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嘆了口氣,“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那些官員在京城的勢力非常龐大,在朝中黨羽衆多,一人起頭,其他人呼應,這本來沒有的事,傳的人多了,也就成了真的了。”
這一下紅葉驚住了,眼淚一下子流下來了。
“那該怎麼辦呢?少爺什麼時候能放出來呢?”紅葉問。
“唉,這事談何容易啊,狀元是皇帝批的,現在關少爺的也是皇帝,說不定哪天皇帝一怒之下就把少爺給殺了也不一定,總之這件事是兇險萬分啊。但是也不是沒有辦法。”三夫人說。
“什麼辦法?”紅葉問。
“文君不是和烏佳小姐有婚約嗎?那烏佳的家族是滿清的貴族,在朝中也很有影響力,只要她家族的人從中幫忙,少爺就可以出來了,但是烏佳小姐說了,去年的時候她和文君成親,文君不答應,現在要她家族的人去救人,她得考慮一下。”三夫說。
“這個烏佳小姐真是的,救人如救火,趕緊先把少爺救出來,回到青緣後再和她成親不就行了嗎。”紅月說。
“其實那烏佳有此一說,和你還有些關係呢,咱們餘家樹大招風,一向都是受人關注的,你和少爺的事,也不知道府裡哪位嚼舌根的把這事給傳出去了,而且還傳到了烏佳小姐的耳裡,現在人家說了,你們餘府還有一個丫頭等着余文君回去娶她呢,只要這個丫頭還在,我是不會嫁給余文君的,她不嫁就意味着她的家族不會幫忙去救少爺。”三夫人說到這裡,突然打住。
紅葉的眼淚再次滾落。
“我明白了,所以我現在成了餘府的災星了,我必須要離開餘府,嫁給別人,那才能讓烏佳打消疑慮,這也是你們爲什麼要急着將我嫁出去的原因吧?”紅月說。
“是啊,這件事的真相本來是不想告訴你的,因爲我們都不想給你太大的心理壓力,我們只希望你能快快樂樂地嫁出去,打消烏佳的疑慮,紅月你看……”
“我知道了夫人,我嫁。”紅月已泣不成聲。
紅月穿上鳳冠霞帔,站在鏡前,鏡子裡女子容顏清麗,俊秀非常,只是眼睛哭得紅腫,一臉的悲傷和絕望。
天亮之後,她就要出嫁了。她本是一個丫頭,餘家能與小姐的待遇將她嫁出去,已是給足了她面子,像她這樣的丫頭,本是沒有資格穿鳳冠霞帔的,三夫人說視她爲姐妹,看來此話不假,給她的嫁妝也極爲豐富,至少表面來看對她已是仁之義盡。
紅月拿出紙筆,就着燈光,將自己新娘模樣畫了下來,她天資聰慧,跟着余文君學了一段時間的畫,雖然造詣不深,但也能畫得有模有樣了。
不管畫得怎樣,她都要留下一副自畫像給余文君留個念想,她擔心餘文君回來之後尋不到她,會常常思念她,她要把自己的樣子畫下來,在余文君想她的時候能夠看上一眼。
畫完之後,她又開始寫信,當然是寫給余文君的:
文君少爺:紅月其實很想稱你一聲愛郎,因爲在紅月心中,早就視你爲夫君,紅月一生孤苦,自小無父無母,受盡冷落欺凌,自進了餘府之後同,幸逢少爺,少爺讓紅月感知這世上還有溫情和關愛,此時想起與少爺的種種過往,依然心如蜜甜,上天讓紅月與郎相逢,已是極大恩賜,紅月此生足矣。紅月既是少爺之人,又豈能嫁凡夫俗子污了紅葉之身,紅月做不成少爺的人,就做少爺的鬼,來生若遇,望少爺爲紅月長笛一曲,紅月便知是你,願來生能與愛郎比翼雙飛,此爲奢望矣,願愛郎安康永遠……
寫到此處,紅月已是淚流滿面,滴滴清淚流於紙上,視線模糊,趴在桌上又一番痛哭。
哭完之後,繼續將信與畫一起藏好。若余文君心裡尚念着她,自然會想辦法收集她的遺物,自然能發現信與畫,若余文君心裡早就把她忘了,這信余文君自然也沒必要再看到了。
事情辦完,紅月走出了房間。
秋夜霜重,一陣冷風吹來,紅月打了一個寒顫。一輪孤月懸在夜空,四周一片安靜,只有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唳聲和隱約的公雞打鳴聲,天快要亮了,天亮之後她就要嫁給別人,她雖出身低微,卻是重情守節的女子,她當然不會嫁給別人。
來到後院的小花園,紅月站在花園的井邊許久,望向西北京城方向,口裡輕念:“文君,紅月此生爲奴,終無緣叫你一聲夫君,但願你保重,我們來生再見罷。”說罷縱身躍入井中。
天空飄來烏雲,遮住了本來泛紅暈的月亮,冷風嗚咽,天色忽然暗了下來,似在爲死去的冤魂哭泣。
就在紅月縱身一躍,香消玉殞之時,余文君夢裡驚醒,口裡大呼紅月。
“來人。”余文君大叫。
伺候的人趕緊進來,見余文君臉色蒼白,額頭冒汗。
“你怎麼了少爺?”下人問道。
“此處還離青緣多遠?”余文君問。
“若一早趕路,今天晚上就可以趕到青緣了,少爺思鄉心切,我們都知道呢,我們也想盡快回鄉呢。”下人說。
原來余文君中了狀元之後,並無其他波折,還沒等皇帝賜封,就先申請回家探親,皇帝准奏後,就星夜兼程往家趕,離家已久,他希望早日回家見紅月,他知道他那樣的家庭如果他長期不在,是容不下和他關係親近的紅月的。
“讓大家不要睡了,天很快就亮了,我們現在就起牀趕路。”余文君說。
“少爺,爲什麼這麼急啊,怎麼着也得等天亮之後再說啊,現在還早着呢。”下人說。
“我夢見紅月被風給吹走了,等我找到她時,她全身都淋透了,此夢不祥啊,我得趕緊回去看她,我要見她平安無事才放心。”余文君說。
“少爺竟然還惦記着那個丫頭呢?少爺真是重情重義之人,現在您都成了狀元了,天下美女你要多少都有,何必總是記着那個紅月丫頭呢。”下人說。
“你少跟我囉嗦,趕緊去把人都叫起來準備趕路。”余文君說。
可憐的紅月,只需再堅持一天,她就能等到日夜思念的文君少爺了,可惜天妒紅顏,不過是一天的時間,卻成了他們生與死的距離。
余文君在京城被官司所誤之事,當然是餘老爺和三夫人聯合起來編的謊言,他們聽聞余文君未等封賜就急急往家趕,知道余文君心裡還是放不下紅月,於是兩人合計着要怎樣在余文君到家之前將紅月送走,如果強來,那紅月一向剛烈,他們也擔心會把事情鬧大,想來想去,覺得紅月單純好欺,知道她心裡一直念着余文君,就想到一個惡毒的主意來欺騙她。騙她余文君在京城吃了官司,讓她主動放棄余文君,以換得余文君的平安,這樣一來,紅月果然上當。
她是癡心的女子,自然能爲自己心愛的人放棄一切,包括生命。她本身就覺得自己出身卑微,本就對未來沒有太多奢想,她只是想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就足夠,並沒想過有一朝一日要當餘家的少奶奶。就算如此,俗世還是容不下她,餘老爺和三夫人合謀,一起導演了這場逼紅月出嫁的戲,只是他們也沒有想到,最後逼死了紅月。
第二天清晨,接親的人來到紅月房中時,發現紅月並不在,餘府到處搜尋,始終找不到紅月的身影。
“這怎麼回事?說好今天把人送到人家府上的,人家肯娶咱們餘府的一個丫頭,那是給咱餘家的面子,現在人不見了,那可如何是好?”餘老爺大發雷霆。
“昨天晚上還在的,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早上人就不見了,這丫頭也真是的,明明就答應好嫁人了,怎麼能亂跑呢。”三夫人見老爺發怒了,心裡也很緊張。
“她是不是自己逃跑了?是不是偷了什麼值錢的東西自己跑了?”餘老爺問。
“家裡好像也沒少什麼,就只是那一身的鳳冠霞帔不見了,應該是穿在這丫頭身上的,難道她真的逃跑了不成?”三夫人說。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趕緊的派人找去啊!找不到就把你嫁給別人去!”餘老爺怒道。
三夫人心裡一慌,趕緊和下人到處尋紅葉去了。
這些人只是四處去找,誰也沒有想到後花園的那口井,更不會想到紅葉竟然跳進了那口井自盡了。
下午時分,快馬傳來消息,狀元郎余文君衣錦還鄉,離青緣只有兩里路了。
這一消息迅速在青緣鎮傳開,青緣以前是兵塞要地,出過幾名將軍,但文狀元卻是從來沒有過,消息一傳出去,鎮上立刻沸騰,大家紛紛跑來看狀元,餘老爺吩咐將門前的青石板街全部有用水洗盡,鋪上大紅毯,迎接新科狀元的到來。
這一日青緣鎮大紅燈籠再次高高掛起,整個青緣沉於喜歡悅之中,歡慶的人們早就忘了這世上曾經有過紅月這樣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