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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難料。

三個月大的白沙,哦不,顧羽舒躺在顧爸懷裡曬太陽,覺得自己也算是不虛此生了。畢竟世上有幾個人能夠不喝孟婆湯就投胎一回,以成熟的心智體會嬰兒時期的生活呢?所以儘管還是不太能適應每天扮演嬰兒的生活,她已經對命運心存感激。但是不是她不知足,只是她絕對想不到,當一個嬰兒的生活竟然跟她前生的生活是一樣的——一樣的累,累死了。

想想看,如果現在白沙還沒死,那麼估計她正一邊在公司上班,一邊偷偷用公司的電腦接些私活,爲了自己以後的生活打拼着。但是白沙已經死了快一年了,現在取而代之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是顧羽舒。按道理說一個小嬰兒不就是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怎麼會累呢?但是顧羽舒現在的感覺就是累,而且還是又累又餓,而問題就出現在她周圍的大人們身上。

“老顧,又帶着小羽下來玩?”

聽聽聽,說曹操曹操到,又是一個三姑駕到。顧羽舒不情不願地堆起一臉假笑來維持自己“顧家的笑臉娃娃”的名聲,同時感覺到臉上的小肥肉酸澀不已。爺爺真是的,沒事就抱着她下樓來做國民外交,卻不懂得保護她遠離人身侵襲。看到人家對她掐掐捏捏的自己還站在一邊傻笑着看,連一聲抗議也沒有。

“小羽,乖不乖啊?啊?”

說來就來,顧羽舒恐懼地看着女人的大掌直奔她白白嫩嫩的小臉蛋而來,抓起一小圈肉左右晃一下,接着又轉着圈擰了一下,這才心滿意足地撒開手。痛,好痛,但是還不能哭,顧羽舒只好張開嘴發出無意義的“呀呀”抗議。

“小羽真乖,你看我們家壯壯,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哭。”坐在一邊的六婆發話了,她懷裡抱着的是一個跟顧羽舒差不多時候出生的男嬰。

還壯壯呢,也不看看那孩子長得跟豆芽菜似的,什麼營養都不夠,不哭纔怪。顧羽舒偷偷對天翻個白眼,不願意看見那個名叫壯壯的小男孩,怕自己看到他會控制不住表情變成凶神惡煞。就是他,每天不分白天黑夜地哭哭哭,哭得人心煩意亂,肝火上升。而且這傢伙的哭聲還頗有穿透力和感染力,每次夜裡他一哭,小區周圍的嬰兒們就全都哭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抗議他干擾了大家的睡眠,總之那場面簡直就是一犬夜吠,百犬相應,整個一個聽覺強姦。更慘的是集體夜啼一開始,顧家人就擔心她會哭,開始輪流把她抱起來東走西走、左晃右晃,嚴重影響到她的睡眠品質。她現在會這麼累,至少有一半是因爲那個壯壯。

“會哭是好事,你不知道,醫生說我們小羽剛出生的時候不會哭,差點憋死在產房裡。”顧爸總算插上話了,以前他總覺得跟鄰居們沒什麼好聊的,現在有了小羽,話題漸漸變得多起來。

“是嗎?看不出來啊,小羽看起來多健康啊。你們都是怎麼養的?我回去也給壯壯補一補。”六婆咋舌,看小羽現在白白胖胖的,哪裡有險些命喪產房的影子?

“就是……”

顧爸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育嬰經驗,顧羽舒從心底裡覺得他真是大言不慚。看都把她餓成什麼樣子了,還好意思說什麼營養啊均衡的。如果讓她說說這三個月做嬰兒的經驗,她只有兩個字,不過卻是京劇裡青衣們甩着袖子才能傳達出來的:苦~啊~

首先,無論遭受什麼不平等待遇,她都不可以用語言表示抗議——因爲她還“不會”說話呢。她只能“咿咿呀呀”的哼哼,希望哪一位顧家人有足夠的慧根可以理解她的意思。但是事實證明,顧家根本沒有慧根這種東西存在。每次她一哼哼,顧家人就以爲她在找他們玩,於是就集體跑過來對她的小臉蛋肆虐一番,幾次下來,她連哼哼也不敢隨便出聲了。

其次,嬰兒也是有隱私的,但是顧家全家人都無視她的隱私權。每次楚璇或者奶奶給她洗完澡就那樣光溜溜地把她給抱出來擦痱子粉,爺爺、長風哥還有寒宵弟弟不避諱也就算了,有時候甚至還會拍拍她的小屁股!嗚……人家她怎麼說也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家,怎麼可以這樣被男人摸來摸去的?更離譜的是他們還想給拍光屁屁的照片,被她死命阻止了——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被放回搖籃裡,然後抓住她的小被子就不撒手,總算讓他們明白了她不照裸照的堅定信念。

最後,也是最惡劣的是,他們居然餓着她?她以前都不知道嬰兒光是伸伸胳膊踢踢腿兒外加傻笑兩聲就能累成這樣,其實想想也難怪,他們每天喂她那點東西連只麻雀都喂不飽,就算是再有營養的奶粉也只是奶粉而已,他們以爲是人蔘鹿茸海蔘魚翅嗎?就給那麼一點點,而且如果她還要吃的話大人們就會以憂慮的眼神看着她,然後唧咕唧咕地討論着要送她到醫院去檢查一下,這麼小的孩子怎麼這麼能吃。去醫院?她還怕醫生查出她腦子有問題呢,嚇得她當即老老實實,再也不敢要吃的。每天就這麼半飢不飽地看着他們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還能指望她多有活力?現在她可明白爲什麼小嬰兒大多睡的時間多醒的時間少了,因爲要積蓄體力嘛。

想着想着,又餓了。唉,腦力勞動是最耗費體力的,要是她能保持頭腦一片空白就好了。顧羽舒晃晃大頭,試圖甩掉因飢餓而引起的眩暈感覺,卻在搖晃中看到了一個身影。

寒宵,寒宵,可愛的寒宵弟弟!羽舒有些奇怪,他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早,現在已經到了寒宵放學的時間了嗎?不過這份奇怪馬上被急遽涌上的飢餓感淹沒了。時間不是關鍵,關鍵是顧寒宵是這個家裡唯一肯偷渡給她些食物的人了,寒宵回來了就代表——她的肚子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