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時間會讓恩情與愛情混爲一談。
他在想，如果他不曾遇見葉暖，不曾懂得什麼是愛情，那麼，他會跟白薇就這麼過下去。可是，他遇見了葉暖啊，他知道了恩情與愛情之間的區別啊，那麼，他就不想再繼續這樣不清不楚下去。
“白薇，你該是時候找個對象好好地在一起了。”
白薇怔在那，不敢置信她會從他的口中聽見那樣的話。
她的手緊緊地拉住他，嘴角的笑變得有些牽強。
“阿臻，你到底在說些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什麼對象，什麼在一起？我不要，我通通都不要，我只想在你的身邊，你就是我的全世界啊！幅”
她說什麼都不肯鬆開手，他斜睨向她，那雙深如濃墨的黑眸裡，冷漠漫過了瞳仁。
“過去是我對不住你，是我耽誤了你那麼多年，送給你的東西，我不會收回，這房子是你的，而往後，我也不會再來了。”
“我不要！”
她的手不斷地在發抖，她想不通，想不通爲什麼事情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從十歲那年就開始在一起了，他們走過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那麼多的歲月，怎麼可以說斷就斷？
“我什麼都不要，阿臻，我只要你啊！我愛你，我愛你愛了好久了！你難道就沒愛過我嗎？哪怕一分一秒都沒有？”
他將菸頭擰滅，掰開了她的手。
“我不想騙你，我對你的，不是愛，而是一種責任。”
他對上她的眼，有些話，是時候說清楚了，唯有說清楚了，無論是他還是她，都能更好地跟過去道別。
“你沒了家人，而你當初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那麼對我來說，你就是我的一個責任。因爲這個責任，我把你留在身邊照顧，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也該到頭了，應該還給你的恩情，也還清了，白薇，從今天開始，我跟你就再無任何關係。”
白薇如同被當頭一棒。
什麼責任？怎麼還清？
她對他來說，就只是責任那麼簡單嗎？
這麼多年的相處，她根本就沒能走進他的心嗎？
眼前的視線不禁變得模糊，她咬着下脣，拼命地搖頭。
“我不信！我不信你當真對我連半點的愛意都沒有！如果你當真心裡沒我，那五年前你怎麼可能會爲了我去傷害葉暖？又怎麼可能會把她趕出爵園？”
“傅臻，你別想騙我，你的心裡是有我的！你的心裡肯定是有我的！”
她一再地重複，也是藉由此來提醒自己，她不能放棄，也絕對不可以放棄。
面前的男人，她已經愛了那麼多年了啊！今天若是放開手了，那麼以後她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她不要變成那樣！
她要把他留住，絕對要把他留住。
即便，是用見不得光的方式。
她抹掉眼淚，眉宇間露出了幾分疲憊。
“阿臻，我身體不舒服，我好難受，我們以後再說好不好？你能扶上我上樓嗎？我……”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完，那伸到半空的手，卻被迫頓在了那裡。
他冷冷地看着她，似乎都沒有要過來扶她的意思。
而他的話，更是把她最後的一絲僞裝全部瓦解。
“就算你再怎麼裝病，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他眼底的光，讓她心裡直髮怵。
難道，他一直就知道這麼久以來她都只是在裝病嗎？
這怎麼可能？
她不敢確定，唯有僵在那裡，男人站起身來，似乎並不打算久留，擡步步伐就向門口走去。
她深知不能讓他走，顧不得什麼起身衝了過去，從後頭把他抱住。
他駐足，她帶着哭腔的聲音傳了過來。
“爲什麼要丟下我？阿臻，你不是曾經說過，這輩子都不會丟下我的嗎？你爲什麼會改變？是……是因爲那個女人嗎？”
他不說話，她卻心如明鏡。
“葉暖就那麼好嗎？你就這麼愛她嗎？愛到願意揹負忘恩負義的罵名？”
這是她唯一能用的手段了，到了這個地步，她已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只要能把她留住，就算在他的心裡她是卑鄙的，那又怎麼樣？
“你忘了嗎？你忘了十歲那年，到底是誰救了你嗎？是我白薇啊！我爲了你，親手殺死了我爸爸，殺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在作惡夢，夢見我爸爸掐着我的脖子問我爲什麼這麼狠心……你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嗎？如果不是因爲你，我不可能撐到現在！可是你現在在做什麼？你要把我拋棄，到那個女人的身邊去！那我以後怎麼辦？沒有了你的我，你還不如讓我去死！”
他拉開她的手，她收勢不及倒退了幾步，擡起頭時，他的臉色陰沉。
傅臻看着她的
tang臉，薄脣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你就這麼想去死？”
她站在那，淚眼婆娑。
“你明明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卻仍然堅決地要把我拋棄，那不就等同於叫我去死嗎？傅臻，你好狠的心！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你說過沒有了爸爸的我，你會成爲我的依靠……我爲了救你，我做了這個世界上最天理不容的事！但是你呢？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當年不是因爲我，你根本……”
“是，如果當年不是因爲你，我根本就不可能活下來。”
他看着她，嗓音極冷。
“你爲了救我，把你爸爸殺死了，可是白薇，如果不是你狠心在先，我又怎麼可能會不履行當年對你的承諾？”
她不甘心，垂放在身體兩側的手攥成了拳頭。
“我做了什麼？你說呀！”
“你做過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外頭的黑暗席捲而來，絲毫都沒有給人喘息的時間。
即使客廳內光線充足，她卻發現自己看不清他的臉，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傅臻，根本就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傅臻。
究竟是什麼時候，他改變了？
那個爲將她捧在手心裡寵着的男人呢？如果去哪了？
“我不知道，就算……就算我真的做了什麼，那都是因爲我愛你！”
她把話說得冠冕堂皇，他卻是連半句都聽不進去。
如果不是念在當年的事，他現在根本就不會跟她說那麼多。
“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狠心麼？那麼，我就告訴你。”
他對上她的眼，每一字每一句，都說得格外的清楚。
“你對葉暖做過的事，你應該還記得吧？就拿最近的一件來說，你想借爵園的傭人給她下毒，打算把她毒死，這樣一來，就沒人能跟你搶了……你是打着這樣的一個主意吧？”
她心裡一驚，怎麼都沒有料到他會知道。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努力地想要掩飾。
“你在說些什麼？我不知道，那些事根本就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白薇，在我眼皮底下想做些什麼，你還嫩了些。”
他冷冷的一句，便將所有的事都做了最後的定論。
“還有五年前，你讓人在葉暖被趕出爵園以後想要謀取她性命，害死了那個孩子，令她的手廢了五年之久……甚至之後，你怕我會跟她碰面，找人在住宅區製造車禍，你當真以爲，所有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嗎？”
她慌了，想要過去拉住他，卻被他避過。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怎麼可能會去做那種事？你相信我，我那麼善良，絕對不會去做那種禍害人的事……五年前、五年前葉暖發生過那樣的事嗎？那件事不是伯母做的嗎……”
他冷笑，望着她的目光如同冰霜。
“我有跟你說過五年前那事，是我媽做的麼？”
她這才驚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想辦法彌補。
“這……這是你有一次跟我提起的啊……”
她伸過來的手被他狠狠甩開，男人的五官被陰戾所矇住，手背上，青筋一根跟清晰浮現。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裝模作樣麼？你以爲我沒找你，就是因爲你成功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了我媽的身上？你錯了，我會禁止我媽的出入，是我決定要把葉暖接回來，所以才清除所有的障礙。”
他頓了頓。
“只是我算漏了，在這其中，你纔是最大的障礙，我開始最該清除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