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樹欲靜，風不止（13）
第二天清早，白少卿起來習武練劍之後，已是細汗淋漓，沐浴完收拾好，去和父親白宜請安。
吃過飯之後，白少卿見索婭還沒有來，從心裡輕鬆了不少，他對白宜低聲問道：“爹，今天我有事想要出去一下……”
白宜劍眉輕蹙，思考了一下，緩緩道：“晨兒，爲父有些話今天的和你說說，來，坐下。”
很難得的，他今天慈眉善目，慈愛的看着白少卿。
他點點頭，聽話地坐下，聽父親的下文。
“晨兒，你從小姓子就比較清冷，不善言談，但很要強，不僅專心習武，還廣泛涉獵琴棋書畫來修養自己的心姓，這幾年南征北戰，爲父看着你驍勇善戰、足智多謀、運籌帷幄，深感欣慰，你的未來不可限量？三殿下、當今皇上都很看重你，把你當成不可多得的將才？”
白宜說到這裡頓了頓，給了白少卿一點點消化的時間，看着他頷首，輕蹙着修眉，似乎已在思考自己話的意思。
“我知道，爹。”白少卿輕聲肯定道。
這是事實，白家世代將門，深得扶風國皇帝的青睞與倚重，父親是這樣，自己也是這樣。
“扶風國對我們白家有恩，你要牢記這一點？”
白少卿沉默了片刻，衝白宜躬身：“晨兒謹記在心，願爲扶風肝腦塗地？情願像祖父那樣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來報答龍恩？”
正說着，茗煙進來稟報：“有公公來，說是找少將軍。”
“對了，一定是皇上宣你入宮——去吧？”白宜衝白少卿揮揮手。
白少卿施禮出來，看見一位四十上下的公公正在不遠處等着自己，他忙走過去衝對方施禮。
“皇上宣少將軍即刻進宮，快跟咱家走吧？”公公笑容可掬的衝白少卿施禮，然後前頭領路。
白少卿跟着公公到御書房的時候，皇上莫堯正在批閱奏摺，見白少卿進來，便放下手裡的奏摺，對離岸邊的公公宮女揮揮手，其他人邊悄無聲息的出去了。
“臣白少卿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白少卿大禮參見。
莫堯眼睛一彎：“快起來說話，少卿。”
白少卿磕了頭，起身垂首恭敬站立。
莫堯居高臨下仔細地打量着白少卿，頎長挺拔的身材比那宮外的白楊樹都好看，緋色的官服，讓他看起來更加的清純、秀雅，絕美難敵。
那眉不濃不淡，宛若春山，低垂的眼眸看不到神色，那細密的長睫毛像兩把小扇子，秀挺完美的鼻子，下邊的薄脣輕輕抿着，裡邊中衣的白宜領子微微露出少許，發如墨玉，輕挽在腦後，整個人看起來真如從天而降的謫仙。
扶風國的璧玉，這真是不假，不管什麼樣的場合，只要他往那兒一站，一句話不說，就可以顛倒衆生，索婭這樣的癡迷他也是情有可原了，估計無論是誰都難逃脫他的魅惑，清冷、優雅、淡定、低調。
“聽說你前一陣子傷到了，不知現在可以好些了？”他不動神色地問道。
白少卿忙躬身答道：“些黃色關心，微臣好多了。”
“是爲了救鳳歌麼？他已經聽說了這件事情，不過是想要正是一下，當聽說了他爲了就戚鳳歌受了傷時，自己還真有點不相信，他不是很討厭戚鳳歌麼，怎麼會冒着那麼大的風險去救對方呢？
“是，她的傷需要一味藥方，只有一個地方有，所以我就去了，畢竟人命關天……”
白少卿不知道要以什麼樣的口氣來講自己和戚鳳歌的關係，他不想將鳳歌推遠，也沒有辦法在莫堯面前將她和自己的關係拉近，因爲和離了，拉的太近，在皇上似乎很虛假，可拉的遠一些，自己的心裡又酸酸的。
“是，鳳歌是不可多得的一位智勇雙全的女將，你這樣顧全大局，體恤下屬，值得表揚與嘉獎，對了，你呈上來的摺子朕已經看過並且批了，擇日就馬上兌現。”
白少卿一聽，忙又躬身表示感謝：“多謝皇上？”
“好了，公事談完了，說點私事，”莫堯話鋒一轉，“這幾天索婭是不是比較煩你啊？”
白少卿哪裡敢說煩？人家皇上不過是客氣一下而已。
他淡淡一笑：“公主初來扶風，臣帶她熟悉一下也是應該的。”
“你覺得索婭……怎麼樣？”莫堯又追問了一句，眸光深邃，他注意到了白少卿的薄脣又是一抿。
裡卿不人。“公主活潑優雅，多才多藝，是……很高貴的公主……”白少卿一向不喜歡擔着別人的面誇女子，可是現在是皇上，沒有辦法，只好硬起頭皮來胡言亂語幾句。
“看來你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啊，”莫堯呵呵一笑，也不管白少卿的表情一下變得僵硬，繼續說道，“索婭對你的印象那是出奇的好，甚至是傾慕與你，所以……”
莫堯停住不說了，只拿眼睛看着白少卿。
白少卿心裡一涼，自己就知道遲早自己會面臨今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君要再給自己賜婚，難道自己還要乖乖從命麼？？
他銀牙一咬，撲通給莫堯跪下了，低聲說道：“索婭公主是高貴的公主，非常感謝她對臣的垂愛，但是，恕臣斗膽不能從命……”
“爲什麼？”莫堯手捻鬍鬚，一臉的疑惑。
這次的拒絕比上次絕句戚鳳歌來的委婉一些，記得上次剛剛聽到戚鳳歌要下嫁，他竟然斷然拒絕，直接就說不喜歡對方，這次是什麼理由？
“我上次去採還魂草的時候，受了很重的傷，渾身是傷不說，還被黑蟒毒傷，留下了……留下了……”白少卿頓了頓，一字一句道，“留下了隱疾……”
“隱疾？”莫堯一頭霧水，這個好像沒有人對自己說過，“是什麼隱疾？”
白少卿一臉黑線，但是話說到這裡，自己是沒有什麼退路的，於是，他大義凜然地說道：“就是……就是再不能人道……”
“什麼？？”莫堯驚得直接站了起來，眼睛睜得老大，這是真的嗎？“你這麼年輕，竟然……”
他當然不忍多說什麼敏感的詞語來刺激白少卿，這件事他應該不會撒謊，畢竟是個男人就不會輕易承認這件事，不舉，那意味着他再不能享受男女的歡愛？
太可惜了？這樣一個絕世美少年竟然得了這樣的病？
“你不要着急，這樣的病慢慢調理一段時間會好轉的……”莫堯安慰着對方，現在他再不能說後面還沒有說出來的話，即使索婭愛白少卿愛到癡迷，自己也不能讓自己的外甥女嫁呀，再美也不能當飯吃，總不能只把他當副畫天天看不使用
啊？再怎麼也要等到他將這隱疾治好。
“是，臣會慢慢調理，真是辜負了皇上和索婭公主的美意……”白少卿心裡說不出的輕鬆，事情就這樣得到了解決，真是讓人高興？雖然自己這個理由有點太見不得人，但是總比被迫答應好的多了？
“好了，少卿，先退下吧。”
白少卿再次行禮，退出了御書房。
跨出最後一步，頓時感覺神清氣爽？這件事終於以自己這樣的代價落下帷幕，現在，對方再不會想着嫁給自己了吧？
他腳步輕快地奔向皇宮之外。
不過，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上午剛剛以爲問題解決了，下午卻又被皇上召進宮裡。
他再次出現在御書房時，發現裡面除了皇上，還多了一個人——索婭，她眼眶紅腫，顯然是哭過，而且時間比較長，臉上的妝容被破壞殆盡，她似乎也無心去關照。
白少卿心裡不好的預感頓生，但是他故作鎮靜地忙給皇上磕頭請安，給索婭施禮問好。
這次莫堯也沒有兜圈子，直接告訴他索婭不嫌棄他，依然想要嫁給他，等着他病好。
“少卿，這樣的病不是醫不好，我願意等……等你好……”索婭很直率，她不像一般的大家閨秀含蓄委婉。
這回該白少卿鬱悶了，這樣的藉口都不能阻止對方？？看來只有直接面對了，總之不管怎樣，這件事情決不答應。
“多謝索婭公主不嫌棄，但是臣……不能從命……”白少卿聲音低沉，但是語氣含着堅決的態度。
“白少卿，你這樣索婭都不嫌棄，你竟然要拒絕她？？”莫堯將御筆往桌上一擲，語氣帶着警告與威脅。
本來自己不願意索婭嫁給白少卿，可是這個丫頭像中了魔障一樣，哭鬧，尋死覓活，鬧得不可開交，揚言要是不把她許配給白少卿，就要從城樓跳下去？
她中毒已經很深了，自己也只好依了她，反正她的父母也一直由着她來，大不了婚後再找幾個男寵伺候她，白少卿就擺在她身邊讓她看好了。
“臣現在疾病在身，根本沒有心情去考慮這些，加上我和鳳歌剛剛和離，實在不願意這樣快的又成婚，望皇上、公主恕罪？”
白少卿再次跪下，向莫堯表達自己的心意。他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對，就是在一年前，也是在這裡，自己面對的是戚鳳歌的賜婚，時間過去了一年，很多事情都變化了，包括自己對鳳歌的感情，可是唯一沒有變的是自己的命運？
不想離開鳳歌，可他偏偏要棄自己而去，不想要被賜婚，偏偏還要面對這樣的選擇，難道自己真的就是這樣的命運，和鳳歌不再有交集了麼？？
“白少卿，你這是在拒絕了？”莫堯發怒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索婭是朕非常疼愛的外甥女，選擇下嫁於你，是你的榮耀，你竟然這樣的不知好歹？？”
白少卿苦苦一笑：“臣豈不知道皇恩浩蕩，這是臣結草銜環所不能報答的，只是這件事臣只求皇上開恩……”
“少卿，我是非你不嫁？你娶也得娶，不娶我也要嫁？你是我的，躲不掉？”索婭向白少卿宣佈了她的所有權，他白少卿屬於她，別在想別的女人，而別的女人也休想染指？“我們是上天註定的夫妻？”
“我相信事在人爲……“白少卿當着莫堯的面當然不能多說什麼反抗的話，那樣事情可能會更糟，而且也擔心會牽連到父親，但是必要的態度自己是非表明不可的。
自己可以爲國家流盡最後一滴血，可以爲國事疾走奔馳不遺餘力，這幾年自己也爲扶風的疆土穩定立下了不小的功勞，可是卻連自己的婚姻都不能主宰，想想就感到悲哀？
“白少卿，你眼高於頂，連索婭你也瞧不上麼？”莫堯手捻鬍鬚，語氣很冷，一雙龍目直射白少卿。
“臣絕不敢瞧不起公主……”
他還沒有說完，莫堯就搶過了話頭：“你之前對公主不是也有很好的印象麼？你們好好相處一下，她一定比戚鳳歌好得多，你們會幸福的……”
“恕臣無能爲力？”白少卿急了，提高了嗓門，直接回絕了莫堯的提議。
“好大的膽子？來人？”莫堯怒火中燒，還沒有人敢這樣對自己說話，這語氣比直接拒絕戚鳳歌還堅決，真是欠揍？“給我拖出去，杖一百……”
“舅舅，不要……”索婭急了，一百板子，那要多久纔可以恢復？嚇唬他一下就可以了啊。
莫堯眼眸閃動，馬上要派白少卿去護送雅蓉公主回國，所以這懲罰似乎也不能太重了，但他這樣的倔強不知進退，實在可惡，不懲罰絕不可能，於是大手一揮：“看在索婭給你求情，那就杖三十？你仔細給朕去反省？”
說完，侍衛已經涌進來圍在白少卿身邊。u71d。
白少卿向莫堯磕了頭，站起來隨着侍衛走了出去。
“舅舅，這要如何是好？”索婭走到龍案跟前撒嬌抱怨着，“我就是要嫁給他……”
“你也看到了這個白少卿和一團冰一樣，舅舅不知道你幹嘛硬要非他不嫁呢？強扭的瓜不甜，鳳歌就是例子啊””
“他就是好嘛，放眼這西楚大陸，除了三哥哥可以和他相提並論之外，誰還能和他比？索婭就要這樣的人做夫婿？”索婭小臉緋紅，據理力爭。
“現在不要急，先給他點懲戒讓他知道輕重，等他護送支就國公主回來，我就會做主給你們賜婚，他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好了，朕還要批閱奏章，你去玩吧……”
莫堯寵溺的對索婭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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