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方法

“我和秉德兄先回去。”楊文治道,“明日我來時給你帶龍涎香來,你比對一下,想一想可見過。”

顧若離應是,送兩人出去。

“你不要着急,若是毒發還有半個月,那我們還有點時間。我和楊兄也回去幫你查書。”韓恭皺眉道,“此毒太過詭異,只要有一線希望,就一定不能錯過。”

顧若離行禮道謝:“給兩位先生添麻煩了。”

兩人說不必,就由秋香引着出了院子。

顧若離站在院子裡嘆了口氣,夕陽漸漸落了下去,今天是第二天……不過好在她知道是什麼毒了,慢慢來,一定能有進展的。

“嬌嬌!”白世英從隔壁的宴席室出來,站在撫廊下擰着眉望着她,“抱歉,我方纔失禮了。”

顧若離上了臺階握了她的手,道:“失禮什麼,這次得虧你請了白先生來,若不然我到現在還在猶豫我娘到底是什麼病。”她說着搖了搖頭,“所以我要謝謝你。”

白世英嘆了口氣,低聲道:“先去看郡主吧,你這裡有空房間嗎,這兩日我在這裡陪你吧。”

“住我房裡吧。”顧若離和她一起進了臥室,白世英道好。

方朝陽醒了過來,眼神渙散着虛脫的躺在牀上,好半天才看清牀前立着的是顧若離,她虛弱的笑笑,道:“楊先生他們走了?可有進展?”

“有!”顧若離道,“確定您中的是毒而非是病症,我正要問問您,一年多兩年前,您可聞過龍涎香的香味,在你身邊?”

龍涎香?方朝陽覺得自己的腦子就跟塞了棉花似的:“龍涎香的香氣很濃,經久不散,而且也很特別,我……”她想了想,覺得好像能想到什麼,可又什麼都抓不住,“你讓我再想想。”

“您慢慢想。”顧若離理着她的頭髮,“這兩日我會想辦法找到解毒的方法,您忍一忍,一定能有辦法的。”

方朝陽笑了笑道:“一條命罷了,要是沒有,你就給娘喂點毒藥,我早些死了也省的到時候死相太過難看了。”又道,“你的嫁妝我籌備的差不多了。若是我死了,你就和李媽媽商量,帶着她一起嫁過去,有她在,我也就放心了。”

顧若離紅了眼睛,抱着方朝陽哽咽着道:“您不會死的,有我在呢。”她說着,望着方朝陽,“你不要忘了我可是神醫呢。”

方朝陽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點了點她的額頭,道:“是,你最厲害,將來定能開創大周的醫史。”

顧若離噙着眼淚,笑着。

白世英坐在桌邊望着她們母女倆,眼眶微紅,熟悉的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

“縣主。”歡顏道,“藥煎好了,您是現在喂郡主吃,還是等會兒再喂。”

顧若離接了藥過來,猶豫着。

“喝喝看啊。”方朝陽道,“說不定有用呢。”她說撐着起身,從顧若離手中接了碗將藥喝了,歇了一會兒她心裡翻騰的難受,又吐了出來。

白世英站起來,和顧若離道:“你遣個人跟我一起回去,我家中有些書我拿過來,我們好好看看。”

顧若離點頭。

白世英回去抱了幾十本各式各樣的書來,甚至裡面還有幾本奇聞雜談,兩個人挑着燈坐在桌邊一本一本的看着……

方朝陽又疼了起來,她緊緊揪着顧若離的手,滿頭的冷汗:“嬌嬌,娘不行了,你讓我死了算了。”

“您再忍忍,再忍忍。”顧若離慌的說不出話來,又給她餵了一顆止疼的藥,可這一回的功效遠不如早上,吃下去過了好久也不見效用,白世英道,“止疼的藥用的多了身體就適應了,再吃就沒有止疼的效果。”

顧若離手足無措,抱着哀嚎着的方朝陽,死死的咬着脣……

到底是誰給她下的毒,她一定要將此人找出來!

一整夜,一家人沒有人睡覺,丫頭婆子們守在院子裡,李媽媽一夜就哭腫了眼睛,第二天疼的她連路都看不見,下臺階時摔了下來,額頭上蹭了好大一塊皮。

“奴婢沒事。”李媽媽擦了擦傷口催着顧若離,“郡主這裡我來看着,您和白姑娘去看書吧,去仔細找找!”

顧若離應是,當下最緊要的還是找到解毒的方法。

“縣主,宮裡來人了。”歡顏引着邱嬤嬤和蘇召過來,邱嬤嬤焦急的問道,“太后昨兒才知道郡主生病的消息,到底是什麼病,縣主可有法子治?”

顧若離引着二人去了暖閣,解釋道:“這個病有些蹊蹺,我正在想辦法。”

“這可怎麼是好,聽說是急症,疼的人死去活來?”邱嬤嬤焦慮不已,顧若離點了點頭,“疼的受不住,鬧着讓我殺了她,我現在不敢離了她的身,就怕她熬不住……”

“楊大夫和內務府借龍涎香,可是有用。”蘇召說着,拿了個匣子遞給顧若離,“這是聖上讓奴婢拿來的,要是不夠宮裡還有。”

顧若離忙道謝接了過來,打開盒子一股濃郁的甜香味就衝了出來,她聞着心神一怔,問道:“這就是龍涎香?”

“是!龍涎香分年頭,年頭越多便越好,聖上這塊估摸着有數百年了,乳白色的,香味據說百十年都不會散。”蘇召回道,“聖上常用這樣的香,寢殿中也時常燃。”

顧若離又輕輕聞了聞,覺得而有些熟悉。

“這個能治病?”邱嬤嬤望着顧若離,“太后娘娘那邊也還有,奴婢這就回去找了讓人送來。”

顧若離擺着手,道“暫時還不用,要是用的話我再去和太后娘娘討。”

“好!”邱嬤嬤說着,和顧若離一起去臥室看方朝陽,她一見到人就忍不住哭了起來,半跪在牀邊簡直不敢相認,“怎麼三日的功夫,就將好好的一個人折騰這樣了,到底是什麼病,這裡厲害!”

方朝陽是她看着長大,那麼驕傲的人,如今病歪歪的躺在牀上,死氣沉沉的,實在讓人心疼。

蘇召看了眼,沉默的退了出去。

“您回去別和太后娘娘說,免得讓她擔心。”顧若離送邱嬤嬤出去,邱嬤嬤擦着眼淚,點頭道,“不說,太后娘娘近日身子也不大便利,若是曉得郡主成了這樣,定是要親自過來看,這天……”說着,搖了搖頭。

顧若離沉默着,送兩人出去。

上午,宮裡就派了楊文治和韓恭並着馮勻等幾個人帶來,大家坐在宴席室裡商討着怎麼解毒。

顧若離和白世英在房裡一本一本的書翻看着。

“今天第三天。”顧若離的手開始抖,白世英按着她,道,“你去睡會兒吧,我來找。”

顧若離搖着頭:“我沒事,再接着找,一定能找到方法的。”其實,白世英拿來的書他們已經翻了一遍了,現在看的,是聖上讓人從宮中存書裡找出來送給她的,不下百十本,各式各樣的,有的只是道聽途說的野話,有的則是本草摘錄,顧若離知道都沒有用,可又抱着希望……

或許,有人知道呢。

“聖上已經派人去嶺南了。”楊文治勸着道,“說不定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顧若離點頭應是,手下不停,將所有看到的,有可能的方子都摘錄下來,歡顏掀了簾子進來,小聲道:“縣主,吳先生來了。”

“請他進來。”顧若離放了書起身迎了出去,吳孝之站在院子裡,見着她直皺眉,遞了個匣子給她,“這是爺讓我給你送來的。”

顧若離打開,就看到裡面是一一大塊龍涎香,比宮中拿來的還要大。

她苦笑,望着吳孝之道:“七爺行軍到哪裡了?”

“已經過太原了。”吳孝之心頭的看着顧若離,不過幾天的功夫,這小丫頭就瘦了一圈,臉色也很難看,“你可有事讓老夫替你去辦的?”

顧若離心頭一動,扶着吳孝之走到一邊,低聲道:“其實,我娘得的不是病,而是被人下毒了。”

吳孝之眉頭一簇,顧若離就道:“我現在騰不出手來查下毒之人,先生能不能幫幫我。”

“此事交給老夫。”吳孝之道,“你將情況和老夫細細說說。”

顧若離就和他說了一遍,吳孝之聽懂她的意思,回道:“這種毒老夫也是第一次聽說,既這麼少見,就定不是輕易能得之物。”她頓了頓,道,“一定能查到。”

顧若離和他道謝,吳孝之就不再耽誤:“我派些人手來給你用,你有什麼事就吩咐他們去辦。”

“好!”顧若離應了,送吳孝之出去。

“縣主。”韓恭站在暖閣的門口,見吳孝之走了,便請她進去,道,“老夫覺得,這樣也不是辦法,不如先試試其他的解毒方法,上次你開的排膿劑用的可有效果?”

顧若離搖了搖頭:“沒有,還令她腹瀉了兩回。”已經快要第五天了,方朝陽幾乎沒有怎麼吃東西,若是現在再讓她腹瀉,恐怕她連十五天都支撐不了。

“原來如此。”韓恭也垮了臉,“我等再商量商量。”他說着,回了暖閣,顧若離喊道,“先生……”

韓恭回頭看她,顧若離紅着眼睛,道:“謝謝先生!”

“老夫也是增長見識的時候,你不必道謝。”韓恭擺了擺手,回了暖閣裡,接着其他人一起討論着。

顧若離抱着頭坐在臺階上,心頭悶的她想大吼一聲。

到底怎麼解……

方朝陽是喊着肚子疼,吃完東西后就開始吐,她號脈時症狀也源自胃,那麼是不是可以認爲,這個蟲子的屍體最後停留的地方還是胃部……白世英和白徵都說,中此毒的人死時是腸穿肚爛而死,也就是說,這種蟲子屍體所散發的毒,並非是隨着血液麻痹神經和心臟,而是帶有一定的腐蝕性。

如果這樣的話,她是不是可以洗腸或者洗胃?

想到這裡,顧若離猛然擡起頭來,胃中沒有食物,毒液一直附着在胃部,或許它還能和胃酸發生反應……如果能沖淡這種剩餘的毒性呢。

會不會好一些。

今天第三天,如果按半個月腸穿的進度還有方朝陽疼的部位以及脈搏的反應來算,是不是表示毒液還停留在胃部,或者,只是小範圍的發生的病變?

依舊算是毒發初期呢。

“先生。”顧若離衝進暖閣,裡面五位大夫都看着她,顧若離和衆人道,“如果毒液還停留在胃中,不能被消化和完全吸收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進行洗胃和洗腸?”

“洗?”馮勻問道,“怎麼洗?”

顧若離來回的走着,抱着手:“將生理鹽水灌進胃中,再催吐。”她頓了頓,道,“就如同瓜蒂散催吐那樣,不同的前者是用生理鹽水清洗,後者只是將胃中的東西吐出來,並不能達到清洗的目的。”

“至於洗腸,道理也是相同。”顧若離道,“我需要一根軟管,若能液壓就更加的好。”她想到霍繁簍在同安堂後院讓人做的那口壓力井,只要一點點的壓力,她就能將清水灌進大腸裡面。

“這……”楊文治和韓恭面面相覷,“這,這樣行嗎。”

顧若離不知道,但是她翻了那麼多的書都沒有解毒的方法,而一般的藥她也不敢給方朝陽用,當下,這是最保險的法子了。

“我想試試。”顧若離堅定的道,“鹽水不是藥物,對人體沒有傷害!”她說着,看了眼大家,道,“你們等我消息,我去準備。”

顧若離說完,出門讓歡顏去請方本超和岑琛來。

過了一會兒兩個人過來,顧若離吩咐岑琛:“上次我叫你的蒸餾法你記不記得?”

“記得。”岑琛點頭,顧若離道,“那你現在去幫我做蒸餾水,越多越好。還有,所有器皿都要消毒。”

岑琛點頭應是,顧若離讓秋香帶着他去廚房。

“方大夫。”顧若離道,“您能幫我想辦法弄一根竹管,還有可以活塞的壓力筒。”她說着,方本超去了暖閣,給他畫了一張原理圖,“管子可以做成五尺長短,外面的筒留指甲大小的出水口,裡面的木棍尖端留木片,抽拉時可以噴射出水來。”

她能想得到的,只有這種簡易的噴水時水筒了。

“這個好做。”不等方本超說話,馮勻就道,“縣主說的很簡單,在下這就幫您去做。”

顧若離眼睛一亮,楊文治已經解釋道:“他家祖傳木匠,父輩皆是能工巧匠!”

“這真是太好了。”顧若離和馮勻道謝,馮勻回道,“縣主不要客氣,時不待人,在下這就回去做來,天黑前一定給您拿來。”

顧若離應是。

馮勻急匆匆的出了門,方本超道:“那我我去管子吧,要消毒是不是?”

“是!”顧若離點頭,方本超也出了門。

楊文治擔憂的看着顧若離:“你這個方法……”顧若離道,“試試再說,就沒有用,也不會使她的情況惡化。”

“好。”楊文治只能點頭,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顧若離去了臥室,李媽媽正抱着方朝陽哭着,方朝陽疼的倒在她懷裡,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她上前扶着方朝陽,低聲道:“娘,我想到一個辦法,或許有些難受,您千萬要忍住。”

“我連這疼都忍得住,還有什麼忍不住的。”方朝陽慘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有這樣的時候,也不算白活了一場。”酸甜苦辣都體驗了一遍。

顧若離將她交給李媽媽,快步走了出去。

“縣主。”崔安迎着她進了院子,“榮王府,沐恩侯府都派了人過來,送了滋補的藥,問起郡主得的什麼病,小的擋了回去。”

顧若離沒有心思管這些,回道:“這些事你管着就好了,不用來告訴我。”

崔安應是而去,顧若離去了廚房,過了一刻崔安領着白徵過來。

“白某來看看,郡主她如何了?”其實,這兩年他都在想解毒的辦法,可一直沒有進展,顧若離道,“我也沒有辦法,只有給她洗胃。”

白徵一怔,驚訝的道:“洗胃,如何洗?”

“太醫院的幾位先生都在,白先生和我一起去吧。”她和白徵走着,將洗胃的事和他說了一遍,白徵擰着眉頭反問道,“你覺得這個方法行得通?”

顧若離回道:“原理上是行得通的,即使不能解毒,但是也能沖淡胃部和腸道毒液,進行一次的簡單的消毒。”

“洗胃,洗腸太傷元氣,在下認爲此法太過冒險。”又道,“而且,毒素侵蝕被身體吸收,單單清洗不過也自欺欺人,不如抓緊時間尋找有用的法子。”

顧若離問道:“什麼法子有效,先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眼下都是瞎子摸象罷了!”

“可也不能盲目的試。”白徵回道。

白徵和楊文治幾個人的想法一樣,一來覺得清洗洗不掉毒素,二來,容易大傷元氣,雪上加霜。

“先試試吧。”顧若離道,“若是無效,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實際上,她沒有別的辦法,聖上派去嶺南的人,來回就要用上十多天的時間,而且,就算去了也不定能找到解毒的方子。

她不能抱太大的希望。

“嬌嬌。”三夫人跟着崔安匆匆進來,她身後跟着崔延福以及齊六爺,“郡主怎麼樣了,好一點沒有?”

顧若離朝三人福了福,回道:“還沒有,我一會兒打算試個新法子。”

“到底什麼病。”三夫人焦急的道,“外頭傳的說是絕症,病情又快又猛,就連你都素手無策。我是一個都不信,所以這才和你三叔還有舅舅來看看。”

顧若離看着她,又望了一眼崔延福,回道:“我娘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什麼!”三夫人幾乎跳了腳來,眼中一轉,“怎麼會中毒,誰給她下的毒。郡主雖有時不大好相處,可和別人也沒有多大的過節,什麼人會給她下毒。”

顧若離大概解釋了一遍,道:“……毒約莫是一年到兩年前下的,我們還沒有查到是誰。”

“龍涎香,嶺南!”三夫人重複了一遍,口中砸了砸這兩個詞,忽然臉色一沉,怒道,“是不是齊氏那個賤人!”

白徵和顧若離道:“我先去看看郡主。”便先去了,顧若離頷首,又回頭望着三夫人道,“現在還不知道是誰。三嬸爲什麼這麼說。”

“除了她還能有誰。你不要忘記了,兩年前你二叔可是從嶺南迴來的,咱們家除了他沒有人去過嶺南。”三夫人肯定的道,“只有那個賤人心最狠,也最恨郡主,定然是她沒有錯。”

“你不要胡說。”崔延福道,“兩年前的事情,你不查怎麼就能這麼肯定,更何況,她也沒有機會在郡主吃食裡下毒。”

方朝陽和二夫人水火不容,所以,兩人一年至多在一起吃個一兩次的飯,還隔得遠遠的,至於廚房,各自開的小竈,除非買通了婆子,要不然沒有這個機會。

“二哥去嶺南是做生意。這種奇門之毒他怎麼會接觸到。”崔延福覺得三夫人太過武斷,他望着顧若離道,“此事你要好好查一查,我倒覺得,不一定是家裡人。”

三夫人皺眉道:“你不要忘了,就算二哥在嶺南碰不到這些東西,可還有姑奶奶呢,她人在鳳陽可到底是和梅氏是妯娌,誰知道……”她的話沒有說完,就被崔延福打斷了,“越扯越遠了。”

三夫人扯到了崔之秀,又從崔之秀說到她的妯娌闕君王的夫人梅筱恩。

確實繞的有點遠了。

三夫人砸了砸嘴,也覺得自己說的有點誇張了,可她還是認爲這件事和二夫人脫不了干係:“你就繞着她查,斷不會錯的。”

顧若離點頭。

齊六爺就道:“這兩日我正要有位嶺南的朋友到京城,我去幫你問問此毒,他走南闖北的收海貨賣海貨,說不定能知道。”說着原地轉了身就走了。

顧若離應是:“謝謝舅舅。”

齊六爺擺了擺手,人已經走遠了。

“讓他問問吧,不定能幫上什麼,可但凡有機會我們就不能放棄了。”三夫人道,“我也沒什麼事,這兩日就留在這裡幫你吧,別的不行,管管廚房還是可以。”

“好!”顧若離挽着三夫人的胳膊去了正院,三夫人邊走邊道,“你自己也要吃飯,這兩日可是瘦了不少。”

她那有心思吃飯,方朝陽的毒要是再不解,便就是餓也要將她餓死了。

二夫人此刻正和崔婧文對面坐着,她臉上的傷好了,但是留了許多紅一塊白一塊的疤,還有左眼紅通通的一片,看着有些滲人,她端着茶陰冷着臉坐着,冷笑着道:“她這叫惡人有惡報,死了纔好,死了我定要放鞭炮慶祝三天三夜。”

崔婧文擡頭看了一眼二夫人放了茶盅,道:“二嬸,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

“你不留家裡用膳了嗎。”二夫人看着她,崔婧文道,“夫君說他來接我,算算時間他該到了。”話落,起身往外走,話落,二夫人陰陽怪氣的道,“他不在爭上駟院的差事嗎,還有空來接你啊。”

顏顯在和她孃家的兄長爭,她當然不高興。

“他不過是推不開,侯爺和夫人都是這個意思,他也沒有辦法。”崔婧文柔聲道,“做做樣子給長輩看看罷了。”

二夫人直皺眉,崔婧文又道:“他也有別的事情在做。這些日子皇后娘娘在給太子選良娣還有側室,準備前後腳娶進門,以充盈太子後院。”

“是該充一充,我聽說太子後院就一位沈夫人,還是個丫鬟出身。”二夫人說着吊着眉梢,崔婧文微微點了點頭,“是,我聽夫君說,皇后挑選良娣和側室對出身要求不高,只要品貌端正,性子好就行了。”

二夫人敷衍的應了一聲:“你路上慢點。”話落,就不再看她,崔婧文徑直出了院子。

“怎麼還丟東西了。”二夫人見桌上掉了個香囊,指着香囊道,“是不是二姑奶奶丟的,你給她送去。”

菊容應是拿起來:“呀,這香味可真是好聞,二小姐嫁過去後,連這香囊也用的好了許多呢。”

“我瞧瞧。”二夫人接過來放在鼻尖聞了聞,冷笑道,“果然是翅膀硬了臉面大了,連龍涎香也能用了。”話落,就將香囊丟在桌子上,她已經感覺到了,自從方朝陽走後,崔婧文的態度就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她出嫁前將中饋抓在自己手中,出嫁後雖中饋讓她代管着,可卻讓楊夫人派了個婆子來協助着。

不但如此,崔婧文將崔巖的婚事也看的很緊,她和三夫人不管誰做媒,崔婧文一律都挑着刺兒說不好。

分明就是防備着她們。

她還真沒看出來這丫頭心機這麼深,枉費她以前在她身上花的那些心思。

不對!二夫人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看着菊容:“她剛纔說什麼,太子要選側室?”

“是!”菊容也不敢看二夫人的臉,垂着頭應是,二夫人獨眼裡一亮,想起什麼來,隨即她眯了眯眼睛,道,“快要過年了,你明兒陪大小姐去買幾身衣服回來。”

“是!”菊容一臉的不解,沒有明白二夫人爲什麼突然要給崔婧容買衣服了,“買豔麗一些的?還是端莊清雅的?”

二夫人回道:“那丫頭豔麗不了,就清雅一些。”又道,“還要假髻,多買幾頂。”

菊容應是。

崔婧文出門,顏顯果然已經到了,他下車迎她上來,給她暖着手:“怎麼這麼涼,沒有用手爐嗎。”

“用了,剛放下。”崔婧文看着他,問道,“上駟院的事情如何?”

顏顯回道:“定了平涼伯。”話落,苦澀的笑了笑。

崔婧文臉一下子沉了下來,顏顯就哄着道:“還有別的事,你別太在意了。”都是認識的,他用力過猛容易傷了和氣。

崔婧文沒說話,一直到下車她都是沉着臉的,顏顯跟着她說着好話,崔婧文道:“你不要再說了,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說着,一個人往前走,顏顯楞了一會兒,只得去了顏夫人的院子,還不等他到,就已經有婆子和顏夫人道,“大奶奶不高興世子爺沒得上駟院的差事,在車上兩人就冷了下來,這會兒大奶奶一個人負氣回去了。”

顏夫人就皺了眉頭,道:“她丟了釋文一個人回去了?”

“是!”婆子回道,“世子爺在後頭說了許多好話。”

顏夫人就咯噔一聲放了茶盅,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和行禮聲,她收了不悅,看向進門的顏顯,道:“外頭冷,快到娘這裡來暖和暖和。”

顏顯坐了下來,顏夫人就憐惜的道:“上駟遠的差事苦,你沒得就沒得,開了年我們再想辦法。”又道,“正好安生的過年。”

“好!”顏顯其實無所謂,朝堂就是個染缸,捲進去了不是黑就是白,他向來不熱衷這些爭名逐利的事,“過完年太子會幫我,您放心吧。”

顏夫人點了點頭,想起什麼來,問道:“朝陽郡主如何了,我聽說是中毒了?連靜安縣主都素手無策?”

“是這樣說的沒錯。”顏顯回道,“這幾日太醫院的幾位大夫都在那邊,靜安縣主也有幾日沒有去同安堂了,說是嶺南的奇門之毒,並無解法,情況很危急。”

“和你媳婦說,明兒讓她和我一起去那邊看看。”顏夫人道,“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她不過是個郡主,跋扈也好高傲也好都是無害的,我們來往不來往都沒什麼要緊,可是現在不同,靜安縣主雖話不多可要比她心思活絡多了,且不說還有個趙遠山這樣的女婿,就算再不喜,我們也要上前去湊一湊。”

“怕是有些不行。我瞧着她和那邊關係不好,她出嫁朝陽郡主母女都不曾隨禮。彼此根本不來往!”顏顯回道,“娘,您一個人去吧,不要讓她爲難了。”

顏夫人就冷了臉,可又不想讓自己兒子難做,就拍了他的胳膊:“你瞧瞧你,這才成親,心裡眼裡就只有媳婦了。”

“怎麼會。”顏顯回道,“您也知道我的性子,我既娶了她進門,自然就要全心全意對她,若是虧了她,豈不是讓人家說您養兒無方。”

顏夫人面上笑着,眼神卻漸漸冷了下來。

崔婧文坐在梳妝檯前,連翹給她梳着頭髮,低聲道:“說是沒的救,又不能吃東西,就算不被毒死,也要餓死。”

“奶奶。”連翹想想方朝陽腸穿肚爛的樣子,就覺得驚悚,“這種藥,真的沒解藥嗎。”

崔婧文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道:“我如何知道有沒有解藥,你該去問靜安縣主。”話落推開連翹起了身,連翹一愣忙垂着頭道,“是,奴婢說錯話了。”

“不是你說錯話了,而是你心裡覺得,這事兒是我做的吧。”崔婧文似笑非笑的看着連翹,連翹忙擺着手,“沒有,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崔婧文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不是最好,以後腦子放清楚點。”

連翹應是,額頭上滿是冷汗。

“去準備點禮。”崔婧文道,“明兒夫人定然要去郡主府走個過場,我會一起去,你把東西準備好。”

連翹應是而去。

崔婧文靜靜坐着,嘴角越翹越高……

方朝陽抱着桶已經吐了第四回了,從一開始吐出來渾濁的水,到最後是什麼樣的水進去,什麼樣的水出來,她乾嘔着奄奄一息的看着顧若離:“還要再來嗎。”

顧若離點了點頭:“再來一次,等洗好胃,我扶您起來洗腸。”

“還要來嗎。”三夫人扶着方朝陽,望着顧若離道,“人都這樣了,要是再吐,恐怕命都要沒了。”她想到以前的方朝陽,看着現在她的樣子,實在是忍不住心疼。

多驕傲的人,這會兒變成這樣的狼狽。

顧若離點了點頭:“做的徹底一點,才能知道到底有沒有效果。”

“都是那個殺千刀的下毒的人。”三夫人狠狠的道,“嬌嬌,你不要不信,我今兒敢拍着胸脯,此人定然是齊氏那個賤人!”

顧若離其實也懷疑二夫人,因爲她最有立場,可是就因爲如此,她要想下毒還方朝陽,卻也是最難的。

“此事稍後再說。”顧若離給端了水遞給她,方朝陽沒有猶豫,咕咚咕咚的喝了,不過幾息的功夫,就習慣性的吐了出來,胃裡已經容不下東西了。

“三嬸。”顧若離道,“您去休息一會兒吧,這裡我和李媽媽在就好了。”

三夫人知道接下來要洗腸,方朝陽定然不想讓她看到,頓了頓就道:“成,我先回去一趟,這口氣不出我心裡難受。”又道,“晚點我再來。”她說着,就氣沖沖的走了。

顧若離也沒心思攔她勸她,扶着方朝陽起來,白世英從門外進來,上前搭着手:“我來幫忙吧。”

顧若離去看方朝陽,方朝陽點了點頭,道:“有勞白姑娘了。”

“不客氣。”白世英扶着她起來,李媽媽拿着馮勻特意坐的架空的椅子來,方朝陽攥着顧若離的手,望着那把椅子,緊緊的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嬌嬌,若是我死了,此仇你定然給娘報,叫她生死不得,痛不欲生!”

她方朝陽這輩子從來沒有受過此等大辱,她斷不會饒了此人。

“好!”顧若離道,“我謹記着。”

方朝陽褪了褲子坐下來,她坐不住只能靠在白世英的身上,顧若離和李媽媽打着水……

隔着牆,宴席室裡坐着的幾位大夫都是面色凝重,因爲這個方法是顧若離提出來,大家對她有所瞭解,所以並沒有多少的質疑,相信她既然說了就定然有可行性,可是到底能不能解毒,會不會有效果卻沒有人知道。

所有的事情做完,天已經全黑了下來,方朝陽的脣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人已經暈了過去,顧若離替她清理了身上,又餵了半碗的甘草並煎綠豆湯,纔將她抱到牀上蓋着被子躺好。

“找塊棉布墊在她身下。”顧若離吩咐李媽媽,“一會兒弄髒了,讓她再起來換會累着她的。”

李媽媽擦了着眼淚沉默的點了點頭,託着方朝陽的身體,在她身下墊了毯子。 Wшw ▲ttκǎ n ▲¢O

“怎麼樣。”顧若離出了門,幾位大夫都迎了過來,她回道,“沒再喊着疼,脈搏現在還看不出不同來,到底有沒有用,只有明天再看了。”

楊文治點了點頭,道:“你這樣做確實是好辦法,若是才服的毒,用這樣的方法定然有用。”

“是!”韓恭看着顧若離道,“方纔我們也討論了一番,往後若再遇到誤服毒的人,用你這個手法比催吐效果還要好。”

顧若離朝衆人道謝:“這幾日,給大家添麻煩了。”

衆人擺着手說無妨,時間不早,大家說了一會兒話便說明日一早再來,就各自散了。

白徵站在院中,望着顧若離,道:“你覺得會有效果嗎。”

“我覺得會有。”顧若離看着他,正要說話,白世英從房中走了出來,看着白徵淡淡的道,“總比什麼都不做的好。”

白徵一怔望着白世英,臉也漸漸冷了下來,朝顧若離抱了抱拳,道:“白某明白再來,不打擾了。”話落,拂袖而去。

“白姐姐。”顧若離回頭看着白世英,白世英搖了搖頭,疲憊的道,“不必管他。”

顧若離輕聲嘆了口氣。

兩個人坐在桌邊依舊翻着書,白世英指了一本上頭的解說,道:“你看這個,說是深海中有種石頭魚,其含有劇毒,卻亦是良藥,能以毒攻毒治嶺南的毒水瘴。”

“毒水瘴含五色信石,此物毒發快,毒性強。”顧若離道,“我不知這石頭魚是何物,但若說解毒,倒不一定。”

白世英也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這書有些胡謅的嫌疑。”她說着,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書丟在一邊。

“嬌嬌。”方朝陽呻吟了一聲,顧若離忙跑過去,“娘,是不是又開始疼了。”

方朝陽擺了擺手,道:“孃的衣服髒了,你幫我換了。”

顧若離應是,給方朝陽換了衣服,顧若離號了她的脈,隨即臉色微變,白世英問道:“怎麼了?”

“你來看看。”顧若離現在對自己沒了信心,拉着白世英扶脈,白世英搭了手,也是面露狐疑,“症狀是不是輕了點?”

顧若離點着頭:“應該是。”

“我覺得脈搏不同了。”白世英高興起來問方朝陽,“郡主,您現在疼不疼?”

方朝陽回道:“還略有些疼,不過相比之前已經是好了許多。”

“那就是有效。”顧若離高興起來抱着方朝陽紅了眼睛,又起身對白世英道,“我再開副解毒的方子!”

現在毒性不如從前,解毒肯定也要容易一些。

她匆匆寫了方子喊歡顏:“讓孫刃去同安堂拿藥。”又道,“速去速回。”

歡顏應是跑去找孫刃,過了一會兒他拿着藥回來,跟着他一起的還有吳孝之。

顧若離讓歡顏去煎藥,引着吳孝之進門問道:“先生,您查到了?”

131 抑鬱219 笑話110 擾亂019 隱情298 新生091 病態278 雙方259 奔命117 慶陽242 喜憂123 破家019 隱情148 雖生090 消息061 見識047 意外269 一觸163 維谷297 先生014 朋友010 等候024 道別290 求情087 司醫118 分別279 圍堵239 偷襲176 高興270 行軍181 情愛217 鈴聲053 賠禮130 起落021 讚歎056 啓程118 分別037 不同154 知情032 進山116 解決154 知情259 奔命113 衝撞103 分歧223 權位011 路遇198 驚訝192 嫁妝251 月子194 天成220 決裂168 修行163 維谷135 攻克028 人質252 運籌106 進宮158 軌道020 混熟111 嘗試176 高興107 躁動172 廢物293 團聚233 秘製177 開幕273 人外016 九針156 充軍190 生養084 理事279 栗子241 凱歌182 平行165 位置119 族人283 京城145 情分231 職業162 謀劃037 不同125 嘗試023 主動160 我亡213 毛氏149 猶死251 月子124 不易193 佳期266 進退127 想你174 二人207 將計173 當歸244 故交288 絕路216 讓步031 商量204 水面
131 抑鬱219 笑話110 擾亂019 隱情298 新生091 病態278 雙方259 奔命117 慶陽242 喜憂123 破家019 隱情148 雖生090 消息061 見識047 意外269 一觸163 維谷297 先生014 朋友010 等候024 道別290 求情087 司醫118 分別279 圍堵239 偷襲176 高興270 行軍181 情愛217 鈴聲053 賠禮130 起落021 讚歎056 啓程118 分別037 不同154 知情032 進山116 解決154 知情259 奔命113 衝撞103 分歧223 權位011 路遇198 驚訝192 嫁妝251 月子194 天成220 決裂168 修行163 維谷135 攻克028 人質252 運籌106 進宮158 軌道020 混熟111 嘗試176 高興107 躁動172 廢物293 團聚233 秘製177 開幕273 人外016 九針156 充軍190 生養084 理事279 栗子241 凱歌182 平行165 位置119 族人283 京城145 情分231 職業162 謀劃037 不同125 嘗試023 主動160 我亡213 毛氏149 猶死251 月子124 不易193 佳期266 進退127 想你174 二人207 將計173 當歸244 故交288 絕路216 讓步031 商量204 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