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雅芝的爺爺生病這事，段冽凌聽聞了，但是一直沒空去拜訪，也是不想引出太多麻煩。
可人家都邀請來了，他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掛了電話，眉頭卻微微擰着，紅狐的葬禮和張家老頭子的生辰趕到了一起，他又不能讓老爺子一個人去張家，卻又不能不陪蘇璃。
進了家門，蘇璃一轉頭就看出了他的表情不對。
一家人都已經在桌上了，她才走到他身側，小聲問了一句：“怎麼了？有事？”
“飯後再談。”段冽凌淡淡的笑了一下，說了一句，攬着她去了餐廳。
老爺子雖然大多時候分不清誰是誰，但是胃口倒是不錯，和蘇孽一人一口玩得不亦樂乎。
“爺爺，小冽凌給您夾菜！”蘇孽跟着老爺子演戲，乖巧的配合着改稱呼。
一旁的管家看了直笑。
也因爲這一來二去，家裡最後下餐桌的總是一老一小。
段冽凌上了樓，蘇璃也隨了上去。
蘇孽倒是偷着看了一眼老爹老媽，好像有心事，小腦子轉着，上次幫了爹地的道媽咪暱稱，不知道這次需不需要他的幫助？
主臥裡，段冽凌看了蘇璃，“明天是張家老爺子的生辰，邀請我帶着爺爺過去。”
明天？蘇璃略微皺眉，時間倒是挺巧的，不過她也沒露出爲難，擡頭看了他，“不挺好的麼？我跟秦城去紅狐的葬禮，你就帶着爺爺去張家吧，沒事的。”
“不行！”段冽凌一聽完，立刻擰眉，自然不會同意的，思索了會兒，問：“葬禮什麼時間，也許錯開一下就好。”
蘇璃笑了笑，拉着他坐在車牀邊，“你放心，我跟秦城再不濟，逃跑總可以的吧？冷欽也不可能對我那麼狠，他再疼愛紅狐，再計較，總不能還想搭上我和秦城的命。”
那就不是他葉冷欽了，或者說，他若是真的這麼做不夠氣度，傳出去，金軒在界內恐怕很難生存下去。
話是這麼說，可段冽凌依舊不放心。
“實在不行，就派幾個人跟着我去，行了吧？”蘇璃最後笑着道。
這事沒有太多時間考慮，只能這樣，沒辦法，時間錯不開。
走之前，段冽凌是一臉的不放心，親自看着她跟秦城一塊兒上車，又派了人暗中跟着他們。
紅狐的葬禮。
來的人其實不是很多，畢竟紅狐的身份特殊，能來的，不是金軒的高級殺手，便是極少脫離組織，先前又一紅狐交情還可以的人。
看到蘇璃，大多數人眼神是別有意味的。大概都覺得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拜年，貓哭耗子來了吧？
但是蘇璃並不介意，虔誠的參加每一個環節，也一直跟秦城形影不離。
冷欽一直在主張事宜，所以他們並說不上話，只幾次眼神交流，看得出，冷欽的氣色很不好。
可蘇璃也始終沒有過去主動說話。
直到葬禮即將結束，冷欽終於走了過來，先是看了一旁的秦城，然後纔看了她。
秦城表情如舊，倒是沒表現出因爲許久被人追殺而對冷欽的怨恨。
“你的傷，怎麼樣了？”好一會兒，卻是冷欽先開了口。
蘇璃略微詫異，既然是冷欽自己做的事，竟然還能這樣問秦城，這不是明擺着找不愉快麼？
可沒過會兒，葉冷欽卻淡淡的道：“那些爲難你的殺手，並不是我派出去的，雖然紅狐的死，我也的確很痛心，但還不至於冷血到與曾經的同門反目成仇的地步。”
蘇璃心底是不太信的，畢竟他和秦城師兄弟，也有着傳位的恩怨。
大概也是因爲了解她的想法，葉冷欽只是淡淡的一笑，“看來相處這麼都難，我們彼此也不瞭解呢！”
這讓蘇璃有些難爲情了，想起他們三人曾經的和睦，想起孽兒剛出生的那三年，他們三個人就像一家人，一個媽媽，兩個爹似的。
卻走到今天這樣。
“紅狐爲人雖然狠厲無情了些，但是對於金軒裡的成員並不壞，知道她的死因後，不少人是義憤填膺的，揪着不肯放過秦城，甚至還想找你。”說着，葉冷欽看了她。
的確是這樣，不少人叫囂着要找蘇璃，替紅狐報仇，但最後都被擋了回來。
“段冽凌大概沒告訴過你吧？”葉冷欽微微一笑，看了蘇璃，紅狐的死，和被擋回來的人，直接原因都是段冽凌。
這讓蘇璃驚訝了一下，段冽凌的確根本沒有告訴過她，他只說了紅狐的事，跟他有關。
“至少他對你的關心是真的，這一點，我很欣慰。”葉冷欽略微憔悴的臉，淡笑的道。
三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兒，略微的尷尬。
最終還是葉冷欽嘆了口氣，道：“你們來之前，是不是猜測了種種？”然後頷首看了不遠處暗中保護的人，笑道：“是不是以爲我會對你們怎麼樣？”
蘇璃抿了抿脣，不免尷尬。
秦城倒是一臉坦然，行走江湖，這點防備不足爲奇，並非對誰的人品質疑。
葉冷欽的目光悠悠挑遠，“有一件事，金軒裡沒人知道，現在紅狐走了，你們對我，大概是很有意見的，這一年來，我的不作爲也定讓你們覺得心寒。並非我想挽回什麼，只是有件事，我一個人藏着太久，想找人分享罷了。”
蘇璃略微皺眉，總覺得會像當初知道他和秦城是同門師兄弟還要驚愕。
果然，只聽葉冷欽悠悠的開口：“很多人都納悶，我爲什麼對紅狐那麼好？紅狐爲什麼可以比任何人都親近我，但最後，我對她絲毫沒動男女之情？”
是吧？曾經，蘇璃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尤其是看到紅狐和冷欽在一起的時候。但只以爲紅狐對冷欽有情，冷欽則不然，別無其他。
葉冷欽繼續道：“我跟紅狐，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兄妹，她進這個組織，還是衝我來的。她看不得父母不和，受不了那樣的家庭氣氛，說什麼都要跟我一樣我行我素，有自己的一番事業。
作爲兄長，雖然我們的父母不和，但那種疼惜大概與生俱來，我不可能不管她，甚至要比照顧別人照顧她，不論是出任務還是日常生活。”
是了，蘇璃曾經注意到，紅狐每一次出任務，一旦危險，總是冷欽及時的把她帶回來。
哪怕她和紅狐同時出任務，來接她的永遠都是秦城。
所以，原來是這樣的原因。
不知怎麼的，心裡有些酸，這樣說來，豈不是她就這樣間接殺了蘇璃，殺了冷欽的妹妹？
如此說來，哪怕冷欽真的替紅狐報仇，都不足爲過，不是嗎？
“冷欽……”蘇璃欲言又止，皺了眉，抹不去的愧疚，她曾經還抱怨過冷欽的，抱怨他心胸狹隘，抱怨他偏愛下屬沒有尺寸，埋怨他對秦城不公。
葉冷欽看了看她，只是淡淡的一笑，“這是怎麼了？別這麼個表情，我沒怪你。”
秦城一直坐在一邊，沒有說話。
倒是葉冷欽終於轉頭看向他，“秦城，我知道你的能力在金軒，無人能及，這個位置早就該是你的，但我護犢，讓紅狐接管了這麼久，也因爲她的任性，差一點造成金軒大難。我想，是該交給你了。”
紅狐在位的時候，有些不該接的活兒也接，對金軒是一種危機。
秦城皺了眉，看着葉冷欽，擺手意欲拒絕。
“你不用拒絕，組織裡雖然有些人對你頗有微詞，但是對你的能力，沒人否定，你對紅狐也沒有實質性的傷害，他們能夠理解。”葉冷欽率先開了口。
但是秦城沒有點頭，只是說：“我現在，並不想繼續那樣的生活，再者，能力好，並一定能管理，這個位置，我想，你留着最合適。”
葉冷欽欲言又止，顯然是有別的安排，但最終沒有說出來。
蘇璃始終歉意的看着葉冷欽，好一會兒，卻都說不出一句話。
天色漸黑，她和秦城才準備離開，上車之前，蘇璃終於輕輕抱了葉冷欽，也終於說出那句話：“對不起冷欽。”
關於誤會他，關於最後讓紅狐走到那一步。現在，怎麼看冷欽，都讓人覺得深沉到心酸。
葉冷欽卻最終只是淡然一笑，不太介意的模樣。
直到他們的車子離開，他才長長的吁氣，臉上難得的一抹無奈，金軒是他的心血，就這樣關了？的確是捨不得，卻無人接替。
手下那麼多人，又交給誰呢？萬一他撒手不管，他們各爲其主，鬧出事事小，毀了他們的前程纔是他過意不去的。
車上，蘇璃轉頭看了沉默的秦城。
這個事情，大概是秦城也絲毫沒有想到的。
“紅狐在最危險的時候，似乎也沒有想過要用這層關係保護自己。”秦城忽然這樣說了一句。
蘇璃皺了眉，是，紅狐這個人是狠絕，也倔強，但是危險的時候都沒有拉出冷欽來，其實她也是個有情人，不想給冷欽帶去危險，對麼？
輕輕的嘆了口氣。
“你真的絲毫不考慮接手金軒？”蘇璃這樣問。
秦城想都沒有想就搖頭了，“不想再過那樣的日子了。再說，冷欽是個優秀的管理者，金軒在他手裡纔是最好的。”
雖然這麼說，可蘇璃在想，冷欽爲什麼忽然決定傳給秦城呢？
車子在昏暗的夜色裡慢慢行駛，車上的兩人大多時候沉默，不約而同的對紅狐抱有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