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蜿蜒的衣服已經讓她的心沉入谷底。
而當看見熟悉的大牀上，白花花糾纏在一起的兩具身體時——
那一刻，靜施施的頭像是被雷劈了一樣。
整個世界在她面前，她眼睜睜的看着，轟然倒塌。
從來沒有這樣一刻，她覺得胸腔裡的恨像是脫繮的野馬。
她恨不得，恨不得面前的兩個人馬上一起，統統去死！
悽慘一笑，她往後退了一步。
懦弱。
卑微。
膽怯。
所有的負面情緒讓她不敢再往前一步。
她大可以衝進去，指着左橙光的鼻尖質問。
她大可以衝進去，抓住楚莘的頭髮大耳光抽她。
她大可以……
可她沒有勇氣做任何一件事。
就在這時，楚莘一聲不高不低，卻十分愉悅的嬌喊鑽進耳蝸。
那就像是唐僧對孫悟空的緊箍咒，靜施施頭疼的厲害，就好像要炸掉一樣。
轉身，她跌跌撞撞的奔離臥室。
轉眼跑進客廳，她一個不小心，腳下一個趔趄。
差點跌倒的她勉強扶住牆壁。
僵站幾秒緩過那陣頭暈眼花，她感覺臉上一片溼潤。
擡手隨便摸了一把，她咬緊嘴脣，幾乎要把嘴脣咬爛的力道。
突然一笑，靜施施拖着像是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走向門口。
打開門，她走向電梯。
該死的！
她現在只想馬上逃離這個地方。
令她作嘔的地方！
可是電梯怎麼打不開！
拼命按電梯鍵，靜施施不斷的伸手去摸眼睛。
眼眶裡一片水霧，她怎麼努力，都看不清眼前。
哀叫一聲，她捂住自己的眼睛，摸索着往樓梯口走去。
她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
幾度累到雙腿沒有力氣。
可她咬着牙，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在最後幾級臺階就在眼前的時候。
後背猛地襲上一股力道。
靜施施只感覺身後一冷。
她以往前撲的姿勢，身體成一道弧線下落。
胳膊、腿、磕在堅硬的臺階上。
她還下意識的抱住自己的肚子。
胳膊劇痛，她叫也叫不出來。
耳邊“嗡嗡”的響，她意識迷離，輕輕動了動，只感覺腿/間十分黏膩，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快速抓不住的流失，離開。
迷濛的張開眼睛，她往自己身下看去，怔愣一會兒，彷彿明白了什麼。
“啊，不，不要……”
低喃着，靜施施擡眸，慌亂的往四處看。
“救命，救命……”
她的挎包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靜施施匍匐往前爬，褲子上的黏膩在地上蹭出一道血痕——
指尖顫抖又冰涼，小腹墜墜的疼痛讓她滿頭大汗。
摸出手機，她按下號碼。
“醫生！救我，救我的孩子……”
……
接到醫生的電話，唐妤趕往醫院。
推開病房門，她看見臉色蒼白，虛弱躺在病牀上的靜施施。
靜施施正望着窗外，怔然出神，眼睛裡面空洞的可怕。
甚至沒有聽見唐妤進來的腳步聲。
輕輕靠近她，唐妤放輕了呼吸，不敢打擾到她。
過了很久，靜施施終於回神。
轉過頭，她正對上唐妤溫柔心疼的目光。
沒有一點訝異，靜施施幾乎透明的微笑：“唐唐，你來了。”
“嗯。”唐妤點頭，坐在牀邊。
伸手，她輕輕握住靜施施的手指。
她的指就好像是冰塊，讓唐妤情不自禁的皺眉。
“你懷了橙光的孩子嗎？”
唐妤雙手包裹住靜施施的手，希望給她溫暖。
同時也問的有些不敢確定。
不是因爲別的，而是因爲靜施施跟別人不一樣。
她深深的知道，父母要對孩子負怎樣重大的責任。
就像是靜雯，她是靜施施一手帶大，可是沒有父母，兩個人的人生終究不完整。
點頭，靜施施脆弱的笑了一下，“不過現在沒有了。”
嘟着嘴巴，她眼眶裡含上熱淚。
唐妤心口針扎一樣的痛，“出了什麼事？施施。”
靜施施咬着嘴角，似乎不願意說。
唐妤嘆口氣，就沒有再問下去。
“我不知道找誰，唐唐，醫院說一定要有家屬，我不能告訴靜雯，她出去做交流活動了，她走的時候很開心，學校就選了三個人去，靜雯她很高興，我不能找她回來……”
靜施施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說的唐妤忍不住掉下眼淚。
狠狠的捏了一下她蒼白的臉，唐妤咬牙：“快住嘴吧靜施施！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不找我找誰！”
靜施施羞澀的笑了一下，眨眨眼睛，睫毛上還掛着淚珠。
“唐唐，你能把我的手機給我一下嗎？”
唐妤轉頭，就見沙發上放着靜施施的挎包。
走過去，她從挎包裡拿出手機，身體一僵。
手機上還帶着血跡，淡淡的血腥氣就好像是一種意識一樣，飄入鼻端。
纖細的手指死死握着手機，唐妤冷笑。
很好。
真的很好。
左橙光，這就是你給我的保證嗎？
讓我放心把施施交給你，結果你卻把施施變成這樣。
那麼這樣的話，就不要怪她了。
握着手機，唐妤用手，用衣袖擦了擦手機。
直到血跡看不見，她這纔回到病牀邊。
將手機遞給靜施施，她看着她發了一條短信出去。
發送完畢，靜施施把手機關機，擡眸看着唐妤。
“謝謝你，唐唐，我有點累了，我想睡一下。”
“好，睡吧，我就在這裡，哪也不去，等你醒了，我們就回家。”
回家。
多麼美好的詞。
靜施施嘴角微微上揚，有唐妤在，她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她實在是太累了，累到夢裡都想不起那個人。
……
揉着痠痛的頭坐起身，左橙光看了看周圍。
是他家？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記憶都是些零星的片段，無法拼湊在一起。
頭疼的要炸裂，他大口大口吐出幾口氣，忽然，手機“嗡嗡”聲響起。
掀開被子下地，左橙光一怔。
他沒穿衣服。
擡眸，就看見衣服都整齊的疊在單人沙發上。
他可不覺得自己喝醉了酒，還能把衣服疊的這麼整齊。
有什麼不敢置信的想法閃過腦海，快到他幾乎抓不住。
煩躁的耙了耙頭髮，左橙光走向沙發。
從褲子口袋裡摸出手機，他劃開屏幕，點開短信。
眼睛瞪大，他死死瞪着短信上簡短的幾個字內容。
牙齒咬出聲音，他立刻撥出靜施施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靠！”
冷冷低吼，左橙光扯着衣服穿上，奔出家門。
唐妤給靜施施辦了轉院，直接轉到唐氏旗下的一間私人醫院。
在那裡，靜施施靜養了幾天。
醫生說她可以出院了，唐妤便和顧逢時說了聲，把靜施施接到了水語山城。
將施施安排在客房，果果小盆友擔憂的小眼神一直緊緊盯着靜施施。
等到她躺在牀上，果果才走上前來，皺着秀氣的小眉頭，輕聲問：“施施姨媽，你身體不舒服嗎？”
靜施施虛弱的笑了一下，說：“嗯，有點，肚子有點疼。”
果果咬咬嘴脣，爬到牀上，俯身，輕輕吻了一下靜施施的額頭：“施施姨媽，你要堅強一點哦。”
小暖男一枚獻吻，又長得帥氣，如果是以前的靜施施，一定會花癡到暈倒。
可現在，她卻因爲果果的一句堅強而掉下眼淚。
果果小盆友驚訝了，不知所措的回頭看向唐妤。
“媽咪。”他喏喏的叫了一聲，不明白施施姨媽怎麼哭了。
是他做錯了什麼？說錯了什麼話嗎？
靜施施真的很抱歉，可是她真的停不下來，擡手捂住眼睛，眼淚就順着指縫掉下來。
唐妤也是眼眶一紅，俯身抱住果果輕聲說：“施施姨媽可能是太累了，我們先出去好不好，她一定想休息了。”
“嗯。”果果還是不太開心，摟住唐妤的脖子把頭埋在她肩窩裡，悶悶的聲音應着。
唐妤拍拍他的小屁股，抱着他出了客房。
將門輕輕合上。
靜施施摸到牀頭櫃上放的紙巾盒，手指死死的摳住。
如果她的孩子能夠留下來，是不是也會像是果果一樣懂事可愛呢。
可是沒有如果，她到底什麼也沒能夠留下。
靜雯在涼城那邊有事拖住了幾天，等她回來的時候，才知道這一切的變故。
她只不過離開了幾天，姐姐的孩子怎麼就沒有了呢？
客房門前，唐妤對靜雯叮嚀，“你進去好好陪你姐姐說話，儘量不要哭，她現在很脆弱，醫生說情緒最好不要太激動。”
靜雯紅着眼睛，使勁兒點頭。
擡手揉了揉眼睛，她咬脣：“我知道了，我不哭。”
“嗯。”唐妤點頭，摸摸靜雯的頭髮，“進去吧。”
推門而入。
靜施施正坐在牀邊的榻榻米上，腿上蓋着黃色的毛毯。
聽到身後聲音，她轉頭看過來。
“雯雯？”
驚喜的瞪大眼睛，靜施施朝靜雯伸出手。
靜雯馬上快步走過去，跪在靜施施面前。
“姐。”聲音到底沙啞了，靜雯趕緊埋頭在靜施施膝蓋上，“姐，我回來了，我可想你了。”
靜施施微笑，摸摸靜雯的頭髮，“小丫頭想我了嗎？這麼肉麻。”
靜雯死死忍住流淚的衝動，悶聲“嗯”了一聲。
靜施施彷彿這幾天已經把眼淚流乾了，這會兒心情出奇的平靜。
捧住靜雯的臉，她對上她紅的像是小白兔一樣的眼睛，“你都知道了吧？唐唐告訴你了？”
“唔，嗯。”
“沒事的，姐姐已經沒事了。”靜施施說着，露出一抹笑容，“真的，我都沒事了。”
再也忍不住，靜雯撲進靜施施懷裡，緊緊摟住她的腰，大哭出聲。
爲什麼啊？
她姐姐那麼好，爲什麼要吃苦？
“橙光哥，橙光哥知道嗎？”抽泣着，靜雯問。
靜施施晃神。
這個名字，她好久都沒聽到過了。
“知道啊。”她說，語氣平靜。
他當然知道，因爲就是她親自告訴他的。
“雯雯，你明天幫我去雜誌社一趟，我辭職信已經寫好了，你幫我交給主編。然後幫我把東西收拾一下。和同事說，我以後再跟他們解釋。”
這個時候，靜施施當然說什麼就是什麼。
以她現在的情況，短時間內恐怕無法工作，辭職是最好的辦法了。
畢竟不可能無限期的請假。
“我知道了。”
靜雯點頭，摟住靜施施，“姐，姐。”
第二天一早，靜雯就拿着靜施施的辭職信去了錦麗。
只是她坐電梯上樓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來，姐姐雜誌社的主編，不就是賀子航嗎？
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靜雯進了錦麗。
有認識的她的，靜施施的同事看見她，立刻上前問道：“靜雯？你怎麼來了？你姐呢？”
靜雯握着手裡的辭職信，低聲說：“家裡有點事，我來給我姐送辭職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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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一聽說靜施施要辭職，和她要好的幾個同事馬上聚攏過來，把靜雯圍住。
“不是請了長假嗎？怎麼又要辭職了？”
“是啊，我前天給她打電話也打不通，到底出什麼事了？”
“靜雯，你家要是有急事，需要幫忙你就說。”
這樣的溫暖，靜雯替代靜施施全部收下。
搖搖頭，她說：“沒什麼大事，我姐說，等過一段時間，她會跟你們解釋的。我，我想去找賀主編。”
說着，靜雯走向主編辦公室。
深吸一口氣，她輕輕敲門。
里門半天沒傳出應答。
她蹙眉，自己推開門。
看見辦公室裡的情況，靜雯愣在原地。
賀子航坐在辦公椅上，他大腿上坐着一個男人，正親密的摟着他的脖頸。
被她撞見，賀子航明顯變了臉色。
倒是坐在他腿上的男人神色坦然。
這個男人，靜雯還記得。
就是那時候在奔，賀子航解釋要接的一個朋友。
朋友？
心裡冷笑。
是男朋友吧。
他果然是……
咬住嘴脣，靜雯冷冷走進來。
“起開！”賀子航立刻推開韓維，瞪了他一眼，低聲說：“一會兒跟你算賬！”
韓維聳聳肩，嬉笑着看着靜雯，抱着手臂，“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靜雯看了他一眼，淡聲說：“我不認識你。”
“呃……”
韓維尷尬的愣住。
他可是韓維！
自認爲長了一張叫人過目不忘的臉，居然還有人會在見過他以後說，不認識他？
“噗！”
一聲嘲諷低笑。
賀子航一手握拳抵在嘴邊，脣角是掩不住的笑意。
韓維瞪他，似乎氣不順。
走向靜雯，他站在她面前，俯身盯着她的臉，“你確定嗎？小姑娘，說謊可不是好習慣。”
靜雯毫不迴避的看着韓維，眼睛裡面一片沉靜，“我爲什麼要說謊？”
喲！
行啊這姑娘。
韓維笑了，“比如，你吃醋啊。”
勾脣，他回頭看了賀子航一眼，接着說：“你吃我和子航的……”
“韓維！”
他沒說完的話讓賀子航硬生生阻斷。
“你出去！”
他的語氣十分冷硬，帶着薄怒。
韓維哼了聲，乖乖的擡步走出辦公室。
他一走，氣氛頓時陷入莫名的尷尬中。
過了好久，還是賀子航主動開口：“你，你有事嗎？”
靜雯咬了咬牙，走過來。
把白色的信封放在賀子航面前的桌上，“這是我姐的辭職信。”
“靜施施的辭職信？”賀子航一驚，打開一看，果然是。
“你姐怎麼突然要辭職？”把信疊好，賀子航問道。
靜雯不知怎麼就嗆出聲，“跟你有關係嗎！”
賀子航驚訝的看着她。
靜雯氣呼呼，鼓着腮幫子。
低笑，賀子航無奈的嘆息，“韓維是我表哥。”
這回換靜雯驚訝的睜大眼睛。
她的樣子實在可愛，賀子航忍不住彎了嘴角，眼神帶着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絲絲寵溺。
“這辭職信你帶回去，我想和你姐姐親自談一談。”
“不用了。”靜雯皺眉，不知道怎麼跟賀子航說，支吾着，她有些煩躁的樣子。
“我姐就是要辭職，我不管，辭職信給你了，我去給我姐收拾東西了。”
靜雯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賀子航下意識的追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靜雯，等一下。”
手腕上的肌膚像是被燙了一下。
靜雯傻傻的停住腳步，手腕還在他手裡，不敢掙脫。
賀子航視線落在自己掌心，也是一愣。
女孩子纖細的手腕比自己掌心的溫度低一些，握在手裡居然有點舒服。
可是……
慌忙放了手，他退後一步，“那個，抱歉，我唐突了。”
靜雯握住被他握過的手腕，抿脣不語。
靜施施被唐妤護着，左橙光就算知道她在哪兒，卻也見不到。
更何況，顧逢時也不知道怎麼了，跟着唐妤一起攔着他。
這幾天，左橙光一直處在暴躁的邊緣。
那件事情，他必須親自找她問清楚。
正守在水語山城樓下，高雲東突然打電話找他。
“頭兒，那個，你快回來局裡一趟。”
高雲東在那邊欲語還休。
左橙光沒多少耐心，“什麼事！說清楚！”
“哎呀，那個。”高雲東支吾着，最後還是說：“楚小姐，楚小姐在這裡。”
從車上跳下來，左橙光大步走向局門口。
一推開門，他就看見一羣侷促站着的“殭屍們”。
楚莘坐在椅子上，他們隊裡的隊員人手一份下午茶，但是大家都拿着，沒人敢吃。
他們都是見過靜施施的。
也知道，那纔是他們隊長的女朋友，正經認定的。
現在突然又出現了一個，打着他們隊長的旗號給他們買吃的。
他們可沒活膩歪，哪個不怕死的敢吃啊。
這一看就是一出狗血的三角戀。
派出高雲東去打電話通風報信，隊員們看見左橙光，就跟看見救星似的。
自覺把手裡的東西舉高，讓他們隊長能看見。
他們沒吃，真沒吃！
就是快饞死了，也沒吃。
“你出來！”左橙光冷着臉，走過去扯住楚莘的手臂。
楚莘笑着站起身，還不忘回頭對隊員說道：“你們吃吧，沒關係的。”
隊員們：“……”
我們哪裡敢？！
警局外，左橙光耙了耙頭髮，回頭看着楚莘，“你來這裡幹什麼？”
楚莘冷笑，抱着手臂，“我找不到你，你沒回公寓，手機也不接，我只能來這裡找你了。”
“你找我幹什麼？”左橙光說這話的時候，有一點心虛。
那晚上的事情，他多少還是想起來一些的。
楚莘挑眉，似笑非笑，“左橙光，我爲什麼找你，你真的不知道？”
左橙光眉頭緊鎖，默然。
楚莘怒急反笑，笑夠了，她臉色沉下去，“左橙光，我只問你，你預備怎麼辦？”
左橙光急了，瞪着她：“什麼怎麼辦！”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