芻瞎子只覺得臀部一個刺骨的疼痛,就差兩眼翻白,口吐白沫了。這幫人,還有那狗,對自己有這麼憎惡嗎?見了面都不忘用這獨特的方式打招呼的。
“哎哎,町町……”老村醫拼命過去阻攔,不過一貫對村醫服服帖帖的番薯此時卻是誰也聽不進,它發狂地撲在芻瞎子身上,牙齒跟訂書機一樣啃個狗血淋頭。
陳宇和許鍾崟看架勢,敢情狗憤怒起來真比人還狠啊,他們都不禁也過去阻攔,再過一會,芻瞎子估計就跟那土著人一起殘廢了。
於是,幾人最後把幾個行囊都掛在芻瞎子的身上,堆得像只駱駝,然後把綁着他手上的繩子系在了番薯的脖子上,這讓芻瞎子有兩雙眼睛四條腿也不敢逃了。
大夥照着手電筒,緩緩往棄窨方向趕。
趕了一個多小時,想必青甾村裡已經有兩次雞啼了,在夏季裡,五點半時間就是黎明,那時便可隱約看到氤氳的光線。現在離目的地不到半里路,由於夜間行路,速度慢了不少,但是好在有個芻瞎子做馱工,他們趕得也不是很累,芻瞎子就慘了,就剩沒口吐白沫,直到這時他才幡然醒悟:我說他們硬要帶一個瞎子拉上山,這是幹嘛呢,原來是要當他們的馱工。
到了山麓,幾人從芻瞎子身上卸下背囊,芻瞎子像是孫猴子被移開了背上的五指山,如釋負重,但是渾身的傷痛和痠痛讓他差點骨骼散架,一拿開了重物,他便徹底癱軟在地上,這回,想要再催促他,他也動彈不得半分了。
老村醫把系在番薯脖子上的繩子解開,拖着軟成橡皮膠的芻瞎子拉到一處綁好了,又踢了兩腳,發現他已經沒了反應:“如果他能醒來,自己能解開繩子,摸索着下山,這就讓他撿回一條命。”村醫又朝他啐了一口,便跟陳宇兩人往棄窨下面掉繩子。
這次避免再出什麼差錯,他們準備了兩條長繩子。
都降到了棄窨底部後,他們在暗穴口點燃了煤油燈,用鐵鏟把暗穴口的污水和雜物都堆得高高的,想方設法撿來一些石塊,壘成結實的一個井沿,又在外面擴出了較淺的一條人工溝渠,這是爲了防止再意外下大雨後,不讓所有的雨水都集聚到這個暗穴口,避免重演上次水漫金山的覆轍。
幹完這些活兒,時間已經靠近黎明,從遠處的山巒隱約能看到朦朧的光線了。一些不知名的鳥兒呷呷地叫,在空曠的山谷下回蕩。
“咱們下去吧。”陳宇拉了拉綁在一快凸起的岩石上,感到挺結實。
許鍾崟點點頭,把手中的鐵鍬,鋼釺,鎬鍤等工具朝暗穴裡扔去,幾人便陸陸續續懸着繩子往下吊,直到番薯也進到了暗穴下面。
幾人在按暗穴裡打開電筒,村醫還怕帶來的電筒光不夠用,因此他還帶了一盞雙用型手提桅燈,這種桅燈由玻璃罩籠住燈芯,中間有箔片分開,一面是火,一面是小燈泡,焊接處和螺紋擰合處很嚴實,在燈盞下面裝有半斤的煤油,用摩火石摩擦點燃,能燒好幾個小時。而且它一個好處是可以泡到水裡去,把玻璃罩裡的燈芯熄滅,擰實了通風口,打開由電池導電的小燈泡,便可不怕沁水,還有一個就是不怕風吹,就跟手電筒一樣,必要時還可以拿來生火。
在暗穴空氣並不是靜止的,在暗穴深處地下湖要是有什麼響動,所有的甬道的空氣都會被牽扯到
,那個地下湖就跟一個心臟一樣,四通八達的甬道就如支管血脈,可謂觸一發而動全身。
正在暗道裡前行,突然番薯吠了一聲,幾人都立即謹慎起來,幾秒鐘後,一團黑影從他們身後稍縱即逝,在他們的腦袋上流過一股氣流。
難不成是那些蝙蝠?按蝙蝠的作息時間,黎明之前回巢,這的確有可能。
“大家把頭套戴上,準備好防備武器,現在還是算是在黑夜時間,蝙蝠們很有可能在這條甬道穿梭。”陳宇警惕道。
這是,棄窨洞口外面響起‘呱咯呱咯’的聲音,又有幾隻蝙蝠飛速地朝外面疾去。
“這是蛤蚧在叫嘞。”村醫仔細聽了聽,在夏季,蛤蚧多棲息在懸崖峭壁的洞縫裡,現在是交配繁忙時節,多多少少總能聽到它們在叫 春。
“這蝙蝠難道也會去捕食蛤蚧?”許鍾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不太有可能,估計是聽到聲響,有幾隻飛出去站崗巡邏的。”陳宇道。
“照你說法,咱們這麼明目張膽地走,早就被蝙蝠盯上了!”許鍾崟拼命瞪着眼,把目光朝光線能及的地方看去,裡面依然黑洞洞的。
“是不是進去再說,估計它們已經做好準備了,正等着咱們自投羅網呢。”陳宇把帽子扣在腦袋上,又把帶來的粗厚外靠披上,雖然是熱天,但是進入這地下深泓的巖洞,還是能感覺到寒氣襲人,尤其腳踏在地下的淤泥裡,一直冰颼颼的,腳丫就沒暖過。
幾人也都穿戴好裝備,小心翼翼地往裡面邁步。走到了第三個拐彎隘口,陳宇突然覺得甬道有些不對勁。
“哎,你們看,這地下巖洞會有短時間內發生地殼運動的麼?”
“這可能麼,這個暗穴纔多深啊,地殼運動這麼大功率的轉動,不把咱們震個七暈八素纔怪嘞。”村醫都不敢相信。
“這個運動你以爲就是擰螺絲還是轉門軸咋的?那都是特例,一般都是日積月累地每天發生一丁點變化,後來才慢慢變形的。”許鍾崟道,“哎,幹嘛問這個。”
陳宇突然停住不前,指着一處石壁道:“我第一次進洞裡,我悄悄做過暗號的,就在這裡,你看,這裡,我曾用劈鐮磕掉過一小塊痕跡,但是現在,已經被一層淤泥給覆蓋掉了。”
“難道是那場大雨引發的洪水衝沒了?”村醫道。
“這個可能性很小。”陳宇道,“我這個標準刻得很高,而且很用力,我纔不相信半天流水的沖刷就把他給抹去呢。”
“那你認爲……”許鍾崟把目光轉向陳宇。
“有人來過!”
“怎麼可能,這幾天就咱們幾人來過一趟,村裡人對棄窨一貫敬而遠之,他們還有誰敢趕來看戲啊,而且那該死的芻瞎子更不可跟蹤來。”許鍾崟不屑道。
“信不信由你。”陳宇道,“我有個預感,有麼有人進去過,要麼有人出來過!”
陳宇的推測都另兩人毛 骨悚然,村醫不解道:“你說進入都沒人了,怎麼可能還有人從來裡面出來,難不成這地下巖洞裡住着野人?”
陳宇見兩人不信,蹲下身來,把電筒朝地上一步一步照去,果然發現有人的腳印,他不由興奮道:“你們快看,這就是證據。”
“這不咱們第一次進來留下的腳印麼
?”許鍾崟看都沒看。
“你這一根筋的傢伙。”陳宇強調道,“咱們進來是一大串腳印,而且咱們一進入地下湖,後面的水流纔來的,那麼咱們的痕跡絕對被覆蓋了。可是咱們和村醫都是從另一端游出去的,這個腳印從何而來?”
這話說得有理,村醫和許鍾崟都愣住了。幾人面面相覷,一個又驚又喜的推測呈現在腦海中。
“先讓番薯帶路吧,這往裡都是暗道,別走錯了。”許鍾崟道。
村醫點點頭,用手拍了拍番薯的脊背,番薯搖了一下尾巴,很快就朝前帶路去了。
“咱們快跟上。”陳宇加快了腳步。
番薯這次走在前面並不像上次那麼順順利利地往前走,而是沒走幾步,就要往裡面豎耳朵探究竟,時不時又往後頭看幾眼,番薯的異常舉動讓幾人都疑惑不解,如果它要是能說人話,那就最好不過,好歹能知道它這前顧後盼的什麼意思。
對番薯最爲熟稔的當然是老村醫,他觀察了一陣,說道:“番薯是感覺這裡的景物發生了變化,它在對比前後的差距。”
許鍾崟和陳宇挺吃驚,想不到番薯還真細心,這點都能偵查一遍,看來這些年的番薯不是白吃的,尤其陳宇正中下懷,不斷炫耀道:“我說吧,剛纔我就看得出這裡跟上次不一樣了,我跟番薯的差距就是輸在嗅覺上,其實我的眼力還是不錯的。”
幾人跟着番薯又走了兩百米,這時,棄窨外面已經真正進入黎明,村裡公雞齊鳴。
“番薯今天是不是帶對路了?我怎麼總覺得它不太正常呢?”陳宇忍不住問道。
“它那腦袋沒被敲暈過吧?”許鍾崟也附和道。
“你們在說啥嘞?”村醫聽到兩人說番薯的不好,辯解道,“番薯的反常自然有它的原因,人還有發瘋的時候嘞。”
“我覺得爲了以防萬一,咱們得重新做些標誌。”陳宇提議道。
“有道理。”許鍾崟摸了摸身後的背囊,想拿出一把能在石壁上做標誌的,但是發現裡面並沒有適合的工具。
老村醫突然從自己的背囊裡掏出一物,朝他遞過去:“喏,拿着。”
許鍾崟仔細一看,村醫遞過來的工具很是奇特,一個圓柄,狹長而鋒利的如三菱錐一樣的利刃,而且三面凹槽,在圓柄尾端還刻有複雜的圖騰,煞是好看。他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老村醫拿着三棱錐在空中比劃了一下,解釋道:“剞劂,我用來做刻鏤的刀具。”
許鍾崟沒聽說過,陳宇也是沒聽說過,刻鏤的刀具還能長成這樣。村醫遞給他又囑咐道:“別用得用費力了,刀尖很容易斷掉的嘞,但是你得小心點,很鋒利的,要是一不小心,你的身體上就會它製作出來的圖案嘞。”
許鍾崟興奮地接過剞劂,攥在手裡掂量一番,發現果然拿手,看到光滑的石壁,不知道要刻點什麼標誌好。
“做個簡單的,能辨認的就行,別費太多時間。”陳宇道。
許鍾崟答應,用剞劂朝一面石壁刺去,一條清晰的紋路顯赫出來,剞劂鋒利如斯!
“不愧是拿來鏤刻的。”許鍾崟讚許道。
路途靠近了地下湖,村醫示意幾人停了下來:“先別往裡走,我給你們塗擦點驅蝙蝠的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