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酒吧。
餘寒香聽完冷夢泠說她住進了胡展生的房子,臉上先是驚訝,然後就是憤怒。
這是冷夢泠第一次看到這個儒雅的自稱自己是一個鬼的男人露出憤怒的表情,以往的時候,不管冷夢泠如何地說話刺激他,餘寒香總是好脾氣地溫和地笑,實在是生氣的時候他也不大聲呵斥冷夢泠,而只是沉默,更不會露出憤怒的表情,冷夢泠一度認爲他這個人壓根就沒有憤怒的情緒,可是現在冷夢泠才知道自己錯了,這個人還是會怒的。
只是他怒的樣子也很可愛,他用力地咬緊自己的下嘴脣,堅持不讓自己說出任何影響團結的話,但是白癡也知道他其實很想罵人。
冷夢泠心裡在想:這傢伙不會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就實行毋須再忍的策略將自己暴歐一頓吧?看他那斯文的樣子,應該不會纔對。
最後的結果是冷夢泠沒有想到的,餘寒香什麼話也沒有說,而是直接轉身走回樂隊的演奏曲,消失在昏暗的光影裡。
冷夢泠呆呆在愣在原地,給自己倒了一杯啤酒喝了下去。
從餘寒香最初的驚訝然後到憤怒,再沉默地離開,冷夢泠其實大概能猜得出他最後沉默離開的意思,他對冷夢泠很無語,或者說,他對冷夢泠極度失望,所以他甚至都懶得和她再說一句話。
這時邵雨走了過來,在冷夢泠的對面坐下。
邵雨的氣質淡雅,衣着很簡單,但又不乏時尚,沒有珠光寶氣,但卻有一種貴族般的優雅氣質,是那種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看了都會很喜歡的女子。
“你和寒香怎麼了?他看上去很生氣的樣子?他是我們這裡有名的好脾氣,一般是不會輕易生氣的,你怎麼就能把這樣的一個好好先生給惹生氣了?”邵雨笑着說。
冷夢泠也笑了笑,“我可以說我其實壓根就沒惹他麼?”
邵雨聳了聳肩膀,“可他不像是一個自己就會生氣的人啊,應該還是有一些原因的吧?”
看得出來,邵雨對餘寒香是很瞭解的,餘寒香不僅僅是她的員工,應該也是她的好朋友,甚至有可能是她喜歡的人,像餘寒香這種長得帥又好脾氣又有才華的男子,大多數的女子都會爲他動心,他招花也是情理中的事。
冷夢泠又笑了笑,“這事說來有些複雜,要說清楚需要花很多的時間,會不會太耽擱你?”
邵雨所問非所答:“你現在愛笑了,今天晚上我已經看到你笑了兩次,可見你的心情已經好多了,記得你第一次到我們酒吧的時候,面部表情非常的僵硬,眼神裡滿是嚇人的落寞,現在好了許多。”
“那件事,我還需要說清楚嗎?”冷夢泠說。
“當然,如果你願意說的話。寒香這人平時很少會生氣,但是一但真的動氣了,應該會氣很久,如果你想跟他解釋清夢,不妨通過我來向他傳話,這樣效果會更好。”邵雨說。
冷夢泠心裡在想,他又不是我的什麼人,我只是租住了別人的房子而已,他憑什麼生氣?他生氣了又關我什麼事?我爲什麼要向他解釋?
不過這話也只是在心裡想想,她當然不會說出來。
“好吧,這事是這樣的,我在鎮上的一個男裝店找了一份工作,老闆姓胡,他有一套閒置着屋子要租出去,我正好又需要租一處屋子住下來,所以呢我就租住了老闆的屋子,然後我剛纔跟他說這事了,他就什麼話也不說就轉身走開了。”冷夢泠說。
“原來如此,你肯定沒說每個月房租多少吧?”邵雨說。
“我沒說,我只是說我搬進去了。我本來也沒什麼行李,既然覺得那房子還行,我就住進去了呀,這有什麼問題嗎?”冷夢泠說。
“我想是這樣的,你呢其實只是租住了你老闆的房子,但是寒香呢就認爲你被你們老闆金屋藏嬌了,所以呢他就生氣了,你說是不是這麼一回事?”邵雨說。
冷夢泠一想也覺得有些道理,自己的確是沒來得及對餘寒香說清楚,問題是他壓根也沒讓自己有給自己說清楚的機會。
“可是,我像那種會被人金屋藏嬌的人嗎?首先我覺得我沒有那種資本,再說我覺得我也不屑於讓人金屋藏嬌,我隨便打一份工也能把自己養活,我幹嘛要讓人把我豢養起來?”冷夢泠說。
“可是你沒有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所以寒香他誤會了,他能爲這事生氣,那說明他很在乎你。”邵雨說。
“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他也沒有必要爲我這個過客而生氣吧?因爲完全就不值得。”冷夢泠說。
邵雨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說:“這話如果寒香聽到應該會很難過,他把你當好朋友,所以關心你的所有事情,你不能這樣說,萍水相逢也是緣份,有的人相識了幾十年,但還是形同路人,但有些人只有一面之緣,卻奉彼此爲知己,對嗎?”
冷夢泠其實說出剛纔那話就有些後悔了,不管餘寒香是因爲什麼事而生氣,她這樣說話多少都有些冷漠,人與人之間,你爲對方打開多少,別人也會相對爲你打開多少,如果你自我封閉鎖上心門,那別人又怎麼可能感覺得到你的溫度?
冷夢泠以前也是一個熱情的人,只是經歷過高語的事件之後,她就有些懷疑人與人之間是否有真情存在,他總以她經歷過的事件來判斷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她認爲如果高語都能背叛她,那麼這個世界上應該所有人都會背叛她,所有人的真情都會過期,也或者說,真情本身就只是一種幻象,一個美夢,越是當真,夢醒之時就會越痛。
如果按照這樣的觀點,那麼餘寒香真的就沒有必要爲她這樣一個過客生氣,今日短暫相聚,明天就天各一方,後天就相忘於江湖,所有的依戀就都只是短暫的,也是不必要的。
現在邵雨這樣一說,冷夢泠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應該說出如此傷人的話,就算是餘寒香對她的關心只是短暫和靠不住的,但畢竟在這一時間那種關心是真實存在的,任何美好的東西,不管是短暫還是長久,都應該去珍惜,如煙花一樣,短暫的絢麗之後肯定剩下的是夜空的寂寞,但曾經綻放,也是恩賜。
“好吧,我收回我的那句話,我說得有些過份了,不過如果他真的當我是朋友,那麼就應該明白我不會是那種會讓人金屋藏嬌的人,首先我不是值得藏的‘嬌’,而胡展生也不是能擁有‘金屋’的人,他若真這樣看我,那說明他太不瞭解我了。這其實對我也是一種羞辱,我也有理由生氣,不是嗎?”冷夢泠說。
邵雨點點頭,表示理解。
“你說的也有道理,換作是我被朋友誤會我被男人金屋藏嬌,我也會生氣的,不過夢泠,你自己也說了,大家都只是萍水相逢,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你要讓寒香對你有多瞭解,那也是不可能的,換個角度,你對他又有多深的瞭解?大家都在彼此認識和了解之中,有些誤會也很正常,對嗎?”邵雨笑着說。
冷夢泠也笑了笑,微微點頭。
冷夢泠的確很喜歡眼前的這個女子,她應該是出身優渥,和冷夢泠本不是同一階級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兩個世界的人,但她卻沒有給冷夢泠任何的壓力,她平易近人,笑語嫣然,這樣的女子,如美好的天使,給人以愉悅的心情。
“你說得沒錯,我說句唐突的話,其實你和寒香挺般配的,你們如果在一起,那真是郎才女貌,是絕配,我並無其他的意思,只是實話實說。”冷夢泠說。
“呵呵,其實很多人都這樣說,來酒吧的朋友都說我和寒香很般配,她們都鼓動我去追寒香呢,不過你忘了一句話了,那就是太熟悉的人不好下手,我和寒香也很熟悉,所以不能下手。”邵雨笑道。
冷夢泠也笑了,她知道邵雨這話是在開玩笑。
“如果你要是不好下手,那我倒可以爲你作個大媒,也許你們本就相互喜歡,只是誰也沒有勇氣捅破那一層窗戶紙而已,如果我幫你們傳達你們雙方的愛意,那也許就成就了一段佳緣呢。”冷夢泠說。
邵雨臉上閃過一絲黯然,然後又微笑,“他不喜歡我,很久以前不喜歡,現在不喜歡,很久以後也不會喜歡,這一點我心裡非常的清楚,他也很清楚。”
冷夢泠也陷入短暫的沉默,她意識到自己確實是有些唐突了,如果邵雨真的一直單戀着餘寒香,那自己現在說這話那就是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了。
只是話已說出,現在要想反悔顯然是來不及了,如果這話惹起了邵雨的傷心事,那確實是有些不該。
“對不起,我有時說話不經過大腦,我沒有其他的意思……”
“我明白,沒事呢,閒聊嘛,那當然是什麼都可以聊了,來,我們喝一杯吧。”邵雨舉起了酒杯。
“好,乾杯。”冷夢泠也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