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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寒香在車上含情脈脈的望着我對我依依不捨時,依人分明是用這樣的話勸她早點回家的。依人說,她們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在哪裡又在什麼地方上班,以後有的是機會。

那麼,寒香應該在廣場上等我下班纔對。她早就有些暗戀我的,我只要稍微對她再好些,她那顆單純的心就會更加對我神魂顛倒。

然而,廣場上空空如也。不要說寒香和依人常坐的那輛寶馬,就是別的車也沒有。

我說不出的失望。

雖然我知道,總有一天寒香會來找我的,但我還是說不出的失望。

我是多麼希望寒香早點到來,我好早點讓她爲我神魂顛倒,我好早點接近媽媽那要我完成的神秘夙願的真象。

楊娜的車從車庫出來,在我身邊輕輕停下的時候,我幾乎沒感覺到,我的眼睛還在廣場外面的街道上尋尋覓覓。

依然不見寒香,也不見那個說寒香就是瓶梅公司老闆的女兒,我一定要想方設法讓寒香愛上我的,一襲白衣冷清飄渺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詭異女子。

楊娜從駕駛室的車窗探出臉來,柔聲叫了幾聲“改之”,又按了幾聲喇叭,我才反應過來。

我別過臉去。

她白淨憔悴的臉上滿是不解的神色。

我歉意的笑笑,然後上車,輕輕的坐在她身邊。

她發燃車的那一瞬,問我:“弟,你剛纔是……”

我道:“沒什麼,我只不過是在看天邊的晚霞,晚霞映照下的行人。”

她道:“是嗎?”

我點頭:“是。姐,你不覺得晚霞好美?”

說話間,車已穿過高樓林立的街道,駛入一片樓羣較矮的地段,大片樓羣遮擋不住的天空露了出來。

我們看到了天邊美麗的晚霞。

她道:“是的,好美,好久好久沒看到這樣美麗的晚霞了。”

我一邊看晚霞,一邊看她被晚霞映照的滿是喜悅的臉。

奇怪,這一刻,晚霞依然如婚紗般絢麗。我想到的,卻不是寒香夢想中的穿上婚紗的樣子。

我想到的竟是,和楊娜攜手並肩走過結婚的禮堂,楊娜有張如此時此刻般被晚霞映照的美麗幸福的臉,她身上婚紗的顏色是晚霞的顏色。

我們的心情如此美好,我們的車靜靜的前行,駛向晚霞的方向,在那個方向是我租住的楊娜的家。

也許,有一天,那裡不再是我租住的楊娜的家。

而是,我和楊娜的家。

這樣幸福的憧憬着的時候,本來平穩的楊娜的車忽然顛簸着拐了幾下。

我別過臉去。

楊娜臉上是驚慌的顏色。

我道:“姐,怎麼啦?”

楊娜沒有回答,她不僅是慌亂,而且還緊張得厲害。

其實不用她回答,我已經看清了,楊娜之所以緊張慌亂,是因爲一輛車。

一輛黑得發亮的奧迪。

我見過這輛奧迪。

那個對娟子極盡摧殘之能事卻像奴才侍候主子般侍候那個很裝B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周潤華或《黑道學生》裡的九哥的豪門闊少的長着一雙狐睛的猥瑣老頭,曾經幾度出現在壁山分公司宿舍樓外的的街道上時,開的就是這輛奧迪。

然而,這次,楊娜卻不是如上次在重大附近掛傷豪門闊少的寶馬那樣不小心撞上了那輛黑得發亮的奧迪。

這次,楊娜已很小心。

因小心,而慌亂緊張,上次掛上寶馬的事在她心裡鉻下了深深的印記。

這次,她的車沒如上次掛傷寶馬那樣掛傷奧迪,奧迪也沒有掛傷她的車,可奧迪卻即將掛傷她的車。奧迪也不是她上次掛傷寶馬車那樣不小心,奧迪是明知要掛傷她的車卻偏偏向她的車擠來。

楊娜慌亂緊張的躲避,總算沒掛傷奧迪也沒被奧迪掛傷,然而卻被奧迪緊貼着車身擠到路邊再也不能動彈。

楊娜沒有動怒,照理楊娜應該紅顏一怒的。

楊娜從駕駛室車窗探出臉來,小心翼翼的對奧迪車笑,歉意的笑,儘管,她半點也沒有掛傷奧迪車,即使掛傷奧迪車也不是她的錯。

然而,奧迪車的車窗卻沒打開,我看不到裡面的人的臉。

然而,很快奧迪車後排的門卻打開了,先是伸出皮鞋鋥亮西褲筆直的腳,接着便跳下四五個身着深色西裝的戴着墨鏡握着棍棒的平頭男子。

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律冰冷陰森,他們將手中的棍棒在另一隻手向上攤開的手掌上輕輕的敲擊着,耀武揚威的向我們逼來。

該發怒的沒有發怒,不該發怒惹是生非的反倒耀武揚威,無論我曾經怎樣決心要以美好的心情微笑的態度去面對新的一天,我也要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了。

然而,我卻必須得按捺住。

在這種情況下誰按捺不住誰他媽就是白癡,只有白癡纔會做硬拿雞蛋碰石頭的事。

更何況,我如果按捺不住白癡得硬拿雞蛋去碰石頭,恐怕立馬遍體鱗傷的不僅是我自己,還有楊娜。

楊娜臉上的嫌意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擔驚,嘴上還在小心翼翼的衝那些男子道歉,明知沒用還是小心翼翼的道歉。

然而,我知道,她擔驚的不只是她自己,她擔驚的更多是我。

我一把將楊娜拉進車窗,我自己探出臉去。

雖然,我不得不按捺住自己,但我卻再不能不站出來。

如果實在躲避不過,那麼就請將一切的災難降臨在我的頭上。

而且,雖然奧迪車的駕駛室車窗沒打開,我看不到裡面有沒有那個猥瑣老頭的臉,但我知道,那個猥瑣老頭一定正坐在車裡,之所以發生這一切,都是因了他的存在,一切都是他的計劃,都是衝我來的,楊娜只是不幸和我坐在了同一輛車上,她是無辜,我決不要他們傷及無辜。

我道:“無論你們做什麼都可以,但請你們放開她。”

我的聲音很平靜。

幾個男子愣了愣,停下了向我們一步步逼進的腳步。

他們太出乎意料,他們大概想不到我還能如此平靜。

但隨即一個男子就哈哈大笑,很有趣的哈哈大笑,接着道:“你們聽,他好像是在跟我們談條件,雖然很客氣卻他媽像是在跟我們談條件,敢情是個讀了很多書的人!”

那誇張諷剌的表情,自然不是在說我讀了很多書才如此文縐縐的,連談條件都他媽文縐縐的帶個“請”字,而是誇張的譏諷我也跟他們談條件,我配跟他們談條件嗎?你見過螞蟻跟大象談條件,你見過菜板上的魚跟刀談條件?

別的男子也跟着笑起來,大笑,前仰後合,有的還捧着腰,一個個快要流出眼淚。

我道:“是的,談條件。”

我面不改色,聲音竟比先前還平靜得出奇。

所有瘋狂的笑聲嘎然而止。

平頭男子一個個全都瞪着我,不再是耀武揚威,而是凶神惡煞。

靜。

出奇的靜。

空氣異常壓抑而緊張。

一隻手,輕輕的向車裡攥了攥我。

溫柔的手,顫抖的手,凝聚着這世上最真摯的愛的手。

楊娜的手。

一個男子忽然撲向我,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棍棒。

別的男子跟着,蜂擁而上,衝我把手中的棍棒高高的舉起。

“住手!”

一聲冷喝。

幾個男子一律停下,棍棒卻還是高高舉起,只是沒有向我重重的砸下來,彷彿被誰施了法術,一動不動,只有臉上的表情是無比的驚詫。

我別過臉去。

奧迪的副駕駛室車窗不知什麼時候已打開。

我看到了一張臉。

冰冷猥瑣的臉。

果然,是那個老頭,那個對娟子無限殘忍對豪門闊少卻極其諂媚的老頭。

果然,一切都是他的主意都是衝我來的。

然而,剛纔那聲冷喝,卻是出自他之口。

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我決不相信他讓那些男子住手是要放了我們,他怎麼可能放了我們,尤其是放了我?

果然,他冷笑道:“別以爲我會放了你,更別要跟我談條件,你還遠遠不配。”

我一個字也沒說。

我等他繼續。

他卻沒跟我說話,他只對那羣怔怔的一動不動的男子道:“一個個還愣着做什麼,還不給我滾回車來!”

那羣男子更加驚詫,卻沒人敢說話,一個個乖乖的轉身上了車。

他這纔看了看我身邊的楊娜,對我道:“如果你想她安全,你就也乖乖的給我上車來。”

一字一句,陰冷凜冽,如地窖吹出的風。

我推開副駕駛室的車門,那樣子真的很聽話很乖。

楊娜卻在背後再次伸手拉住了我。

她眼睛裡有晶瑩剔透的淚,她道:“不,改之,你不能上他們的車。我們又沒什麼錯,錯的是他們,大不了,我們馬上打電話報警。”

“報警?!哈哈……”老頭大笑,道:“上次在重大附近掛傷了咱家少爺的寶馬車也是說要報警,這次又要故技重施是不是?這次可沒那麼幸運,上次那個漂亮的狐狸精讓我們少爺放走了你們,這次我看還能有誰?!”

停了停,睜着一雙陰險可怕的狐眼瞪着楊娜,一字一句惡狠狠的道:“如果我是你,爲了他的安全,我決不會像你那麼糊塗天真,竟然想到報警。”

楊娜緊張擔驚的臉,忽然就失去了信心,變得有些束手無策。

我推開了楊娜還攥着我的手的手。

用力的推開了楊娜還緊緊的攥着我的手的手。

我怒聲道:“楊娜,別他媽有事無事對我獻殷勤了,我的事與你有什麼關係,要你來多事打電話報警?!”

楊娜失去信心的臉,愣了愣,接着是驚詫,莫名而傷痛的驚詫。

我繼續道:“記住,我們是不可能的,隨便你怎麼討我的好我們都是不可能的,我早已有了意中人,所以,你滾吧,滾得越遠越好!”

然後,我下了車,重重的將車門關上,背對着她,頭也不回,一步步走向猥瑣那頭那輛黑得發亮的奧迪,真的很乖很聽話,很聽猥瑣老頭的話。

我跨上奧迪車的那一瞬,我聽到身後有車猛地發燃向與我們背道而馳的方向急急而去的聲音。

是楊娜的車。

我還是沒有回頭,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平靜,然而,我的心卻痛得厲害。

我知道,楊娜一定有多麼傷多麼痛多麼恨,她的眼中一定有太多忍也忍不住的淚珠正瘋狂的洶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