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裡亂糟糟的，無奈趙敏喝醉了酒也問不到話，我又不是個喜歡窺探別人隱私的，因此將趙敏手機放回原處，只不斷猜測着唐駿和趙敏的對話內容到底是什麼。我將車開到趙敏住處，在那個叫Li的男人的幫助下將趙敏扶到房間裡，然後獨自開車離開。
剛開始來深圳的時候，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根本連唐駿和A市的消息都不敢打聽。到後面，隨着時間流逝，我雖然還是不敢聯繫以前在A市的朋友，但也開始漸漸從報紙或者電視上關注關於唐駿的消息。
我曾經翻看過去的新聞，奇怪的是，關於我和唐駿婚事的消息居然一條都沒有。我不知道是唐駿封鎖了消息，還是那些媒體根本就不知道我們要結婚的事，但想到唐駿不用面對大衆輿論的壓力，我心裡放心了不少。
這三年，唐駿的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公司在A市已經是數一數二的大企業了，所以經常能看到關於他的報道，甚至有時候會在地方頻道上看到他的身影。之前趙敏一直嘲笑我什麼年代了還老看電視，她卻不知道我的真正用意。
電臺里正播放着煽情的情歌，我有些難受地閉上眼睛，唐駿現在過得如何，他還在等我嗎？我的心裡是矛盾的，作爲一個女人正常的虛榮心和自私想法，我希望唐駿還是愛我的。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希望唐駿能忘掉我，和小晴好好生活。
我猛地踩住剎車，抽出鑰匙後下車用力關上車門，橋下面是一條暗河，我靠在防護欄上，夜風將我的頭髮吹得到處飄散，我顫抖着手抽出一根菸，點燃後深深吸了一口，心裡的悲涼像濃霧一般怎麼都化不開。
第二天，趙敏並沒有主動跟我提起唐駿跟她打電話的事，我猶豫了下，還是沒鼓起勇氣跟她打聽唐駿的消息。到了夜裡，是我主動提出要去“1980”的。
趙敏有些吃驚，我向來是不支持不反對的，鮮少有這樣主動的時候，她卻沒想到是因爲我心裡實在太過憋悶，需要熱鬧的環境來緩解。
來到酒吧之後，我以爲會再遇到陳格，但是希望卻落空了。在我的旁邊有一對男人勾肩搭背，動作非常曖昧。今天的我特別煩躁，因此轉動椅子就想要離開，但或許是我不耐的眼神惹惱了那個男人，他居然開口叫住我。
“喂！你這女人什麼意思？來這種地方你裝什麼清高啊，還不是來找男人的？”那男的五十開外，頭上的頭髮已經禿了一半，看着有些顯老，說話還十分粗鄙。
我知道跟這種人沒什麼道理可言，我又不想惹事，淡淡說了句：“對不起。”然後就轉身打算繼續離開。
那男人卻不依不撓地攔在我前面，說話音量很大，好像還有口水噴到我臉上：“說對不起
就完事了？我說你這人腦袋是不是有毛病啊？”
我扯了扯身子，那男人身上大蒜的味道讓我非常難受，這時趙敏剛好過來，直接將她杯子裡的酒往那男人頭上澆下去，趙敏可沒我這麼好的脾氣，嘴裡罵着：“你這種人渣，趕緊給我滾！”
“1980”是當地某個高官情婦開的酒吧，聽說在深圳勢力龐大，後臺十分強硬。“1980”並不管客人怎麼瘋狂，可是一旦有人要鬧事或者是強來，那這裡的保安可不是吃素的，他們會讓鬧事的人橫着進來，躺着出去。
這也是趙敏會如此不客氣的原因，她將事情鬧大了，這裡的保安自然就會干涉進來，這樣禿頭男就拿我們沒辦法了。那禿頭男被淋了一頭的酒，十分惱火，整張臉都漲成豬肝色：“媽的，你這死女人！”
我嚇了一跳，那禿頭男眼看着就要動手了，還好趙敏今天還沒來得及喝多少酒，身手敏捷地閃了過去。這時，就見一個身材纖瘦的女人從後面趕了上來，扯住那男人的袖子：“劉先生，你別這樣，保安來了。”
劉先生這才止住了動作，但眼底的怒氣還沒有散去，那女人撞了槍口，被他反手打了一個巴掌：“都是你出的鬼主意，來這種地方，都是些什麼貨色！”那女人被打偏了頭，捂着左臉，臉色難看，可是什麼都不敢說。
趙敏洋洋得意，她最看不慣這種硬來沒有任何風度的男人，見他吃癟心裡爽得很。可我卻定眼看向那女人，眼睛都直了。女人雖然瘦了許多，可是眉目跟記憶中一樣，特別是那對勾人的桃花眼，我是怎麼都忘不掉的。
我打量了下她，她穿着一件暴露的上衣和一條黑色的皮裙。透過那一身低俗的穿着，我彷彿看到她曾經幸福溫和的笑容被擊打地碎了一地。趙敏終於意識到我的不對勁，不由問道：“怎麼，認識？”
我艱難地點點頭，此刻心中五味雜陳，華秀芬顯然也看到我了，臉上迅速閃過一絲尷尬和侷促，她同我一樣，都沒想到會在他鄉，在這樣的場景下再次見面。我心中疑惑，華秀芬不是和王天鑠在一起了嗎，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郭蓉……”華秀芬開口喚了我一句。
我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時隔三年，我依舊無法坦然面對她：“華秀芬，你怎麼會在這裡？”我沒有問關於王天鑠的消息，不合適。
華秀芬沒說什麼，眼神戒備地看向身邊的劉先生。那頭劉先生剛跟1980酒吧的保安交涉好，臉色還不太好看，狠狠瞪了華秀芬一眼：“還愣着幹什麼，快點走啊。”說着還不忘羞辱她：“別忘了，你可是三百包夜的。”
華秀芬臉色紅的可以滴出血來，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我猶豫了下，對劉先生道：“我朋友身體不舒服，這生意她不做了，錢我雙倍還給你。”說着就要從錢包裡掏錢。
那劉先生正愁吃癟沒辦法扳回一局，見我這樣，不怒反笑：“我可是付了錢的，她說不
幹不就不幹啊？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收回你的那些錢，我不稀罕！”
趙敏嗤了劉先生一聲，罵道：“真賤！”
華秀芬似乎十分忌憚那個劉先生，身子不自覺地往我這邊靠了靠。我緩了緩，心裡也確實在考慮要不要幫她。說實話，在她義正言辭地跑到我面前，指責我該把丈夫還給她的時候，她就已經失去了讓我同情的資本。
可是，我的心裡有個魔鬼在叫囂。我表面上可以裝作不在意，可是心裡卻是很想知道關於王天鑠的消息的。聽說競選失敗後，他以前做過的那些齷蹉事全被翻了出來，後面被迫離開A市，再接着不知所蹤，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來深圳了，而華秀芬能告訴我答案。
“這裡是兩千元，你拿着，如果還不走，我馬上報警。”
我將錢包裡所有錢都掏了出來丟到劉先生面前。不知道是我的錢起了作用，還是要報警的威脅讓劉先生知難而退，他迅速抓過桌面上那疊錢，走之前還唾了華秀芬一口：“算你走運！”
出了劉先生和華秀芬這事之後，我在酒吧呆下去的興趣十分去了七分。趙敏那些舞伴有事也都沒來，我們就帶着華秀芬從那裡出來。我臉色冷冷的，禮貌地問道：“你住哪兒，我送你？”
我對華秀芬，說沒有半分怨恨那是假的，所以我的關心大多出於禮貌，並沒有多少真心。華秀芬顯然聽出來了，神色更侷促兩分，搓了搓手：“我住在格蘭區，本來不該麻煩你的，可是我的錢包被偷了，這麼晚了又沒公交車能坐……”
格蘭區，那裡的環境並不好的，華秀芬的意思是要我送她了。既然她都開口了，我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到車庫取車出來之後，等她和趙敏上了車，就開着往格蘭區方向去了。
一路上我都沒說什麼，趙敏好奇地打量我和華秀芬，我們倆的表情都有些複雜，說是朋友，不像。可說是仇人，那我今晚就不會爲她解圍，趙敏是個很精明的人，知道說多錯多，所以我們不開口，她就算再好奇也不會隨便說話。
到了最後，還是華秀芬先開的口，她上車後的第一句話讓我震驚：“王天鑠不是個人。”我從後視鏡看過去，見她眼裡隱約閃爍着淚光，知道她話還沒完，果然，她繼續說道：“他競選失敗受了打擊，想要用一些貪墨證據去威脅以前的老上級，可沒想到被對方反咬一口，在A市混不下去不說，還讓人廢了一條胳膊。”
我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緊，沒想到王天鑠會淪落到這個地步，一時間覺得喉嚨有些乾澀：“那你們來深圳幹什麼？”
華秀芬白了臉：“三年前，我一個遠房表哥在這裡做生意，說有個大項目要投資，王天鑠跟我把幾年的積蓄都投了進來，可是血本無歸，還欠了一屁股債。”
三年了，原來他們也來深圳了。世界可真是太小了，我們居然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整整三年！可是世界又太大了，整整三年，我們從未相遇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