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葵,可以告訴我嗎?」
經過大約二十分鐘,藍葵內袍就像是泡浸湖水裡面,從上端到末端全是淚水,邊緣不斷滴落一滴又一滴的水珠。
儘管如此仍然沒有浮現厭惡或是不適的表情,臉色平靜地看着全程都在低頭的綠柚。
「只要是小綠柚,什麼事情都可以問。」
「是藍葵特別來救我的吧?還揹着我跑回來,一定非常累吧。」
與其說是詢問更像是帶着某種自責的口吻,綠柚的言語明顯小聲細膩,不願提及卻又想知道的矛盾心情充斥在話語間。
「爲了小綠柚,一切都是值得的。」
聆聽着這句話,綠柚抓住藍葵內袍的指尖更加用力地緊握。
「那麼,藍葵究竟是怎麼打敗的?」
當這句疑問透過寧靜的醫療室輕輕傳進藍葵的耳中,立刻察覺出這句疑問的危險性。
對手是三名上級魔法師,然而藍葵卻是一個人就輕鬆擊敗,身上沒有多餘外傷並且擁有體力將綠柚揹回到這裡,只要隨便揣測都可以認定藍葵擁有着遠超過上級的實力。
原本還在撫摸綠柚秀髮的指尖驟然停下,腦中快速運轉究竟該怎麼避開真正危險的問題。
然而這時候,藍葵腦海卻浮現了與那名「男子」對話。
那個一臉可悲的男子,闡述着各自命運而無力反抗的弱者理論,當時的藍葵強力的反駁和拒絕,譏笑這個男子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可是以事實上來講,藍葵的抉擇只是逃避。
看着手中全身是傷的綠柚,是一名無法真正面對自身實力的極限,在鍛鍊過程時常出現茫然又無助,但還是一路堅持到了現在,正面對抗着欠缺天賦的命運。
瞭解自己的失敗與過錯,放下面子還有多餘的憤怒,願意低下頭的道歉與道謝,然後纔是放鬆的發泄內心的所有不滿。
綠柚纔是真正對抗命運的強者,懷中的這名魔法師纔是強者應該要有的姿態。
「藍葵,回答之前,我想說一句話。」
「好的。」
「有妳這樣一名朋友,我真的好開心,和妳在一起是我最幸褔的時候,所以,可以一輩子當我的朋友嗎?」
聆聽着這句話,藍葵那副笑容被驚訝給取代,儘管對於綠柚的內心有着一定了解,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還是無法抑制的瞪大眼睛。
「嗯,當然願意,因爲小綠柚也是讓我感覺到幸福的人。」
再度伸手輕輕撫摸平時由藍葵親自保養的柔順長髮,藍葵原本模擬出「還有其他火屬性魔法師來幫忙」的謊言立刻拋棄掉。
「剛纔的問題,確實是我一個人擊敗的。」
「一個人?」
「小綠柚應該知道吧?我的火魔法和大家的稍微不同。」
談到這裡,已經不再落淚的綠柚輕輕從緊靠在內袍的姿勢下離開,擡起頭用滿是紅腫的眼睛看着藍葵。
「我知道。」
看見綠柚這副可愛的模樣,藍葵頓時有股想要伸手去好好撫摸、細細品嚐的衝動,只是理解此刻的狀況還是乖乖收敏了想法。
因爲她知道有些事情還是要去面對,如果一直用謊言來填補的話,那麼和綠柚相處時的幸福,在她的內心將不再那麼甜美。
「我的火屬性魔法其實不是單純的特殊,而是獨立於我,只限只有我能夠使用的火魔法。」
「獨立?」
溫柔而平靜的訴說,這一個關鍵詞自然也收進了綠柚的耳中。
後者驚訝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陷入呆滯。
獨立,在隊長級的魔法師裡面同樣也擁有創造出自我魔法的案例,只不過所謂創造終究只是從原本的火屬性魔法延伸出來的技巧,嚴格說起來仍算是常規魔法的一種而已。
只是獨立兩個字所包含的意味卻截然不同。
不適單純創造然後由別人模仿就可以形成,而是一個別人都無法去模仿的魔法。
創造與獨立的主要區別就在於魔法師本身的天賦差距,獨立就代表了僅限於一名魔法師所能夠使用,其餘魔法師不管如何鍛鍊都無法觸碰到達的能力。
而所謂的獨立魔法,往往僅限於極少數的魔法師。
比如說火家族的現任家族長,招牌魔法就是將火屬性魔法進行凝聚然後將鬆散的魔法分子給壓縮、緊縮,將原本看似純粹能量的魔法化成如同岩漿的火魔法。
就比如說火家族的大小姐,按照對火魔法的瞭解與自我意志,創造出類似傳說鳳凰神獸的高階魔法,按照理論這是別人也能夠施展的魔法,只是需要的天賦極高,最基礎就需要「直系血統」的魔法師們纔可能學會,加上還需要長時間的精神鍛鍊與探討纔有微小的機會成功。
根據實際的例子,目前魔法國裡面並沒有人能夠重現大小姐所施展的魔法。
這種扣除掉自己之外,幾乎沒有人能夠學會的便是獨立魔法。
絕大多數的魔法師假若說出這個字眼,必定會被一堆人嘲笑,或是單純是無聊的小笑話。
只是藍葵平時並不會隨便說笑話。
看着綠柚呆傻的表情,藍葵略帶苦澀的說道。
「魔法階段的凝聚部分,我可以感覺到火屬性魔法分子裡面還有更細的分別,然後我也有分開凝聚的能力,出現的顏色和當下的魔法分子有關,能量也與當下的魔法分子而出現區別,是一種根據環境而有不同力量的魔法。」
「細,細分?可是如果還能夠更加精細的凝聚,威力絕對不低,藍葵妳,到底是誰?」
看着綠柚終於回過神的表情,接着卻是一臉驚嚇與疑惑的表情,令藍葵感受到一股刺痛。
並不是因爲綠柚造成的傷痛,而是在綠柚的表情上看見了自己對這件事情隱瞞的過去行爲。
「我的母親只是一名普通的平民,而父親,我沒有見過,據說他一直爲了自己的野心和家族而四處繁忙,事實上我也一點都不想見他,因爲他把我和母親當作礙眼的負擔,從來沒有來找我們過。」
略帶低沉的靜靜訴說,藍葵的眼神與平時不同,臉上也不是溫柔而輕鬆的笑容,就像是回想着過去種種的痛苦,傷心而憎恨的表情清晰暴露在臉上。
「藍葵的父親……難怪,難怪那時候不會支持我相信的論點,對不起,藍葵,我沒有替妳好好着想。」
「不,從來沒有好好說明白的我纔有錯,因爲我很害怕。」
仔細觀察的話可以發現,此刻的藍葵正輕微顫抖,撫摸綠柚的那雙手無法控制的左右抖動。
「藍葵?」
「我好害怕妳會改變對我的態度,因爲我,我不想失去小綠柚,對我來講小綠柚就是一切,我不想因爲這種事情而失去妳。」
「嘿咻。」
從藍葵的懷中跳起來,滿身是傷、纏繞繃帶的狀況下站立在黑椅上。
「小綠柚?」
「嘿!」
沒有解釋自己突然的舉動,並且舉起右手做出手刀姿勢就往藍葵的頭頂打下去。
砰。
毫無偏差的打在藍葵頭頂上。
「嗚。」
儘管力道有所控制,藍葵還是露出困擾的撫摸被打的位置。
啪。
而綠柚又立刻緊抱住藍葵,透過內袍的用力吼叫。
「藍葵妳這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小,小綠柚?」
「我纔不是那種只是因爲這種理由就會遠離藍葵的人,妳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藍葵身軀內頓時產生一股炙熱,器官劇烈的起來,還來不及用手去遮擋自己的臉頰。
滴,滴滴。
淚水已經劃過臉頰的掉落地上。
「所以藍葵纔會認爲直系的人就像大嬸所說的那樣吧?那就承認吧,啊啊,可,可是我先說,我也有被直系的人給拯救過,所以我也不會就這樣改變自己的論點。」
「嗯……啊,謝,謝謝妳,小綠柚。」
「嘿嘿,不客氣,誰叫妳是我最愛的藍葵。」
「真的,謝謝謝妳。」
看着藍葵的模樣,綠柚用力的點頭,與一開始疲軟的態度截然不同,臉上興奮的再度跳了起來。
「從今天開始,讓我們重新自我介紹,我是存在能夠服侍直系血統大小姐的綠柚,請多多指教。」
「我……我是藍葵。」
與過去第一次自我介紹一樣的內容,藍葵的介紹永遠只有名字。
只是這一次,她不願意就只是這樣介紹自己。
「我也有一個夢想,就是能夠和小綠柚在一起一輩子。」
「哈哈哈,藍葵在說什麼啦,說的可是夢想耶。」
「沒錯,這就是我的夢想。」
堅定的如此迴應,藍葵跟着從黑椅站起來並用力的抱住綠柚。
「哇啊,藍葵,這樣子會跌倒的,還是先放手吧。」
無視綠柚這句尖聲的叫喊,藍葵用衣領抹去臉上的負面情感,帶着與往常截然不同,彷佛是純真小孩那樣打從內心高興的笑容,笑嘻嘻的看着綠柚。
「我的小綠柚果然是最棒的。」
「啊啊。」
砰。
喀……
兩人突然抱在一起導致重心偏移,兩個人直接倒在黑椅上發出沉重又持久的擠壓聲,令人懷疑黑椅是否會就這樣壞掉。
半身被押在黑椅上的綠柚頓時感到一股難以忍受的刺痛,臉龐更是痛的扭曲並噴出淚水。
只是在站下的一瞬間,她看見了藍葵所帶的笑容。
那是過去都不曾沒有看過的可愛笑容。
記憶深深烙印那瞬間的畫面,在一陣痛苦之後同樣擠出了笑容,任由藍誒緊抱住自己。
對於綠柚來講,藍葵同樣也是最重要人。
咚,咚。
從醫療室傳來用手指用力敲擊於門口的聲響,將原本膩在一起的兩人立刻分開,在滿是處於疼痛的狀況,綠柚迅速的回到自己病牀上。
藍葵內心感到無比惋惜,那股還沒有撫摸完綠柚的遺憾充斥在腦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不悅,只是思考到進來的人很可能是誰,還是從臉龐擠出平時的溫柔笑容。
喀。
踏,踏踏踏。
打開醫療室門口,一步又一步沉重響亮步伐接近兩人。
「已經醒了嗎?」
進來的那副臉龐就和印象的一樣,擺露出無比凝重到像是鐵青的可怕表情,沙啞而沉重的話語簡直和訓斥一樣的充滿壓迫。
「是,醒了。」
綠柚提起精神的用力點頭,開口迴應進來的鐵面教官。
教官看了一眼同樣甦醒的藍葵之後,目光移回到綠柚身上。
「很好,有空將事情的詳細經過告知於我,這個需要向上方進行報告的。」
「教,教官需要到這樣嗎?」
「死的人是冰家族魔法師,而且還是三名上級魔法師,加上事情有許多疑點,而你們當時身處的地方正好是冰家族一部分勢力執行任務的地點,連帶影響太深,必須要小心與謹慎的回答,懂了嗎?」
「是。」
口頭上說完,教官也不再浪費時間留在這裡的轉過身往大門口走去。
踏。
還沒有走到門口時像是想到什麼事情的轉過頭。
「藍葵上級魔法師,妳待在這裡的時間太久,立刻和我出來醫療室然後回去自己房間待命。」
經過短暫沉默,藍葵浮現擔憂的看着綠柚。
「不用擔心,只要醫生允許,我會盡快回去房間找妳。」
「一言爲定。」
得到綠柚的諾言,藍葵立刻衝向前緊抱住綠柚。
「我在房間等妳,小綠柚。」
「嘿嘿,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我一定儘快回去。」
彼此互相擠出了笑容,得到滿足與安心的鬆開雙手,藍葵走在教官的身邊,關上木門發出「砰」的聲音後離開了醫療室。
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以及逐漸遠離的腳步聲,綠柚重新躺在病牀上,深深吸進一口氣。
「藍葵,說起來,妳的夢想到底是什麼,我好像到現在都沒有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