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的鳳凰樹花是一團團,一簇簇的開,亂花迷了人的眼,像火一樣熱烈而奔放,樹下一個綠色工服的環衛工人正在打掃滿地落紅。
桌子輕微的震動使他從窗口收回眼神,望向來人。
姑娘今天穿得跟那些花兒一樣,耀眼動人。
她覺察到男人驚訝的眼神,抿嘴笑了起來,輕輕點染了口紅的脣邊有兩個小括弧,可愛極了。
男人腰板坐得筆直,身姿挺拔,眼睛不算傳統的眼型,但勝在烏黑髮亮,格外玲瓏,她記得第一次注意到他時,就是因爲這雙眼睛,再就是眼角的那顆淚痣,然後是又濃又密的眉毛,眉峰不是很明顯,平添了慵懶的氣息。
相望間,男人起身,朝她伸出右手。
“你好,我叫唐宋,我認識你。”
竟是沒料到的坦率。
“你好,我叫曲聲聲,”曲聲聲不敢往掌心走,只是輕輕落在他的指節處。
“我也認識你。”
兩人相顧一笑,彼此都以爲對方坦誠相待,殊不知是互相藏起最後的底牌。
曲聲聲大學時在圖書館便記住了他的臉,他的高挑,在狹窄的書架過道間,他不經意從自己身旁路過時,不知是外頭的桂花香,還是他身上的氣息。
唐宋想起了籃球場上,她不小心被人擠到賽場上,撲進自己懷裡時擡眼對視間的那份觸動。
他們大學期間從未有過任何交流,各自奔忙在自己的道路上,直至畢業後的這個相親會。
“呃……”唐宋拿起桌上的菜單遞給她,“我們先看看吃什麼吧?”
“好啊。”
……
“那你現在是給人畫插畫啊?”
“對,”唐宋擦了下嘴點點頭。
“好厲害,”曲聲聲支着手,眼神亮晶晶的,“其實我從小就喜歡畫畫,但是家裡條件不怎麼好,就沒系統學過,自學的話又很難下定決心,總是學一點放一點,直到現在都畫的不怎麼好呢。”
“有空的話,我可以教你。”
曲聲聲看向他的眼神裡有一瞬間充滿了小星星,她笑着使勁點了點頭。
唐宋看着她的臉,也不自覺地跟着傻樂起來。
有那麼好幾次,唐宋總能想起一副畫面,落地窗前是隨風搖曳,花開花落的鳳凰木,窗後是兩個人對着歡笑,沒有人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在笑什麼,雖然時間不止,但那個剎那還是被唐宋的記憶永遠留在那裡,留在五月滿城花開時刻。
回家後的唐宋躺在牀上,對着手機裡微信信息框裡,曲聲聲的那句自我介紹發愣。
她(他)現在在幹嘛呢?
曲聲聲側躺着,點開唐宋的頭像,翻看他的朋友圈,嘴角的笑從餐廳回來後就沒下來過。
如果她知道,這是唐宋特地解除朋友圈三天限制,開給她看的,她又該會有多開心啊。
窗外夕陽斜照進窗子,唐宋在暖洋裡閉上了雙眼。
“唐宋…”
“唐宋…”
“唐…”
“阿爺!”
女生的聲音變成了耳邊稚氣的叫喊聲,他緩緩睜開眼,頭頂是烏黑的天花板,窗外是風雪大作。
“阿爺……”
“幹嘛?”唐宋不耐煩地瞥向身旁抓着自己被褥的小破孩。
“冷。”
冷?
唐宋亂糟糟的頭髮下邊眉毛一挑,他努力睜開睡眼惺忪的眼睛,從沙發裡掏出一隻手按向小孩的額頭,大力得小孩都有點懵了。
咚咚咚——
咚咚咚——
“來啦來啦!別敲啦!”
“嗚呼!冷死了大哥!”一個披着白大褂赤腳的男人哆嗦着打開伍叄診所的門,趕忙讓揹着一團棉花被子,站在風雪裡的唐宋進來。
還未等他開口,唐宋將棉花被子扔到病牀上,露出裡邊的毛絨腦袋:“發燒了。”
這個眼神看得伍叄一愣,這是他從唐宋搬來這裡起第一次看到的眼神,那眼神,大抵叫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