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兒感覺到嘴脣碰到溫熱東西，眉頭動了動，緩緩睜開眼睛。
這個動作用了十來息時間，似乎用盡她了所有的力氣一般。
慢慢喝了一點清澈的菜湯，精神稍微好了一些。側頭看着小男孩兒，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道：“哥哥，我夢見爹爹了。”
“妹妹，那是爹爹在天上看着你呢！見你睡着了就到了你的夢裡。”小男孩兒假裝開心的說。
“哥哥，我會死對嗎？劉嬸說生病了會死的。”
“不會的，你只是有些困不是病了。”
“我不會死的，我怕我死了，這個世界上就只有哥哥一個人了。”
小男孩兒轉過頭去，緊咬着嘴脣。很輕很慢的深呼吸幾口氣，才控制住眼眶中想要掉下的淚水。
小女孩兒真的太虛弱了，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又沉沉睡了過去。
小男孩兒輕輕的放下女孩，又把蓋在女孩兒身上的幾塊破布掩了掩。起身直接走出了窩棚，對竈臺上熱氣騰騰的菜湯視而不見，似乎之前還看着菜湯蠕動喉頭不是因爲餓。
出來後就撒開腳丫子向着谷外奔跑，半個時辰後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男孩兒到了一個院落前，赤着的腳因爲長時間跑動，腳底板都磨出了血跡。可男孩兒貌似沒感覺一般，伸出髒黑的小手拼命敲打着院門。一邊敲還一邊喊：“四爺四爺快開門救命，快開門救命。”
一會兒，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從院內響起。“小子急着投胎呢？門敲壞了怎麼辦？”
“吱呀”
院門打開，一個六旬老者走了出來。看着小男孩兒嫌棄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然後才皺眉道：“找死是不是，敲什麼敲？救什麼命？”
男孩兒撲通一下跪在了老者面前，咚咚咚的就開始磕頭。
“四爺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妹妹，她病了快要死了，求求您了求求您。”嘴裡不停哀求。
老者一聽是這回事，揮了揮手像是趕蒼蠅般說道：“死就死了唄，跑我這裡來幹什麼？當我是開善堂的？看病拿錢來，沒錢給我滾，真是晦氣。”
“四爺求求您行行好，我可以給您做牛做馬，只要您救我妹妹，要我做什麼都行。”
“哼！你們這一脈的老祖，數百年前偷走家族的資源和煉器秘方，整個谷內誰敢對你們好？趕緊給我滾不要害我，要死就死去。”
稱作四爺的老者說完，一腳把男孩踹出去數尺遠，轉身砰一下關上了院門。
小男孩兒躺在冰冷的地上，眼神空洞望着天空，這個幼小的心靈承受了太多，似乎這一刻已經崩碎了一般。
許久之後才掙扎着起身，沒有管身上的泥土，也沒有管腳底板還在滲出的血跡。身體像是失去了骨頭，聳搭着肩膀低着頭往回走去。
小男孩兒回到窩棚口，沒有進入，而是對着周圍看了好幾遍。似乎這熟悉的環境中有什麼一般，使得男孩兒眼神很是留念。
走進窩棚，拿起一塊鐵片磨成的菜刀。又走到牀邊，先把刀放到一邊，然後小心翼翼的把妹妹抱在懷裡。
騰出右手握着刀，左手輕輕撫摸妹妹的頭，力度非常溫柔。
或許是再也不想忍了，淚水如雨滴一般簌簌落下，瘦弱的身體嗚咽、抽泣、顫動。
這個動作終究是弄醒了小女孩兒，看着哭泣的哥哥，小女孩兒想伸手給哥哥擦擦眼淚，可嘗試了幾次都沒有力氣擡起。只是無聲哽咽細若蚊蠅道：
“哥哥不哭，彤彤會好起來的，會乖乖的。”
男孩兒爲妹妹擦着眼淚，聲音因爲哭泣有些結巴，“妹妹一直，一直都是最乖乖的，放心睡吧哥哥沒，沒事的。”
“可是我怕再睡就醒不不過來了，那樣我就不能在見到哥哥了。”
“放心吧！妹妹就是睡着了起不來，哥哥也會陪着你的。”
或許小女孩兒不懂哥哥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也或許懂，反正之後小女孩兒就沒有在說話。
哭着哭着就又閉上了眼睛，眼睛在閉上之前眼皮不停地抖動，或許她並不想閉上，只是想睜睜不開。
時間就這樣流逝，轉眼就到了第二天上午。一夜的時間。小男孩兒就這樣抱着妹妹不言不語也不動，只是那握刀的右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小男孩兒輕輕喊了幾聲妹妹，沒有聽到想聽到的聲音，甚至眼皮都沒動一下，用手臂連續搖晃着懷中的妹妹，可小女孩兒仍舊一動不動。
片刻後，小男孩兒沒有在搖晃也沒有在呼喚，似乎這個結果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轉過頭，目光來回掃視簡陋的窩棚，又深深注視了半響懷裡的妹妹。
閉上眼睛，舉起手中的刀放到他自己脖子上，舉刀的手很穩沒有一絲顫抖，就像小男孩兒此刻的心一般，很平靜很平靜……
就在小男孩兒準備用力割開他自己的喉嚨時，一道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
“如果你妹妹好了之後，卻發現自己的哥哥死了，你覺得她會怎麼辦？”
小男孩一驚猛的睜開眼睛，轉頭看到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想起剛纔聽到的話身體一震，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急忙開口道：“你是說！我妹妹還活着？還有救？”
“當然活着還死不了，這樣你還要自殺嗎？”
“不……當然不，求求您救救我妹妹，我願意給您做牛做馬。”小男孩兒說着就輕輕放下妹妹，然後滾下牀板，砰的一下跪在地上。
髒黑的小手死死抓住說話人的袍擺，彷彿抓住的不是袍子，而是希望，是一個新世界一般。
“救你妹妹自然是可以，不過你先起來，我不喜歡和跪着的人說話。”
“哦哦...好好的。”小男孩兒慌忙起身，希冀的目光緊緊盯着眼前之人。
“救你妹妹可以，不過要答應我幾個條件。”
“好好我都答應，不管什麼條件我都行的，只要您救我妹妹。”小男孩兒沒有絲毫猶豫，直接開口乾脆答應道。
“第一，從今往後只跪授業恩師，其它任何時候任何人都不能跪，哪怕是天塌下來壓到你的頭頂，也不能跪。
“第二，記住你和你妹妹所遭遇的一切，將來你要踏上莫家祠堂，告訴所有人，你的先祖是英雄是天驕是一代煉器宗師，莫這個姓是因爲他才精彩，誰要敢說不，那麼不管仙凡殺無赦。
“第三永遠保持着赤子之心，將來即使能移山填海摘星拿月也不要忘記，你曾經僅是一個救不了妹妹，只能自殺的普通人。”來人語氣認真說着，甚至有些嚴厲。
“好的，我都答應，還請您救救我妹妹。”
“記住你答應的。”
這個突然出現在窩棚的人自然是玉澤鋒，他一個月前就到了重器城，很輕易就找到了莫軍後裔。
因爲莫軍這一脈在莫家是恥辱，是偷了家族資源和傳承的叛徒，是被打壓的對象。
他到這裡後就一直默默觀察着這對姐弟，看着兩個小傢伙相依爲命不離不棄，感受着這黑暗一角確暖如春陽的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