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殺人滅口

林氏是怎麼不會想到,居然有一天這宋成也會打她。

想她剛及鬢之初便是認識了這個男子,那個時候他還年輕,又是剛從戰場歷練回來,渾身透着一股子陽光味道,他在邊關許久,不似金陵城中其他的男子一般養得那般的白淨,反倒是有男子氣概的古銅色肌膚,也不是那一股子的書生氣味,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百無一用是書生的模樣,他通身透着陽剛的味兒。

她不小心跌倒,正是被他扶住了,林氏還記得那個時候她半偎在宋成的懷中,他半條手臂橫在她的身前,阻止了她跌倒,她離他是那般的近,他的身上散發着灼熱的氣息,她的身體被觸碰到的地方像是被火點燃了一般燙得厲害。

“小心了,小姐。”

林氏直到現在還記得當時宋成對她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那麼一句,她的一顆心就沉醉在這個少年兒郎之上了。

她愛上了這個男子,那般的不顧一切,付出了自己的所有,等到她回過了頭來的時候,已經快二十年過去了,可她卻是什麼都沒有得到,丈夫是要同旁人分享的,他的身邊不是隻有她一個女人,而在名分上,她不是妻子,雖說在嫁給他的那一天,在洞房花燭夜他同自己說在他的心目中她纔是他永遠的妻子,可是那不過就是說給她聽着玩玩的話罷了,這麼多年,她不過還是他的妾吧了,她所生下的兒女也全部都是庶子和庶女。這麼些年,宋成也一直待她是極好的,卻不想這些好這終有一天居然也一下子消失殆盡了。

他從不曾向自己動過手,林氏淚眼朦朧地看着宋成,她的臉上火辣辣地疼着,可她的心裡頭更疼,疼的厲害,疼得她都快要死了一般。

“你竟然……”林氏指着宋成,她的手指微微地顫抖,全然不敢相信,“你竟然以爲是我做的?”

她雖然也是恨不得宋珩名譽受損,被人千夫所指,可她還不至於到如此不曉事的地步,這種事情本就不是光彩的,她們宋家又不是平常的那些個小門小戶,出了這種事情,對於家中是極大的侮辱,關上門來怎麼處理是家裡頭的事情,她又怎麼不知道越是高門的,這種事情都是爛在裡頭不讓知曉的。所以她也不過就是將這件事情告訴了黃氏知曉罷了,誰知道外頭怎麼地就起了那些個話語,越傳越是可怕,越發的難以收拾的地步。

她真的不知道外頭怎麼會突然之間傳得那麼的厲害,她頂多……頂多只是在聽到那件事情的時候,心中還是有些幸災樂禍罷了,知道宋家是絕對不會容許下去了,宋珩唯一的下場便是被逐出宋家,她也僅僅只是如此期許着罷了而已。

宋成繃着一張臉,面無表情地看着林氏,他剛剛也是怒極,他是知道林氏一向不喜歡月氏所出的,可林氏這人還沒有那種膽量做出那些事情來,這一點,宋成再清楚不過了。可,人人都道女人心海底針,許是那一次他罰了她去了家廟,她一向是個心氣小的,年輕的時候自個朝着旁的女子多瞧上了一眼就能夠惹得她喝了一整日的醋,那一年他醉酒宿在了月氏的房中,她便黑了一張臉,整一個月都不搭理了他。宋成覺得這些年下來,林氏越發的斤斤計較了起來,指不定這事還同她脫不離干係!

這樣想着,宋成的臉色越發寒磣了起來,那眼眸也黑沉上了一些。

林氏見宋成繃着一張臉不說話,想到剛剛他將所有的一切都往着她的身上推,她到底是有哪裡做錯了,想來最錯的還是嫁給了這個男人。

林氏抹乾了自己臉上的淚痕,她原本對這個男人心中全是滿滿的情意,可他那一巴掌,還有那不信任的眼神,真是可笑,同牀共枕那麼多年,卻不想眼下卻是落了這麼一個下場,她的枕邊人竟然是不信任她。

罷了,既然他已經全然不顧夫妻的情義,她爲何還要將這個男人置於心尖上的位子,想來這些年的也不過就是她一場夢一場笑話罷了,既然是這樣,大家都不要好過罷了,爲何就她要遭受這些無妄之災,爲何她就要處處低於人下,她所出的子女又爲何一定要矮人一等!

她不甘心!

“老爺,你怪我不要緊,可當日下令將人趕出去,那可不是我!我這個當小妾的,一向是說不上話做不了主的。”林氏對着宋成道,她一字一句地提醒着宋成,“老爺,當日可是您發了話,叫人滾出宋家,莫要連累的,看來,老爺您最近是身體不大好,已經不記得自己說的話了!”

宋成臉色難堪無比,他當然是記得的,是他自己把人趕走的,當時那種情況下若是他不把人趕走,他一個爲官的最怕的就是這種門風問題,生怕就被人抓住了錯處,可誰曾想到竟是會演變到了眼下這種情況的!

他自然也是後悔無比的,可眼下還能如何?除了把人給追了回來,明日一同去進金鑾殿覲見纔是正事,若是到時候那丫頭沒有和自己一同進去,只怕是要出大岔子的,自己那腦袋,全家門的腦袋全部都命懸一線呢,真真是要了命了。之前朝堂之上多少大臣都以這件事情奚落過他,可眼下他的女兒卻是如此的能幹,只怕是要羨慕死一羣人了,而自己把這個聚寶盆一般的女兒給攆了出去,這怎麼不能讓他扼腕嘆息,可偏偏眼下林氏居然還要提醒他這件事情,那眼神那語氣無一不是在告訴他,一切都是他做的,別讓他再自其自人。

“當日編排宋珩的時候,並不只有我同兩個女兒,老爺您也是說過的,我們對於宋珩來說不過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二孃和庶姐罷了,說得再多再難聽,也不比自己的父親,自己的祖母說的那些個話叫人傷懷。”林氏看了一眼黃氏,暗想着自己從嫁過來的時候開始,這個老太婆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每天都對着她恭順,結果恭順到如今,她換來了什麼,什麼都沒有的得到,還要被他們所嫌棄。

既然恭順沒有換的她所需要的,那麼,她就不恭順了吧,她爲何還要恭順呢!她要拋棄那恭順的模樣,再也不恭順了。“惡婦!”

宋成當場被林氏這麼揭露,面子上越發有些下不來,原本父親的訓斥就已經讓他有些頭疼了,卻是不想眼下還要自己被這個妻子給訓話,宋成胸膛之中的怒氣越盛,惱羞成怒的他原本還想再扇林氏一個巴掌,卻是瞧見林氏那一張倔強的臉,揚着頭看着他,讓宋成這一巴掌怎麼樣都是打不下去了。

林氏那一張倔強的臉,宋成以前也是見到過的,那個時候她還很年輕,年輕的時候她便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姐,特別的驕傲,而他那個時候也是特別地喜歡她,覺得她使小性子的時候也是特別的可愛。

“若是沒什麼事情,那我便離開了。薇兒,歆兒,我們走……”林氏再也不想在這裡呆一會了,一看到宋成那張臉,還有黃氏那一張臉,林氏只覺得從心底裡頭有一種厭煩,他們兩個人居然是這般的沒有廉恥把所有的事情都往着她的頭上給推了,真是叫她噁心透了!

林氏甩了甩衣袖轉身就走,宋薇愣了一下,母親一向是知書達禮,平日裡頭是半點也不敢忤逆父親和祖母,可眼下卻是和父親嗆聲,這是宋薇沒有想到的。

“你瞧瞧她是什麼態度!這便是林家的教養了,無故頂撞還出言不遜!”黃氏原本心情便是不大好,原本以爲趕走那宋珩是一件幸事,卻不想眼下卻成了一件禍事,想來便是叫人有些不大爽快的,到了眼下這種情況下,這林氏也不知道今天是撞了邪了還是吃錯了東西,居然說出那種話來。

眼下這種情況下,計較誰錯誰對還有什麼意思,黃氏只覺得這林氏眼下這般話半點情面也不留,完全叫人生氣極了,別說是宋成了,她這老太太聽見都很想直接一巴掌扇過去。

這林氏!黃氏一直以爲林氏還是個恭順的女子,卻不想這骨子裡頭卻是如此的之惡,叫她都有些寒心了。“母親她怕是一時之間沒有想開罷了,父親,祖母,祖父,前往別往心底裡頭去,我去瞧瞧母親吧!”

宋薇遲疑地說着,在這種情況下,她也是在不知道要尋出點什麼由頭來幫自己的母親做下解釋,母親一向是爲了他們這些個女子考量,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卻是耍起了脾氣來了,這不是要將以往所做的全部都抹殺了麼。她可不想功虧一簣,想想她是這般的人,居然只是宋家的庶女,一個庶女罷了,就算是她有傾城之色又能如何呢?最後不過也是尋戶普通人家的嫡子嫁了當正妻,或者是好人家的庶子當做妻子罷了,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纔不想要這種,她要嫁得人是睿王,她要成爲睿王的妻子,成爲那尊貴無比的睿王妃。

這樣想着,宋薇匆忙地跟着林氏而去。

“母親!”宋薇在走廊上匆匆地追上林氏的腳步,她看着林氏黑着一張臉。

“你瞧你那父親,居然將那些事情全部都安到了我的頭上,實在是不可理喻至極,那些個話,難道還真的以爲是我傳出去的不成,這麼多年的夫妻卻到眼下這個時候半點信賴也無!”

林氏見宋薇跟上前來,她的心中正在苦悶之中,想着自己這個女兒也一向是頗爲貼心的,便想着訴一訴苦。

“母親,父親這不是也着急了麼,你想這可是欺君之罪,父親心情不好也就是說了兩句罷了。”宋薇安慰了兩句,心中也有些不耐煩了起來,“母親,不是我說你,在這個時候同父親和祖母對着幹又有什麼利處,這是何苦來哉呢!”

林氏原本還想着宋薇本是自己的女兒,想着她這麼快前來,還以爲是要來寬慰她兩句,卻不想眼下她倒不是來安慰而是來責問的。

“怎麼,難道你覺得我這個母親剛剛應該卑躬屈膝,認爲那些個事情全應該是我一力承擔下來的?”林氏拔高了聲音問着宋薇——這個自己懷胎十月疼足了好幾個時辰才生下來的女兒,她居然在責怪她!

“可……”宋薇知道林氏眼下有些生氣,她也知道自己不應該再說下去了,可有些話她若是不說,指不定下一次母親還要說出更加過分的話,到時候若是惹得父親同祖母他們更加生氣,誰知道會發生些什麼事情呢!

“母親,你在祖母面前那般久,自然也就比我清楚得多,父親和祖母一向喜歡如何,你這般做,那不是叫父親和母親都失望了麼。母親,你也要爲我們着想一番吧,難道你真的是半點都不考量我們這些兒女的虔誠前程嗎?

宋薇看着那林氏認真地說道,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好面子的人,而她的祖母也是一樣的,他們都是虛榮無比的,可她有什麼辦法,出生的時候沒有選擇好,不能出生在皇家從小過着那錦衣玉食一般的被供養起來的生活,既然生在這種家裡面,她就要給自己謀劃好一切,她可不想那麼庸碌地過接下來這一輩子,宋薇看向母親,往前走了一步,她低聲問道,”母親,那些個謠言,莫不是真的是你做出來的吧?“

宋薇從一開始就有這個疑問在,當初這事是母親告訴老夫人的,老夫人這才動了怒,叫人把月氏他們從寺廟裡頭叫了回來,接着外頭的言論就一下子瘋傳了開來,這是多麼巧合的事情。就是因爲太過巧合,她纔不敢相信這是巧合下的產物。那個時候她只是沉靜在喜悅之中,所以也就沒有在意這些,可剛剛父親那麼說了之後,她還真的覺得這事或許是真的同母親有關係所在?!

”你當我真的瘋了不成!你說的是什麼混賬話!“林氏實在是怒不可遏,想想她眼下的場景,居然被這個一直被自己疼愛的女兒責問沒有爲了她們做了打算,這也就算了,眼下居然連自己的女兒都要懷疑自己了!”我雖怨恨着宋珩,到底我還是你和歆兒的親生母親,這都是宋家的兒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即便我想也不至於真的這麼做了,難道你們兩個的清譽我都不管不顧了麼!“

林氏是越說越氣,外頭瘋傳這件事情的時候,她也是分外的憂心,畢竟可是自己的女兒,這宋珩的事情她一是歡喜的,卻也是憂愁的,這憂愁的便是憂愁自己這兩個女兒會不會也是清譽受損。

她畢竟也是一個母親,怎麼可能會完全沒有一點分寸。

”你覺得我不敢反抗你的父親,可你怎知,那宋珩離開那一日是多麼的兇惡,她甚至還對我說,若是她有一日回來,要我跪着相迎!“說到那”跪着相迎“幾個字的時候,林氏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她想到當日自己原本是想狠狠奚落一下宋珩,卻不想反倒是被她奚落了,那宋珩離開的時候,那神情是多麼的高深莫測,像是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有這麼一天一樣,想到宋珩那劍術,還有她割掉了丫鬟舌頭的時候甚至連眼睛都不會眨巴一下,這樣的女子,多麼的心狠手辣,完全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一般。

這樣的人,怎會出自宋家?那宋珩看着,完全就不像是宋家的人,光是想着,林氏就覺得自己已經渾身發冷了。

想到宋珩,宋薇腦海裡頭想起的自己那被割去了舌頭的丫鬟,還有在藏劍山莊裡頭那殺人無數卻沒有一點的懼意,殺人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的可怕模樣,她也抖了抖,帶着顫音問着林氏。

”娘,你說宋珩那般的居心叵測,這……會不會……會不會是她的自己設下的一個陰謀?“

宋薇低聲問着,自打宋珩從馬背上跌了下來撞到了頭醒來之後,她就越發地覺得宋珩不像是自己認識之中的那個宋珩了,如果是現在這個宋珩,宋薇想倒是真的有這個可能,也許真的是宋珩早早地設下了陷阱,就等着他們去跳也不一定。

如果是那樣的話,林氏突然覺得自己周身很冷,那丫頭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這樣的心計,只怕如果真的讓宋成給找了回來,只要宋珩一回來,只怕她就是要對自己下手,可若是她明日不進宮,這欺君之罪的罪名他們宋家就完全做實了,只怕……只怕……

林氏琢磨着,宋薇也差不多是想到了這些個問題,她輕扯了一下林氏的肩膀,一手在自己的脖子間劃了一刀作抹脖子的動作。

”若是宋三小姐在路上遭遇了埋伏身亡無法明日進宮的話,想來,爹爹也不會受罰吧,“宋薇微微一笑,那絕美的容顏漾出了一抹豔麗的顏色,她朱脣輕啓,呵氣如蘭,”三妹立下了那般重要的功績卻是無福消受,陛下一向仁厚,想來也不會虧待了我們宋家的,娘,你說對不對?“

林氏微微一愣,但是一瞬間就想通了宋薇這話裡頭的意思,她點了點頭,應和道:”可不是麼,她不能享受到的,那便留給自家的兄弟姐妹吧!也算是顧全了兄弟姐妹之誼。“

林氏快步回了房,同着自己的心腹王嬤嬤說一通之後,王嬤嬤便是親自從後門而出,直奔大理寺少卿林原然的府上。金陵城三裡地外有一處涼亭,這亭名曰”送君亭“,意爲送君千里終有一別,金陵城的規矩便是送客送至送君亭,願君一路安行。當日她在花坊點了那江姓書生的穴位要他在睿王回朝之日到這。

宋珩到的時候,那江姓書生也已經到了,他躺在那竹塌上,半邊身子都僵硬着,他已經等了那人許久了,在得知今日睿王殿下回城,他便花了銀子讓人一早擡着自己出了城,然後就是在這裡眼巴巴地等着。

江書生自己也不知道,那個俊秀的少年哪天晚上到底是給他做了些什麼,自己不過耳側微微一疼罷了,原本還覺得沒什麼,結果他這左邊半邊卻是漸漸地失去了感覺,一直抖啊抖的,索性他還有錢,還能讓去看大夫,可他看了不少個所謂妙手回春賽華佗的大夫,一個一個卻是診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說有一團氣給堵住了,還說是他喝了太多的酒超勞過度引發的中風之症。

江書生是不信那些個大夫的話的,原本他也着實是不想來這裡,誰知道那個少年爲何會如此對他,可江書生也不想如此這般以廢人的姿態度過殘生,他也沒有那個錢財能夠讓他了此殘生。

他還是來了。

從早上等到了這眼下的午時卻怎麼都不見那清秀的少年的接近,江書生還是記着那張臉的,那張只有巴掌大小臉色略蒼白卻眉目如畫秀氣的宛若女子的臉龐,若是身爲女子,必定也是一個卿本佳人。

江書生眼巴巴地等着,他睜大了眼睛看着從金陵城而來的方向,眼睛都不敢眨巴一下。這天從一早的時候便有些略微的暗沉,即便是睿王殿下凱旋歸來也不曾讓天空放晴了,午時剛至的時候,細細如牛毛一般的細雨便已經落了下來,越下越密,綿綿不絕。

看着那雨勢,江書生心中越發的焦急,便是怕那少年又不來了。

春雨潤無聲,久了便也倒是起了一層淡淡的輕煙,襯得到處如夢似幻的,江書生的眼睛突然之間睜大了起來,他瞧見那雨霧之中慢慢地走出了一個人來,那人穿着一身淺白的衣衫,那衣衫太淡,若不是那人手上打着一把扎眼的紅紙傘,還真的叫人瞧不出那雨霧之中有人走出來。

白衣,黑髮,紅傘,那人打從金陵城的方向慢慢地走來,那姿態愜意無比,不像是來赴約,倒是信步閒庭無事走走罷了。

那人走的越近的時候,江書生的眼睛便越睜越大,幾乎是要把眼睛給齜裂了一般,他可總算來了!

江書生嗚咽着,含糊不清地喊着,他半張臉也已經麻痹了,所以那聲音是越發的含糊不清,像是喝了水一樣,咕嚕咕嚕地喊叫着,他想要喊出”公子“。

那人只是慢慢地走來,遠山,輕煙,綠樹,他宛若從潑墨山水畫之中走出來一般。

宋珩進了送君亭,收了手上的紅傘,看着那躺在竹椅上的男人,前幾日相見的時候他還神采奕奕地在茶樓裡頭說着故事,在軟玉溫香之中抱個滿懷,可眼下卻只能躺在這裡,半邊身子動彈不得,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一般。

她冷眼地看他,看着他那眼神之中流露出呼救的色澤,而她的眼眸之中依舊是黑沉無比,半點起伏也無。

江書生那般殷切地看着人,卻一點也瞧不見對方想要救他的模樣,他的眸子裡面的希望也漸漸地滅了下去,在看到宋珩另外一隻手上拿着的那一把劍的時候,他的眼神之中滿是俱意,他想要爬起來,想要逃離這裡,卻不想他掙扎起來的時候,卻重心不穩,整個人倒在了地上,他用力地用還能使上勁來的右邊努力蹭着。

”雖說你是那阮碧蘭指使的,卻到底還是爲虎作倀了,我雖不殺你卻還是要給你一些懲罰的,看你以後還敢不敢亂嚼人的舌根!“宋珩淡漠地開了口,她微微地上前了一步,江書生越發的害怕,尤其是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手指的觸碰的時候,他是越發的驚恐。

他覺得那一瞬,就好像是過了三天三夜一般的漫長,而身上的痛楚,卻也是極疼的,好像有一團火,從自己的脖頸那邊一路往下而去。

他想,他是快要死了吧。

”怕什麼,如果要讓你死,我便早就讓你死了!“宋珩看了一眼那一臉恐懼的男人,心中唾棄無比,”既然哪天沒讓你死,自然今日也不會讓你死了!“

江書生聽到這一句話,他擡起了頭來,卻發現自己那原本有些麻痹的左半邊的身子似乎沒有之前的那麼的麻了,他有些不敢置信,他活動了一下手指,發現也是真的能動了。

”你到底是誰?是不是和那宋家小姐有什麼關係,怎麼地爲了人這般地出頭?“江書生開口問着,他的聲音多少還有一些含糊,卻也不像是之前那般的讓人根本就聽不出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宋珩輕笑了一聲,”我便是你說了那無數次段子的人。“

江書生臉色一白,抖着聲詢問着:”宋……宋珩?“

他以爲那宋三小姐只不過是一個深閨小姐罷了,哪裡會是像眼前這麼一般的,穿着男兒裝行事精明的人,他以爲那些個小姐被這般地說,早就已經是想不開去抹了脖子了,哪裡還能,哪裡還能……

江書生的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逃,逃得遠遠的,可他才稍微一動,便是有劍擋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你幫了那阮小姐抹黑了我的名節,那麼自然也是要幫着我去抹黑那阮小姐的名節一回的,眼下不打一聲招呼便想走,未免也實在是太過於失禮於人了吧!“宋珩冷聲道。

抹黑阮小姐的名節?江書生一聽便是不停地搖着頭:”我怎麼能,我怎麼敢……“

阮碧蘭的父親可是當今的丞相大人,而阮碧蘭的姑姑可是當今皇后啊,江書生再清楚不過了,若是自己真的這麼做了,別說是金陵城之中混不下去了,只怕是要賠上一條命了。

”哦?“宋珩眉頭一挑,聲音裡頭還狀似有幾分清悅,”她便不能,我便隨意便能,隨意便敢?你是覺得若是編排了她的段子,便是要搭上性命是不是?那你怎麼就知道,隨意編排我的段子,就可以留你一條狗命?你是當我宋珩被人欺的善人了?“

江書生眉頭皺得死緊,一個勁地朝着宋珩磕着頭:”宋小姐,這廂是我錯了,我這不也是拿人錢財惹得禍麼,那阮小姐的事情,別說是我不敢說什麼,就算是我敢說些什麼,我也沒那個由頭去說點什麼!想那阮碧蘭一直自視甚高,平日裡頭也甚少被人說些什麼呀!更何況是這毀人名節的事情,怎麼是能胡編亂造的呢!“

”所以,我就可以隨意地胡編亂造了?“宋珩冷笑了一聲,不過就是毀人名節的事情罷了,捕風捉影即可,實在不行,她便捉了一個男人半夜丟去阮碧蘭的小院,看還有沒有個由頭。

江書生是越發的害怕,他哪裡曉得這宋三小姐是眼下這般的狠角色,若是早早地知曉了,就算是給他再多的銀子,他也是不敢的,那些銀子只怕就成了催命符,他只能進那陰曹地府去花了。

他一個勁地磕頭認錯,只想求得宋珩那一點半點的良善,放過了他這一回,他是真的曉得錯了,若有下一回一定是眼睛擦亮了,惹誰都不會惹到這宋三小姐了。

宋珩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她原本還想再說點什麼,但是她卻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音,附近的林木上原本棲息着打算等雨過後的鳥兒被驚了起來,有些淒厲地叫嚷着飛走了。

宋珩看着那林子,有濃重的殺氣襲來,她隱約聽到有些急促的腳步聲在雨天裡頭響起,在踩過水坑的時候,濺起了水坑裡頭積起的水,來人有好幾個,甚至還帶着濃重的殺意。

那樣濃的殺意襲來,這是朝着她而來,還是朝着這個說書先生而來?

江書生見宋珩不說話,似乎是在想着什麼,他大了膽子,從地上一咕嚕爬了起來,踉蹌着往前跑了幾步之後他的步伐穩健上了許多,他越發加快了步伐,這一邊跑還回頭朝着宋珩瞧了一眼,就怕她下一秒就會追上了前來。

來不及了!

在江書生還沒有跑多遠,這林子裡頭便已經是跑出了好四個人,他們穿着銀色的衣衫,各個蒙着面,皆是一隻手上拿着一個像是椎帽一般的物什,黑乎乎的倒是瞧不出半點的端倪來,可這頂端卻是連着一條粗長的鐵鏈,那鐵鏈頗長,纏在另外一條手臂上還餘下長長一節。

江書生停了下來,似乎也瞧出了這跑出來的四個人有些來者不善,他掂量了一下,覺着可能還是在宋珩的身邊比較安全上一些,他轉了身,又重新地朝着宋珩方向跑了過來。

他纔將將地跑了兩步,其中一人手上的那椎帽一扔,頗有點當做長鞭來使用的味兒,只見那椎帽旋了出去,準確地套上了江書生的頭,甚至,江書生還來不及尖叫一聲,那椎帽裡頭便傳出來了一陣金屬聲,那人手上的繩索一扯,那椎帽又飛了起來,飛回到了他的手上,滴滴答答地往下冒着血水,再看那江書生,他的身體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缺了一顆腦袋,奔跑的腳步還未停下,又往前跑了兩步之後,才轟然倒地,脖頸間碗口大的缺口汩汩地冒着鮮血,一派的血肉模糊。

宋珩愕然。

那便是傳說中能夠以遠距離取人首級的血滴子?!這還是宋珩第一次瞧見血滴子這種武器,也是宋珩第一次瞧見一個人就這樣在她的眼前被人給殺了,乾淨果決。

宋珩當然也清楚,這便是殺人滅口了。殺一個說書先生滅口,想來也就是有牽扯的人才會做的事情,而和這江書生有牽扯的,大概就是那阮碧蘭了。

她原本還以爲阮碧蘭不過是心氣高傲了一些,卻不曾想到原來也還是這麼一個手段毒辣的女子。

這江書生知曉了阮碧蘭的一些事情,若是傳了出去必定會破壞阮碧蘭那名聲,想來大概也就是因爲這樣,所以阮碧蘭才覺得只有死人的嘴巴纔是最牢靠的,只是這麼做,未免也實在是太過……陰毒了。

宋珩站在亭子之中,她面前不遠的是那一盞茶前還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饒的江書生的屍體,再過去一些,便是那手上拿着血滴子的四名殺手。

雙方就這樣對峙着,宋珩清楚地曉得,那四個人不會放過自己的,因爲自己看到了太多的事情,不管江書生同她有沒有什麼關係,他們都不會留下自己的免得到時候有了旁的隱患,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殺人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就像是平日裡吃飯喝茶一般的簡單。

宋珩打開了自己收在一旁的紅傘,漫步走入了雨中,慢慢地靠近這四個人,等待着他們出手。

幾乎是在須臾之間,其餘三個血滴子朝着她這邊一起飛了過來。

”斬草除根!“他們大聲喝着。

三個血滴子齊刷刷地過來,宋珩心中多少也有些怕的,那物什並不是椎帽,看有些像是帽子又像是鳥籠一般的物體裡頭佈滿了刀子,尤其是在口子上,當這東西罩住了人的腦袋的,那口子上便會彈出幾把刀子,扣進最爲脆弱的脖頸,在收緊的時候,人便已經是瞬間斷了氣,再用力一扯那相連的鐵鏈,這一顆活生生的人頭自然而然地也就被扯了下來,所以在一開始瞧見的時候,多少是有些駭然的,以爲這人頭是在人還活着的時候就已經是扯了下來,其實並非如此。

那三個血滴子分別從左右和上方而來,爲的就是讓宋珩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可謂人心歹毒。

宋珩手上的傘一收,一把捅進了從上方而來的血滴子的口子中,手上的劍出了鞘,她擡腳一踹,然後將劍鞘踢進了從左方而來的血滴子之中,而手上的破軍則是擡手一屁,將右邊的血滴子一下子劈成了兩截。

原本她今日來這送君亭並不打算帶着破軍來的,而是永寧逼着她非取了劍不可,怕是路上出了什麼岔子,說她實在是信不過那個書生,宋珩也就順了永寧的意思,帶了劍出門了,果真還是聽了永寧那話倒是沒錯的,若是今日她沒有帶着劍前來了,只怕自己也許就要喪命在此了。

三個血滴子被她這麼一攪,壞了一個,堵了兩個,瞬間也算是沒了用武之地,宋珩輕功一貫是不錯的,腳下這麼一點便是瞬間到了其中一個殺手身邊,手上的破軍如同幻影一般抹過了那人的脖子,血一下子噴濺了出來,就像是剛剛那被活生生地取下了腦袋的書生一般轟然之間倒在了地上,再也無半點的呼吸。

”斬草除根?斬誰的草,誰的根?“宋珩輕聲問着。

餘下的那三人見情況不對,眼前這個少年很明顯功夫要比他們俊多了,即便是四人聯手也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再纏鬥下去只怕是要全部死在這個人的手上了,眼下這主人交代的任務也算是得了手,沒別要再給自己惹來這麼一個煞星,把命一併搭在這裡。

三人對看一眼之後,決定還是識時務者爲俊傑,決定回去向主人覆命之後再做定奪。

三人很快便退去了,這腳程比來時還要來得快上一些。

宋珩拾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劍鞘,又重新撐開了那紅紙傘,紙扇有些地方被小刀子給割破了,倒還算是能用。

她慢慢地走着,待到她的身形漸漸消失在雨霧之後,這小樹林之中又出來了好幾個手上拿着刀的人,他們通身被雨水淋溼,一個一個眼睛裡頭帶着懼意地看着宋珩離開的方向。

”大哥,我們要怎麼向林大人交代?“手下有人低聲地問了一句。

爲首的往着地上啐了一口,高聲道:”交代個屁,他怎麼沒告訴我們那小娘們功夫那麼高,這不是誆着我們來送死麼,我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送死的話,你們自個去吧!“

其餘的人對看了幾眼,一律搖了搖頭,剛剛那人動作那般的快,誰上都是送死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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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的,寫完血滴子,我也見紅了……當女人的每個月最恨那幾天了有麼有……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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