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寧氏一夜難以入睡,眼看日上三竿,也不見有任何消息傳來,她不禁有些着急,抓住旁邊的如意冷聲道:“本宮昨個讓你送出的信可有答覆了?”
如意一驚,瞥了守在正房外的護衛,悄聲道:“回殿下,並不曾有回信,殿下若是着急,不如奴婢出去瞧瞧?”
寧氏沉着臉眼睛轉了半天,未免惹人懷疑還是道:“再等等吧,日落之前若還是沒有回信再說。”
如意道聲是便退下了,留下寧氏獨自坐在房裡焦急等待。隨着時間的流逝,寧氏心裡已經掀起了滔天怒火,果然新提拔起來的人不如陳老三等好用,不過這麼件小事,成不成倒是先來說一聲啊!想到萬一失敗便會牽連甚廣,心頭更是擔憂不已,但讓她眼睜睜地瞧着寧玉遠嫁耿佳佳不可能,這才鋌而走險。
與此同時,凌雲才得知此事,當即着人入宮將此事稟報給了君牧野。當初寧氏提拔那些人的時候,她就暗中安排了自己的人在他們身邊,她沒想到寧氏如此不顧大局, 不顧兩國邦交,也要使用掉包計。
身在宮裡的君牧野見到凌雲派去的人,當機立斷,趕緊遣人去談個虛實,若嫁往拖雷的當真不是寧玉,事情可就麻煩了。
彼時,相府東院客房,婉兒正給如影喂藥,見有人進來,連忙道:“雙兒姐姐,你回來了,家裡可還好嗎?”
如雙溫和地笑答:“一切都很好,你也累了,我來服侍小姐,你去休息會兒吧。”
婉兒也不同她相爭,將藥碗遞給她便關上門守在了外面。
葉如影瞥了一眼如雙:“主子喚你回去到底何事,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如雙露出得意一笑,一邊喂藥一邊道:“你一定猜不出來,此事真是泄了我心頭大恨。也算爲你報了仇,若不是主子吩咐不得傷害那臭丫頭,我非要讓她嚐點苦頭不可!”
如影一驚,疑惑地望着她,接下來便聽她將昨晚的事情一一道來,原來那個後來出現將寧玉打昏送回去的黑衣人便是如雙。
得知竟是這麼一回事,聽得如影面容驚異非常,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毫無疑問,一直到日落西山,寧氏也沒有等到想要的回信。她心裡大慌。連忙讓如意暗中吩咐近衛出府去找那幾人查探一番。又是半夜沒有閤眼,等那近衛回來,帶回的消息竟是那幾人一去不復返,寧氏的心瞬間涼個透頂。這是出意外了?然而,她最關心的,不是這幾人卻是寧玉,經過兩日,以拖雷的速度恐怕已經距離都城很遠了,她就算再派人去救寧玉。再加上沒有她的消息,成功的機率只會更小。一瞬間,寧氏的精神萎頓了許多,再加上外面又少了一批可用之人。簡直是元氣大傷。原本被她一直壓抑的病情這個時候徹底爆發了出來,當時便癱倒在牀上連擡手的力氣都沒了,心底猶不放棄要把寧玉帶回來的念頭。
君牧野派出去的人直到第四日才帶回信來,得知寧玉安然無恙地在拖雷的迎親隊伍裡,君牧野提了幾日的一顆心終是放了下來,又聽那人回道:“前幾日有隊黑衣人偷襲了一個因爲內急而在偏僻處出恭的小宮女,被巡邏的士兵發現後,分別教訓了一頓。稟報給拖雷可汗之後。也沒審出什麼來,準備帶回拖雷放羊。”
聞言,君牧野眼角抽搐不已。寧氏派去的都是什麼人啊,還有那位拖雷可汗的思想也不一般。不過,總算這事有驚無險地過去了,只希望拖雷的迎親隊伍速速回到他們部落的領地,那麼再出什麼事也與寧朝無關了。
當晚,君牧野先是將此事告知了凌雲,然後夫妻二人才去給寧氏問安。寧氏如今連話都說不完整了,看到二人咿咿呀呀地交個不停,雖然聽不大懂具體含義,但光是看她的眼神二人也知道她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爲了讓寧氏打消讓寧玉回來的念頭,君牧野道:“拖雷的迎親隊伍速度非常快,今日怕是已經到了邊境處,再過兩日應該就能抵達拖雷部落了,大公主日後會有她紫的生活,母親也當好好休養纔對。”
寧氏聞言,語速更加急迫,見兩人根本聽不懂她說話,他連忙招來如意,顫顫巍巍地扶着她的手往牀邊挪動。
君牧野下意識地靠近兩步,剛想伸手去扶,去見寧氏乾枯的手掌帶着掌風扇了過來。她如今身上並沒有多少力氣,這一掌卻像是調集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打到君牧野臉上的時候雖然不是多疼,卻也發出了“啪”地一聲脆響,房內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
君牧野呆愣當場,凌雲連忙上前將君牧野往後拽了一步,看向寧氏的時候便見她眼中充滿了瘋狂之色,甚至還要往她肚子上撲過來。
凌雲拽着君牧野的手尚未鬆開,此時本能反應地一手護着肚子,一邊大步後退,堪堪退了兩步便撞到後面的桌子,發出“咣噹”一聲響,讓君牧野徹底清醒了過來,連忙將她護在身後看向寧氏怒道:“母親,您不要太過分!”
凌雲不過剛懷孕兩月,雖然尚未顯懷,卻是胎兒最不穩定的時候,雖然她自己感覺並沒有什麼不適,當下卻被君牧野一把抱起來匆匆趕回隨雲居看太醫。凌雲透過君牧野的肩膀向後面的寧氏望去,這一眼讓她心底一寒,因爲寧氏的眼神太令人害怕了,那裡面的恨意似乎足以燃燒掉她的整個生命。
本來凌雲並未覺得身體不適,然而當晚,她卻發起了高燒,夜迴夢轉,寧氏那雙充滿恨意的眼睛總是在她面前明明暗暗地閃爍不停。
凌雲這一病可把君牧野和貼身的幾人嚇壞了,爲了不影響胎兒,凌雲堅持不用藥,極力用自己良好的免疫力壓制身上的病情。
君牧野拿她沒有辦法,下人們紛紛跪下求她,也沒能讓她鬆軟半分。不得已,君牧野只好按照凌雲說的不斷用白酒爲她擦身降溫,好在熬過了頭一日,第二日便基本不燒了,這讓守了她一天一夜的君牧野差點抱着她喜極而泣。
凌雲溫柔地安慰了他一會兒,便見趙同來報:“大人,剛剛得到消息,大公主的迎親隊去已經抵達拖雷部落,百官正等着您去給拖雷的一萬兵馬踐行。”
君牧野雖然仍有些舍不下凌雲,但此事容不得半點耽擱,身不由己,他沒有選擇,吩咐太醫和下人們好好服侍凌雲,才匆匆回宮。
君牧野一走,凌雲整個人都沉靜了下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很快她好像就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眉間的鬱色也減了不少,更是十分配合地用了安胎藥吃了養身粥。
皇宮裡,君牧野在一萬拖雷將士處罰之後,面相文武百官宣讀了一道聖旨,其中言道因長久臥病不能置朝政於不顧,決定封大皇子寧遠爲太子,臨朝聽政,更是加封了幾位太子太傅,負責教導太子。
這道聖旨一下,剛剛歸於平靜的朝堂頓時炸開了鍋一般,紛紛討論了開來,各種聲音不絕於耳。
有人暗道:“皇上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嗎,養了這麼久,不僅沒有一點好的跡象,還突然性情大變封了太子,看起來是離大限不遠了!”
當然,這是最普遍的聲音,還有一小部分心裡陰暗的,則竊竊私語道:“丞相大人總攬朝政這麼久,看來陛下是不放心了,即便大皇子年幼也要把他派來當個小探子。”
當然能夠大聲說出口的,無異於歌功頌德,或者表白忠心一類的言辭。但是很出乎意料地,封大皇子爲太子一事,君牧野本來就已經做好了可能會引發軍心動盪的問題,結果事實反饋過來卻是將士們非常愉快地接受了這一事實,甚至連平日訓練喊起口號來都響亮了幾分。
君牧野心裡詫異,將此事說與凌雲聽的時候,見她只是沉思了片刻便笑着解釋道:“這也正常,以陛下這幾年來的所作所爲,足以讓將士們對他失望了。大皇子雖然年幼,但怎麼看都比陛下更有前途,而且陛下的確是病得太久了,軍中難免不會發出各種質疑的聲音,甚至會擔心萬一陛下突然駕崩國家無主他們該怎麼辦。如今既然封了太子,那麼這些擔憂就可減少許多,因此這種情況也算在情理當中了。”
君牧野細細一想覺得凌雲說得很有道理,之前的憂慮頓時減少了許多,一想到正趕往楚寧邊境的拖雷軍隊,雖然人數不多,但作爲一支奇兵未免不可。這麼一來,這些日子的忙活,總算沒有白費,只等奇兵一到,按照凌雲所說的連環計靈活應用,總算有了幾分勝算。
時值德隆三年五月,寧國上下迎來了新一年的收穫季節,雖然不是什麼大豐收,在朝廷見了一般稅收之後,百姓不至於再遇到餓死的情況,已是令人驚喜了。
同時,在寧水郡岌岌可危的時候,拖雷的軍隊一朝抵達,寧國正式開始了對楚國的防禦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