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餘淵不急不躁了,慢悠悠地走回了客棧,吃飽了先躺牀上昏天黑地地補個覺,睡醒之後剛好半下午將盡。他拿來紙筆,坐在桌前寫了一封信,大抵意思是:夏夏你不在的這一兩天裡,我吃你的飯花你的錢還睡你的牀,覺得十分痛快,但我是個有良心的人,無論如何還是要跟你說一聲。我突然想起,似乎瑞風書院的後院裡還藏着幾個小箱子,也不知道欽差大人有沒有派人去搜過那後院,我本着良心,也應該去告知他一聲。
寫好以後,餘淵吹乾了上面的墨跡,摺疊起來用一隻茶杯壓住,然後心情愉快地出門了。路過轉角時,餘淵看見有婦人在買親手熬製的酸梅湯,又掏錢買了兩杯酸梅湯。
夕陽西下的時候,瑞風書院裡的學生們下學了,紛紛跟脫繮的野狗似的從裡面奔跑出來。女學生們就比較含蓄一點,走在後面,文文靜靜的。
像這樣的小城裡舉辦的書院,十分質樸。雖然學生們的出身都參差不齊,但在學堂裡相互攀比的現象比較少。
眼看暮色又垂罩了下來,天漸漸黑了。
今晚的風大了些。書院裡的燈都熄滅了,院長出了大門,上了鎖才離開。
月黑風高夜。只見一道狡黠的暗影,在屋舍房頂上奔波起伏,不遠處的燈火照亮了那輪廓,輕功步子極爲優美。她在書院牆外停了下來,牆內的槐花樹生得十分蔥蘢茂盛,槐樹枝都已經出牆了。
她正準備縱身往裡跳時,突然一道聲音低沉悅耳得似明月山谷間一汪淙淙的溪,說道:“夏夏,你總算肯出現了。”
塗欽夏一愣,循聲看去,卻見一棵柳樹下安靜地蹲了一個人,他抖了抖衣角站起來,緩緩朝塗欽夏走過來。塗欽夏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餘淵那貨,她沒有第一時間火冒三丈,而是異常平靜,平靜地看着餘淵走近,問:“你憑什麼知道我會來這裡?”
餘淵也顯得很平靜,說道:“我給你留了信,你怕我真去給李淳安告密,但不想見到我,只好自己一個人來搬箱子。只是你不相信我,和李淳安相比,我更偏向着你。”
塗欽夏榴裙似火,耳際落下的柔順的長髮及腰,有幾縷散落在微微鼓起的胸前,頭上隨意歪歪地插着幾支髮簪,看得出來是她自己的手藝,卻一點也不顯得突兀難看。她五官似白瓷燒製出來的一樣,雙眼在夜色中黑得若上好的黑曜石。
她手裡握着劍,歪了歪頭斜睨了餘淵一眼,道:“既然你知道我不想見到你,爲何還要出現在我面前?”
“我是一定要出現的”,餘淵遞了一杯酸梅湯過去,聲音輕輕的,“不然怎麼親口跟你說聲對不起。你說的,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與別的感情無關,需要好好道歉。”
塗欽夏又看了一眼那竹筒裝的酸梅湯,道:“想拿這個收買我?其實我並沒有那麼喜歡喝這個。你的道歉也不必了,像你這種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玩弄別人感情的人的道歉,不值幾個錢,我也根本不稀罕。你讓開,我要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