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榮華苑天色已有了昏暗,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當他們一行人的木屐在榮華苑響起時,聶書瑤彷彿聽到了解脫的呼氣聲。
走到榮華苑老太君的住處,早有候在門外的小丫鬟脆生生地通傳。
“老太君,表姑娘來了。”
聶書瑤幾人解了木屐,理了理衣衫的空檔,就聽到了一個底氣十足的老太太聲音。
“進來吧。”
聽其語氣似乎心情不好,可這跟聶書瑤沒關係,好不好那是你的事,又不是我們強求的。
小丫鬟聞言立即挑開了門簾,聶書瑤四人便從容地走了進去。
可這一進屋卻發現屋裡原來還坐着那麼多人,這是開認親大會吧。
聶書瑤跟聶天熙兩人毫無顧忌地打量着眼前人,那端坐在羅漢牀上的是一個富態的老太太,身穿深青對衫,六幅水藍裙,頭頂盤髮髻,雖是全白的發卻插着數枚金簪。
她嘴角一彎,想必這就是聶家的老太君餘氏了吧,也是自己的便宜外祖母。
未待她開口,餘氏便說道:“書瑤丫頭,你來晚了。害得外祖母久等呀,可知你二舅舅爲了你的事差點中了暑氣?這晚輩呀就應該勤快點,省得長輩擔心。”
聶書瑤一聽這話,再看餘氏,明顯的雙下巴讓人覺得挺膩人的,眉毛看不大出來,被畫成了彎月形。也許是老了的原因吧,小眼睛透着冷意。
讓她的第一印象驟然降低,果然壞心腸的都沒有一副好相貌。
“是,外祖母教訓的是。”聶書瑤衝其遙遙一禮,直接認錯。
這讓一衆看笑話的小輩們準備好的說辭無處使。應該不是這樣的吧,她不反駁老太君他們怎麼痛下殺手呀。
聶慧冷冷地瞪了一眼聶書瑤,後者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聶天熙站在聶書瑤跟前什麼也不說。頭也沒擡。
連餘氏也沒想到是這樣個結果,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雨芹跟虎頭卻覺得還是小姐有先見之名。看來這頓飯是吃不好了,幸虧他們先吃了點心。
“咳咳!”聶榮出來攪合氣氛了。他臉色還是蒼白的,爲了挽回在餘氏心中的好兒子的形象硬挺着坐在這裡。
他起身道:“來來,我跟你們介紹一下家裡人,以後都是一家子人了。”
“這是你們的外祖母,先給外祖母見禮吧。”他來到餘氏身邊笑道。
聶書瑤跟聶天熙走上前去,齊聲道:“外祖母安好!”
一人給了她一個深鞠躬,另一人給了她一個萬福。這禮就算完了。
“這……,這就完了?”聶慧的嘴有些快,當下就說出了聲,在她看來小輩們參見祖母是要行大禮的,也就是跪拜之禮。
聶書瑤自然知道這個禮,但他們就是不想這麼做。跪天跪地跪父母,他們的父母都沒了,以後誰也不想跪。
“咳!”聶榮瞪了聶慧一眼,讓她閉嘴。
餘氏也沒在這上面計較,拔下頭上的兩枚金簪道:“這是給你們的見面禮。拿着吧。”
“謝外祖母。”兩人很順溜再淺淺一禮。
聶書瑤接過金簪,頓覺這簪子還挺沉的,應該值不少銀子。
隨後她便遞上了雨芹用上好布料做好的抹額。上繡富貴紫牡丹,倒也應景。
“有心了。”餘氏讓貼身丫鬟收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阮氏,兩人行了同樣的禮,阮氏給了兩隻翠玉鐲。看其成色還不錯,聶書瑤嘴上的笑更加甜了一些。
阮氏梳着鬆鬢扁髻,插着喜鵲登梅簪,着煙羅紫襖衫、百褶如意裙,是位三十幾歲的瓜子臉婦人。看面相還算忠厚,只是看其臉色不算好。是忠是奸也只好且行且看了。
聶書瑤的回禮是自制的格子布小布包,上綴一些不怎麼值錢的珠子。也算是精巧。
此後就是聶賢的長子聶元了,他年長於聶書瑤。乾脆送了一個紅包。回禮是繡有素織坊圖案的格子手帕。
聶榮有兩子一女是阮氏所出,都是嫡出系,只有一庶女是妾所出。其中聶慧是長女,長子聶沐十二歲,次子聶豐也不過十歲。而那庶女卻有十一歲,由此可見阮氏臉色不好是有原因的。
聶賢也有一庶女,看上去也就有十歲的樣子,唯唯諾諾地站在聶元身後。
至於那兩位妾嗎,只露了個臉而已,根本沒資格讓聶書瑤二人行禮,她連回禮也沒備下。
只是兩位庶女拿到跟聶慧相同的小包時,臉上有着明顯的開心,但在聶慧的冷眼下又匆匆低下了頭。
聶書瑤將這些全看到眼裡,這些可都是攪亂聶家的好現象呀。
這熙熙攘攘地認親大會持續了不少時間,除了聶慧的冷眼外,其他人都還算客氣。她覺得這纔像是一個大家族的底蘊,雖然這聶家的銅臭氣多了點,但也是傳承了幾代,兒孫們也都還沉得住氣。
“用飯吧。”餘氏一聲吩咐,側間便開始了擺飯。
小丫鬟們來回穿梭着,各類菜餚便擺上了桌,分男女兩桌,中間用一道串珠的簾子隔開。
這邊等餘氏坐下後,說了句:“都坐吧。”
衆女眷便快速地落坐,那速度讓聶書瑤嚇了一跳。
本來她以爲認親太久肯定是都餓壞了,可掃視了一圈後才發現,沒有她的位置,這可就不對了。
隨之她便了然,原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呀。
聶書瑤擡頭看去,聶慧揚着下巴,冷笑連連,那兩個庶妹卻是低頭不語,一看就是懦弱的性子。
再看阮氏無喜無憂,目不斜視的樣子也默認了這種行爲。
“咳!”餘氏一聲咳嗽,阮氏的眉頭微微一皺。
聶書瑤便聽到阮氏溫吞的聲音傳入耳膜,“書瑤啊,你多年沒跟外祖母親熱了。還不快給外祖母佈菜?”
聶書瑤笑道:“難道這是初來聶家的規矩嗎?”
“咳!”餘氏又重重地咳了一聲。
阮氏的眉頭便皺得深了。
“那是自然!這就是我們聶家的規矩。你生在鄉野之間,初來聶家不懂,外祖母這是在教你呢。省得以後外出丟了我們聶家的臉!”聶慧搶先道。
“是,書瑤多謝外祖母的教導。”她也沒矯情。直接謝過了。
從丫鬟手中拿起那雙佈菜的筷子仔細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倒是豐盛得很,只是葷菜多素菜少。
再看餘氏的身板,立即明白了這老太太怕是喜食肥膩的東西。不過,爲了老人家着想,這就由不得老太太喜歡了。
她當即搛了一筷子小青菜放在了餘氏的碗碟裡,笑道:“外祖母,這小青菜別看是素菜。其實這個時候吃最好了。不但清肺還能補充身體所需的各種養料,您老若是天天吃呀,保準每天都精神抖擻。那些個什麼,心悶氣短的毛病都會跑光光。”
說完又搛了一筷子,笑咪咪地看着餘氏。
餘氏馬上就有了不喜,她雖是婦人,卻是那無肉不歡的,這一上來就給她來一碟青不拉嘰又是窮人吃的青菜,這讓她怎麼吃得下。
可偏偏聶書瑤說得也有道理,什麼心悶氣短啊。她怎麼知道?大夫是說過讓她多食素菜,難道這丫頭還懂醫不成?
擡頭看到聶書瑤的笑,一時語塞。硬着頭皮吃了一口青菜。
然後,聶書瑤又跑到桌上的豆腐旁邊,用湯匙舀了半碟豆腐放在餘氏身邊,解釋道:“別看豆腐不值錢,這可是好東西。常食可以讓人聰明,而且還能讓骨頭更硬,外祖母呀,這可是爲您量身打造的好東西,您可是要多吃點。”
聶書瑤說得這些都淺顯易懂的。那些防止動脈硬化什麼的還沒說呢,想必說出來她們也不懂。
餘氏讓人做了幾道素菜本來是想留給她吃的。這下可好,全都吃到自己肚子裡了。在他們看來。沒肉吃那是窮人所爲。可誰知這些便宜東西卻被她說得那麼好,唬人的吧?今天就暫且聽她一回,下次得好好問問大夫。
就這樣餘氏又開吃了。
聶書瑤這纔來到阮氏中間,在碟子裡夾了一份魚放到她面前,說道:“二舅母得多吃點魚,不但養顏而且怎麼吃都不胖呢。還有這豆腐,二舅母也得多吃點,青菜也要。長期食用保管二舅母今年二十明年就變十八!”
“噗嗤!”
聶書瑤的一席話成功的讓阮氏笑了,“好好,二舅母吃。書瑤有心了!”
走到聶慧身邊時,她正在讓貼身的丫鬟爲她搛雞腿,被聶書瑤一筷子攔下了。
“你!”聶慧登時就怒了,蹭地站了起來。
聶書瑤搶先一步道:“慧表妹別急,表姐這就給你搛適合你這個年紀吃的東西。這雞腿我看錶妹還是暫時不要吃了的好。也跟外祖母一樣多吃點青菜豆腐,吃點魚也好。要不然呀,你這臉上的痘可就會越發越多了呀,到時候……嘖嘖!”
“怎麼?”聶慧反問道。
聶書瑤笑道:“慧表妹可聽說過西子捧心,東施效顰的故事?”
“哼!你什麼意思?”
聶書瑤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解釋道:“我觀慧表妹是個愛打扮的,你這髮髻梳得好,很趁臉型,猛得一看就像那西子一樣動人。可走近了才發現此髮髻更適合那種臉上乾淨的姑娘,我都發現你光潔的額頭上的紅點了呢。”
“然後呢?”聶慧也不笨,知道她還有話說,咬牙切齒問。
聶書瑤不緊不慢道:“所以呀,慧表妹得多吃點菜,讓這些痘消下去。省得被外人議論醜人多作怪什麼的,好好的雙丫髻不梳整個四不像。”
“你——”聶慧直接暴走,她怎麼就醜人多作怪了?
在衆人奇怪的眼神下,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梳了不該梳的髮髻,嘴巴一扁哭着跑了。她的貼身丫鬟自然也跟了上去。
如此一來,便空出了一個位置,聶書瑤就這麼直接地坐了上去,看着衆人笑得一臉自然。
“別客氣呀,大家都餓了吧,快動筷子吧!”
看到大家不語,她又道:“難道你們是想我給你佈菜呀,早點說嘛!”
可是未等她起身,餘氏說道:“書瑤也累了,佈菜就免了吧,你們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不必拘着。”()
ps:求訂閱,求粉紅,感謝“yliu”親打賞的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