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佳樹,收拾書包出來,你爸來接你了。”
隨着班主任老師那嘹亮的嗓音,紹佳樹看到了站在班級門口,面帶微笑的爸爸。
這個女孩叫紹佳樹,今年上四年級。今天就是她轉學的日子,同學們看着佳樹好像很不捨,必竟她在這個班裡還是有一定存在感的。這存在感來自於每天自帶午餐的鋁飯盒裡總有他們嚮往的菜,那全校唯一的一個可摺疊的文具盒,還有聞着很上頭的水果橡皮。
跟着爸爸走到學校大門,佳樹想起了每天坐在爸爸自行車後面,過了那顛簸的火車道,說起那個火車道,她就覺得屁股疼,這算是個陰影吧。之前的每天早上,爸爸都會順路送她上學,當送到學校門口的時候,她都會讓爸爸先走,當看他騎車走遠了,佳樹就把三道槓從胳膊上拿下來,揣兜裡再進校。小孩子的心思總是單純的,想要得到父母的表揚和獎勵,有時總要自己想點辦法。當然,後來是一定會被她那視力很好的爸爸發現,然後他一定會答應佳樹不會告訴她的媽媽,但是佳樹每次都會後悔不應該相信他,因爲在佳樹的爸和媽之間永遠不可能存在秘密。這世上如果只剩下一個守不住秘密的人,那一定是她的爸爸。
這也許是佳樹最後一次坐爸爸的自行車離開學校了,因爲新的學校距離她的新家也就步行五分鐘的路程,她再沒有坐自行車上學和放學的機會了,看着這輛功勞大大的自行車,佳樹莫名的很感動。年紀還小的她也不知道是車的功勞大,還是她爸爸的功勞大。因爲每次接佳樹和她媽媽回家,她的爸爸總是前面帶着她,後面帶着她媽媽,一家三口總是一路聊着往家奔。每當路過那段必經的上坡時,她媽媽都會下車,因爲自行車實在承載不了三個人的重量往上衝。
還記得的有一次,佳樹的爸爸騎車帶着她,走到上坡這的時候,爸爸信心滿滿的和她說:
“看老爸的,看我帶你騎上去!”
佳樹高興的一邊鼓掌一邊高喊::爸爸,加油!加油!“
可是,當爸爸呼哧帶喘蹬的正來勁的時候,自行車突然停了,只見前面站着兩個交通警察,向他們招手,示意她爸爸下車。
爸爸小聲的說:“完了完了!”
佳樹也一聲不敢吭。
結果很明瞭,自行車被一輛130拉走了,被沒收了。因爲在那個時候,自行車是不準帶人上路的。
大上坡上只留下了佳樹和爸爸兩個人,筆直的站在那裡。
“就你,一直讓我加油!這下不用加了!”爸爸略帶埋怨的說道。佳樹更是大氣也不敢出啊。
那個時候,自行車對於一個家的意義,不單單是交通工具,它更代表了爸爸,代表了他們那代人的勤奮、堅持的本心。
說起來,在佳樹三年級之前住的那個家,是一個簡易房,是她爸爸單位分的,那個時候只有在國營單位纔有可能分到房子。那間屋子在一個名叫職工村的地方,整個那一片很大的面積都是這個國營單位的員工住房,八幾年的時候那裡沒有樓房,都是這種矮矮的簡易房。左鄰右舍也都相互認識,孩子們自然也都經常一起玩。
那裡的廁所是公共的,從佳樹家到公廁要走上兩分鐘,途經劉奶奶家,佳樹總會伸頭望兩眼她家養的大黑貓,不知道大黑怎麼那麼厲害,它總是不停的生小貓崽兒,一窩又一窩,所以孩子們也總有小貓看,佳樹是不敢碰貓的,因爲它們的身上總有蝨子,那個時候孩子們頭上也喜歡生蝨子,所以她從來不碰,只是好奇的看着。
說說佳樹家的生活條件吧,除了房子小點,其他生活方面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伙食好。因爲佳樹的媽媽在商店工作,所以她總會買一些好吃的回來,佳樹從小就是不虧嘴的。如果你問她,父母從和你重複的一句話是什麼?她一定會說:
“是我爸幾乎每天都會和我說的,給老爸換瓶啤酒去。”都說長大了就會幫父母打醬油了,而她是會換啤酒了。
佳樹的童年是睡摺疊牀渡過的,因爲那個時候的房子就那麼大,實在放不下兩張牀,誰知這一睡就睡到了22歲。
佳樹的童年快樂的時光是從職工村渡過的,在那裡小夥伴有矛盾,今天吵架明天就和好了,每天玩小馬過河、打圓牌、踢毽子、跳皮筋,每人塊水果橡皮揣在兜裡,時不時的拿出來聞一下,順道顯擺顯擺,瘋玩起來搞的臉跟小花貓一樣。天黑了,都是媽不喊不回家的,也許這就是快樂的吧!
當然童年也不僅僅是瘋玩,瘋玩有時也會付出代價。
職工村馬路邊上的一米多高的矮圍牆不知是哪一天,就變成了三米高的高圍牆。可是孩子的腦中的印象還是那個矮圍牆。直到有一天,佳樹和小夥伴在圍牆邊上跳繩,現在想想那真的是作死的節奏。跳着跳着,腳下一滑就摔到了圍牆上,所謂的摔到了圍牆上是人沒掉下去,手還把着圍牆沿。當時,和她一起玩的小夥伴,現在想起來真的傻透了,佳樹都快掉下去了,她還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唱着歌。本來佳樹是可以喊她的,可是真邪門,當時滿腦子就想着圍牆有多矮,如果鬆開手。一下腳就能着地了。顯然已經把高圍牆的事兒忘的一乾二淨了。就這樣,佳樹果斷的鬆開了手。
當時佳樹是摔暈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被一個叔叔喊醒了,他問佳樹哪裡痛,她卻感覺哪裡都不痛,可是順便一摸臉上有血啊!這個時候她竟然還沒有害怕,就站了起來朝家的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滴血。走到前面看見了一路向我飛奔過來的爸媽,媽媽見她這樣嚇的說不出話,爸爸一把抱起佳樹就到路邊打車,上車後媽也哭,爸也哭,佳樹還納悶:啥事兒沒有哭啥呀?後來到了醫院她才知道,當時鬆手後是下巴着地,那個時候是七歲,剛好換牙期,所有的乳牙都摔掉了,一顆沒剩,當時牙牀都摔漏了,從下面都能看到上面,但是她卻沒覺得痛。直至今天,她都認爲她的牙長的這麼齊,像矯正過一樣,就是因爲摔了這一次,所有的牙一起長,不存在誰擠着誰,所以纔會和平又美觀的存在。
到醫院後縫了16針,回到已經是晚上了,這個時候疼痛感才襲來,用媽媽的話說:
“摔的這麼厲害怎麼可能不痛!”真是疼,可是也不敢出聲,必竟是自己貪玩摔的,小孩子的心理還是自己犯了錯的。
經過這次事件,她再也沒上過那個大高牆,更別提在上面跳繩了。
有一年,那雪下的真是大啊!每當大雪天,佳樹爸爸都不能騎自行車送她上學,她只能一個人坐1路車到青泥橋再倒有軌電車到北港橋去上學,冬天的早晨6點了天還沒亮,爸爸說今天得自己上學了,雪下的太大爸爸騎不了車。於是爸爸準備送她去車站,出門的時候,爸爸和她說:
“我在前面走,你跟在爸爸的後面,踩着我的腳印走。”
於是佳樹跟在爸爸的身後出了門,雪是真的大,足足有四十釐米那麼厚,爸爸在前面走,前面是白茫茫的一片,因爲走的早,還沒有幾個腳印,就這樣雪白的地上,印上爸爸一個個深深的腳印。佳樹緊跟在後面,腳踩在他的腳印上面,大腳印包着小腳,她覺得有趣不禁笑出了聲。路燈照映下黃白的周圍,只有爸爸牽着佳樹。直到她成年,看上去與父親的交流不是很多,可是現在想想,他的照顧和關愛是無形的,無所不在的,從不表露卻又那麼細緻。
職工村是佳樹童年記憶的最初,在那裡有她第一次也是唯一次因爲逃課捱打。在那裡,有幾年姥姥、姥爺就住在隔壁,他們總是寵着佳樹,護着她。在那裡有個叫媛媛的小夥伴是她第一個好朋友。總之,在那裡有很多的快樂。
直到她們搬家,佳樹永遠的離開了那個地方,之後好多年路過都不曾路過那裡。
這就好比人總在成長,成長的路上總會遇到更多的人和事,也總會不經意的忘記曾經待過的地方,遇到的人。就像現在時不時的還會路過那裡,矮房變成了樓房,高牆還是之前那樣,車站的位置也沒能變,坐一路車的人少了很多,這些都是時間的帶來的變化,時間卻留下了懷念,那時的路燈、雪花還有父親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