋懷……他知道自己所有的感情，所有的愛，都已經隨着安安而帶進了地底之下。
此時的他，已經是一個無血無淚，只知道用着一場又一場的機甲戰鬥來麻痹自己的傀儡戰士。
他只知道，自己在駕駛機甲這件事情之上，是很有天賦。他想要用這樣生與死之間的邊界體驗、用這樣刺激的感受來麻痹自己，讓自己暫時地忘記心的那些淚，那些羞愧，還有那些難過與不如意……
他擡起了頭來，再一次地，以充滿眼淚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這一臺藍色的機體。幽靈之魂揮舞着雙刀，充滿元氣地站在他面前。
“呵呵呵呵呵，”李八神的笑容裡竟帶着一絲詭異的聲音，道：“好小子，就讓我再來陪你玩上一玩吧。”
他用熟練的手勢操縱着機體，那銀色的鏈子被在空中揮舞起來，如同死神的鐮刀一般的有力與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