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如春的安槐,溫度突然漸冷。
窗外街道上吵吵嚷嚷的行人絡繹不斷,卻絲毫不影響正在看賬簿的少女。
“小姐,小心着涼。”春懷鎖着眉頭站在一旁。
“無礙。”柳煬和幾步來到桌子前坐下,手指着賬簿上的記錄,笑眯眯的說,“這幾日布行的收入不錯。”
“安槐數年難遇的變天,家裡沒有暖和衣服也是正常。”春懷說着,“小姐,別看了,您都看一天了,休息一下吧。”
春懷的叮囑柳煬和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仍是目不轉睛的盯着桌上的賬簿。
街道上嘈雜的聲音仍能從窗戶傳進屋內,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大。
柳煬和擡眸看了看窗外,春懷連忙走上前頭探出去張望,又是鎖緊了眉頭,小跑到柳煬和身邊聲音慌張的說:“小姐,不好了,下面聚集了很多人!”
“我知道柳煬和在這茶館!讓她出來!”
樓下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二樓。
柳煬和輕輕一笑,波瀾不驚的合上賬簿,緩緩起身:“走,下去瞧瞧。”
春懷抿着脣跟在後面,她還是不習慣這個樣子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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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柳煬和出來!”鬧事的人是個丫鬟裝扮的女子,她扶着一位青衣少女,對着掌櫃不停的叫嚷。
“這位小姐,我們是有哪些地方您不滿意嗎,我們……”掌櫃還未說完,那丫鬟直接打斷了他說的話。
“我家小姐被柳煬和害了!她一女子心腸居然這麼歹毒!識相點快讓柳煬和出來,不然我們就砸了這店鋪!”那丫鬟說着,她扶着的女子裝模作樣的虛弱的嘆了口氣。
柳煬和一下樓就瞧見平日耀武揚威的馮大小姐正虛弱的靠在她家丫鬟身上。
柳煬和嘴角微微抽搐幾下。
馮含含可是能從馬上摔下來躺兩天就能活蹦亂跳的人,怎麼今兒裝的跟剛生完孩子一樣。
正在叫囂的玉香絲毫沒注意到柳煬和慢慢向這邊走來,她扶着的馮含含倒是第一眼就瞧見柳煬和了。
馮含含連咳兩聲,玉香仍與掌櫃對質,完全沒有住嘴的樣子。
眼見圍觀看戲的人越來越多,嘰嘰喳喳的聲音越來越多,馮含含微微不耐煩,裝的也有些倦了,索性直接鬆開了玉香的手。
玉香這才住了嘴,疑惑的看向自家小姐。
“柳煬和,沒想到你還敢出來。”馮含含虛弱的聲音像是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又是裝模作樣的倒在了玉香的懷裡,拼命的擠出幾滴眼淚,“你可知……你害的我好慘……”
玉香連忙扶穩了自家小姐,一轉頭,這才注意到了緩緩走來的柳煬和。
“柳煬和!”玉香用粗壯的嗓門大喊。
“放肆!”春懷也不甘示弱,“將軍府二小姐的名字也是你一個下人能叫的?”
眼見兩個丫鬟要爭吵起來,柳煬和揮手讓春懷退下。
看戲的圍觀羣衆越來越多,原本嘰嘰喳喳的聲音在柳煬和站定後望向他們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少女盈盈的眼神沒有攻擊力,但卻範着絲絲涼意。
柳煬和波瀾不驚的收回目光,望向虛弱無比的馮含含,笑眯眯的說道:“馮含含,我怎麼害你了?”
玉香像是突然有了叫囂的理由,“小姐,你快掀起袖子給她看看!別讓百姓被這個惡毒的女人騙了!”
衆人的目光紛紛看向馮含含。
馮含含抽泣一下,虛弱的伸出手,撩起了袖子。
潔白纖細的小臂上,長滿了紅痘,紅痘有大有小,甚是滲人。
柳煬和:“……”
春懷:“……”
主僕二人愣了兩秒。
柳煬和嘴角瘋狂抽搐,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你胳膊上長痘,關我家小姐何事?”春懷說。
“我家小姐穿過你家的衣服後,就這樣了!”玉香瞪着春懷。
春懷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柳氏布行的衣服那麼多人穿過,怎麼就你家小姐有事?我看你們馮家就是看我們將軍府生意做的太好,故意誣陷!”
“你們家小姐做那麼多生意,又是開布行又是開酒館,前幾日還賣開了胭脂,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鬼知道你們是不是搞混了!”玉香嘲笑的一笑,在來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這一番說辭,“或者說,是你們家小姐調換了給馮家的布料,故意害我家小姐!”
“我呸!”春懷說,“你就是嫉妒我家小姐會掙錢,故意搞壞生意來了!”
這句話一下就說到點兒上了,瞬間把玉香的嘴給堵住了。
馮含含見自家丫鬟戰鬥力一下就滅了,不善言辭的她一時又不知說些什麼。
“馮含含,我知道你什麼心思。”柳煬和突然開口,她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像是個局外人,“你不就是不想我跟太子成親嗎……”
少女尾音拖廠,滿滿的挑釁。
馮含含當場就炸了,“你覺得你配得上太子哥哥嗎?!”
“我堂堂將軍府二小姐,父親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母親身出名門與當今太后同出一脈,你覺得你區區一個丞相府小姐,能與我相比?”柳煬和朱脣輕啓,說的不緊不慢。
馮含含張口就要反駁,但又怔住了,她不甘心的撇撇嘴。
柳煬和說的沒錯,她身份高,地位高,貌美就算了還會賺錢,她的確比不上她……
嗚嗚嗚嗚……
她失戀了……
馮含含瞬間紅了眼眶,捂着眼睛轉身跑掉了。
玉香愣了兩秒,連忙跟上了自家小姐,邊跑邊喊,“小姐!你胳膊上的痘還沒討到說法呢!”
一場鬧劇結束,柳煬和看了眼掌櫃,便上了樓。
掌櫃把圍觀的人羣消散,茶館裡又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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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馮含含紅着眼眶,眼中滿是難過。
“小姐……”玉香不知從何安慰。
她本是丞相府的侍衛,因嗓門大被丞相看上,丞相怕自家閨女在外面受了口頭上的委屈,於是她被調到了小姐身邊做丫鬟。
說白了她外表是個女孩子,內心其實是個糙老漢子。
“我失戀了……”馮含含委屈極了。
一想到太子哥哥那麼好看的人兒,她得不到,就難過極了。
她自打穿越到這兒來,唯一的樂趣就是男人,結果最好看的那個早就名花有主了。
馮含含撲到玉香懷裡,一副要死了的樣子,“快,玉香,帶我去竹湘樓,我要看美人兒。”
玉香扶起馮含含,哄着,“好好好,小姐,咱們去竹湘樓,您別哭了。”
說罷,馮含含哭的更傷心了。
竹湘樓的美人兒哪兒比得上太子哥哥呀……
玉香哄着,無奈極了,小姐三年前大病,所有人都以爲無力迴天時,小姐卻突然好了,自打那以後,性情大變。
前年萬壽宴見過太子一面後,便一直纏着太子喊美人兒,全然不像之前溫溫婉婉的小姐。
唉……估計是病壞了腦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