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宮,
皇上高殷小小的身板穩坐在皇位上,稚嫩的臉上帶着點點焦慮,以下衆位王公大臣分坐兩邊,皆是一臉的
肅靜,侍候着的宮女太監們無一不屏着呼吸,大氣不敢喘一下。
“六叔,九叔,斛律將軍的邊關加急你們都看過了,可有什麼對策?”,高殷看着兩位叔叔問道。
高湛蹙眉不語,高演起身行禮緩聲說道,
“阿史那土門於先皇在位時便大敗了一直奴役突厥的柔然,以漠北爲中心建立起了突厥汗國,傳至今日可
汗之位到了木杆手裡,此人驍勇善戰,擊滅了柔然,威服塞外諸侯,如今他又想將國土擴張到北齊來,我等豈
能如他所願,微臣贊同斛律將軍所奏之事”。
高演的話將落音,兵部侍郎便起身反駁道,
“微臣覺得此法不可行,突厥幾十萬大軍壓境安州,安州位置特殊,即跟突厥交界又跟契丹交界,倘若從
當州調兵支援,那豈不是就給了契丹空當了嗎?若契丹再插上一腳,又當如何?”。
高湛微微蹙眉,甚是不喜這位兵部侍郎,衆人又陷入一陣沉默,突厥很會挑地方,安州一向難以防備,不
僅要分出兵力防備突厥又要分出兵力防備契丹,所以比別的地方用的兵力要多,如今戰事開始,安州兵力不足
,斛律光奏請皇上從當州調兵,並舉薦高長恭和其四子斛律恆迦出戰,而朝中有人反對斛律光這個大膽的提議
,此時正爲這個而爭論不休,高殷臉色已有厭煩之色,他小小年紀,懦弱無主見,如今分成兩派,各佔道理,
他舉棋不定,無法定奪。
高長恭同斛律恆迦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起身朝皇上一拜說道,
“臣有一個提議,皇上且聽上一聽如何?”。
高殷一聽有新的提議,臉色一喜,忙讓高長恭繼續說下去,高長恭得了准奏,才緩緩道來自己的提議,
“斛律將軍想從當州調兵無非是因爲當州距離安州較近,戰事危機,這也是不得已爲之,且我們秘密調兵
,契丹定不會以爲我們敢如此調兵,當然爲了以防萬一,微臣覺得可以這樣做,把當州的兵力調往安州支援,
再把平州的兵力調去鎮守當州,然後依次爲例,循序調兵,這樣既保證了安州有足夠的兵力,也保證了其他地
方兵力不減,等戰事平息之後,再按照原先的數目全數調回,如此以來,不也沒有什麼風險了嗎?”。
高長恭的話可謂一語驚醒衆人,衆人先是驚訝不已,隨後在心中暗自揣摩了一下這個辦法,不管從什麼方
面看,都是絕妙之策,當下都對高長恭刮目相看,這算是他第一次在衆人面前展現自己的軍事才華。
“皇上,微臣覺得廣陵王所說之策甚好,不妨一試”。高湛起身第一個投贊同票,他覺得高長恭的法子最
完美,只要兵力足夠,斛律光定能大敗突厥。
“微臣也覺甚好”,楊愔也起身表明自己的意見。
衆大臣見朝中兩位權臣都如此說了,也都異口同聲道,
“微臣也贊同”。
高殷一聽爭吵了半天的事情終於能塵埃落地了,當下揚聲下旨,
“既然愛卿都贊同廣陵王所說之法,那就傳旨下去,即刻調兵,不得耽誤”,說着頓了一下,看了看楊愔
,楊愔自是明白皇上爲何如此看他,當下點了點頭,高殷這才接着下旨,
“廣陵王,斛律恆迦上前聽旨”。
“微臣在”,兩人同步上前,並肩下跪。
“你二人是斛律將軍竭力舉薦之人,如今朕命你二人帶兵前往安州支援,刻日出發”。
“微臣接旨,定不負皇上所望”。
聖旨一下,有大臣視線看向楊愔,面帶擔憂之色,幾欲張口,都被楊愔厲色的眼神阻止了,大臣無奈,只
得作罷,將滿腹的不滿全部吞回了腹中。
丞相府,
書房內,楊愔端坐在首位上,一面吃着茶,一面聽着他的衆多門生的憂心忡忡。
“楊相,您怎麼就贊成了廣陵王帶兵出征了呢?”。
“是啊,廣陵王明顯是常山王和長廣王的親信,目前我們同他們勢均力敵,倘若高長恭再得了重用,那對
我們來說是個很大的威脅啊!”。
底下人紛紛表示擔憂,唯有楊愔和鄭志遠默不作聲,最後楊愔被他們吵的頭疼,才擺手說道,
“都別說了,如今國難當頭,先攘外再安內的道理都不懂了嗎?這事到此爲止,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都
散了吧”。楊愔說話間面露疲憊之色,衆人都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主兒,見此也都閉了嘴,紛紛起身告退。
鄭志遠最後一個起身,卻被楊愔單獨留了下來,待衆人都走之後,楊愔纔開了口,
“悠兒今年十五了吧?”。
鄭志遠不明白他何處此話,只答道,
“還有兩月就滿十五了”。
楊愔點了點頭,接着說道,
“再一年就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了,也不知我這把老骨頭還能熬到那個時候不?”。
鄭志遠心中一驚,安慰道,
“岳父哪裡的話?您身子骨硬朗着呢”。
楊愔但笑不語,若有所思,半響才又說了話,
“廣陵王今日真讓老夫刮目相看,一直以爲他空長了一副好皮囊,如今看來也並非如此,悠兒嫁他,也不
算委屈了”。
鄭志遠這才知道,原來岳父一直對於先皇的賜婚有些不滿,畢竟是自己未來的女婿,他多少還是有些袒護
的,
“廣陵王還年少,又從小跟着斛律將軍習武,多加磨練一番,定會有所作爲”。
楊愔聽着鄭志遠的話面露覆雜之色,又過半響才幽幽說道,
“老夫總歸是希望悠兒好的,朝中之事,且先放一邊吧!”。
鄭志遠聽着這話一陣感激,若站在朝堂的立場上,讓高長恭披甲上陣無疑是給常山王添了羽翼,給自己樹
了敵,但若站在外公的立場上,總是希望外孫女能嫁的一個好夫婿的,而在這兩者之間,他顯然是選了親情,
他如何不感恩岳父對自己女兒的疼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