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藍站了起來,冷笑道:“就像李先生所言,沈沐風對我應該還有點情分在,所以你最好別輕舉妄動——我去撒個嬌,怕是令尊李書/記都要倒黴!我年紀大,又不是處/女,還自作聰明不識趣,實在配不上李公子這樣一尊大佛,就不佔據您那寶貴的正妻位置了。”
她回到家,不出所料,一開門,許振邦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還有臉回來!”
許藍擡頭,凝視着面色鐵青的父母:“你們不惜僞造病危通知,就是爲了讓我回來,怎麼現在又不要我回來了?”
許振邦氣得發抖:“你個不識好歹的小王八蛋!李公子這樣的背景,你也敢對他無禮!你存心想害死我是不是!你這脾氣,簡直和你媽一樣!”
王雅靜大怒:“我?我爲人處世不比你圓滑十倍?你年輕時的爆炭脾氣遠近聞名,她明明遺傳了你的臭德行!她能像我就不是現在這樣子了!”
互相看不慣的夫妻對罵幾句,然後在痛斥許藍上找到了共識:“混帳!你自己要尋死就自己去死!爲什麼要連累我們?你倒是好,拍拍屁股飛回n市了,我們兩個今後還怎麼在單位裡擡頭?”
許藍淡淡道:“我做事都是要考慮後果的,既然敢潑他,我就敢保證你們兩個不會受多大影響。”
許振邦怒道:“不會受影響?就算不撤職,我今後也沒前途了,只能在這個位置熬到退休,然後養老!”
許藍:“爸,接受現實吧,你資歷老,但凡你有點突出的地方,早轉正/職了。可你遇到事情不出頭不擔責,有好事立刻上趕着去了,就算做得再圓滑,幾次之後人家也都看出來了,誰還會重用你?能混到這個級別,安然退休就不錯了,您就這個命。”說着,又看向王雅靜,“您也差不多,雖然和爸結婚多年一直不和,但夫妻處事方式也差不離。”
王雅靜用力的拍向茶几,發出好大一聲響:“我們的事輪的着你指指點點?你又懂什麼爲人處世之道?中國哪裡不是靠關係?好不容易搭上李家這根線,憑李家在省裡的分量,隨便說幾句話,我們轉個正/職或者調個更好的崗位又是什麼難事!”
許藍眼前微微有些發眩,定了定神,笑了:“原來如此!怪不得要費盡心思把我騙回來,賣了女兒換前途,好合算的生意!”
許振邦站了起來,指着她痛罵:“給你介紹幹/部子弟不是爲了你好?親家的照拂,不過是順便!賣?你怎麼說話的?”
“可是姓李的是個什麼貨色!他居然大言不慚的說,他結婚後肯定要去外面亂搞的!”
許振邦冷笑:“還不滿意?你以爲你是青春靚麗小姑娘,大把男人給你挑?別說好人家了,連普通市民都嫌你年紀大!他有背景有家底,你還不知足?你對不對得起我們費心費力精挑細選的那份心?”
王雅靜接着說:“哪個男人沒有花花腸子?既然這樣,你抓住錢和權纔是重中之重!橫豎不威脅你正室的地位就行,外面的那些不過是個玩意兒,他玩累了,不回你這兒,還能去哪兒?”
許藍凝視着她:“媽,看不出,你這麼有見識,想得這麼透徹。既然你想得通,那爲什麼爸和底下辦公室的女助理約會的時候,你衝上去打人呢?”
王雅靜噎住,許振邦被揭了老底,惱羞成怒,抽出旁邊花瓶裡插的臘梅,狠狠的打了過來。
許藍來不及後退,本能的擡胳膊格擋,結結實實捱了一記。痛覺敏感的她頓時站不穩,踉踉蹌蹌的倒退幾步,後背重重撞上博古架,又是一陣痛楚襲來。
許振邦沒有追擊,他緊張的看着被她的撞擊震得搖晃的擺設,其中兩件是他從古玩市場花幾千塊錢淘到的真古董,估值六七十萬,如果她亂動起來,把寶貝撞得掉下去,可不得心疼死。
許藍好容易緩過氣,心就像被浸在冰水裡,又冷又痛,還好她早就對父母不抱多大期望,不至於崩潰失態。她忍着疼站直了身子,一字一句道:“你們的好心我承受不起,李公子這種東西,我寧可單身一輩子也不會嫁!”
“你聽聽,聽聽!她闖了這麼大的禍還敢發脾氣!”
許振邦咬牙切齒:“這又臭又硬的性子,怪不得一直嫁不出去!哪個男人能忍她?沒手腕,不知進退!運氣來了這麼多次,就沒福氣去享!以前的葉琛,前段時間的沈沐風,現在的李——”
許藍睜大眼,張了張嘴,卻隔了好一陣才發出顫抖的聲音:“葉琛?你們還有臉提葉琛!”
許振邦愣了下,臉色一變。
她用力的抹了下臉,轉身去臥室取行李箱:“我真是腦子有病,你們多年前就賣過我一次,現在再賣我一次也不稀奇,我吃什麼驚。”
王雅靜怒道:“你真是翻天了!居然對父母這樣忤逆不孝!怎麼,和沈沐風相處過就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了?呵,別忘了,如果不是我和你爸熬油一樣在機關熬到這個位置,你哪兒有資格和他相親,哪兒有認識他!”
她把行李箱拖到門口,回頭笑了笑,還鞠了個躬:“那我真是謝謝您倆了啊。”
兩人氣得噎住:“你!”
“我做不到乖乖聽話把自己打包給一個雄性,替他當牛做馬,只爲給父母換取利益。我不孝,不過估計這輩子也成不了孝子。你們看見我只會生氣,我就不在這兒礙眼了,今後除非是婚喪嫁娶,病入膏肓這種大事,否則還是不見的好。再見。”許藍關上了門。
路邊的小店放的音樂不是《財神到》就是《恭喜你》,門口掛着中國結和塑料做的炮仗,一片喜慶的紅。許藍微一晃神,心尖就像被誰掐了一樣,泛出絲絲疼痛。
今天是大年三十呢。
她在上機場大巴之前,到旁邊的小店買杯熱奶茶暖手,老闆一邊調製飲料一邊笑眯眯的說:“美女現在才準備回家啊?幾點的飛機?可別太晚,得趕年夜飯呢。哎,我也馬上打烊了,回去幫老婆打打下手。”
許藍木然點頭:“嗯。回家。”
她的家不在這裡,在n市,在她靠雙手和才智打拼出來的小公寓。
飛機降落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上飛機之前她實在沒胃口,沒吃晚飯,現在覺得餓得慌。她讓出租車司機把車開到市中心一家五星級酒店,除夕夜,家家團圓,也只有這種地方的餐廳會開。
她踏上臺階,忽然想起酒店另一側的廣場在跨年的時候會有焰火表演,便走到前臺開了一間正對廣場的房,等會兒吃了飯,正好可以一邊休息一邊看焰火。絢麗煙花綻放在天空時應該很熱鬧,能沖淡她的寂寞。
回房換了件適合n市溫暖天氣的衣服,她去了酒店裡那家有名的粵菜館,坐在安靜角落,點了菜。
窗外,某購物中心懸掛的巨型屏幕正在放春晚,雖然聽不見聲音,不過裡面的歌舞演員個個笑容燦爛,舞姿美妙,看着打發時間也好。她盯着屏幕正出神,冷不丁對面坐下一個人,對服務員道:“我和這位小姐拼桌,她點了些什麼?把清單和菜單都給我,我補充幾樣。”
許藍回過頭,盯着那人看了好一會兒,又捏捏自己,確定沒有做夢,她面前坐着的的確是沈沐風。
他在這裡幹什麼?
在她從驚愕裡回過神之前,他先開了口:“你不回家?怎麼在這裡?”
許藍抿了抿嘴,道:“你又怎麼會在這裡?”頓了頓,又道,“我的事就不勞煩沈總關心了。我心情不好,沒法平心靜氣和你同桌吃飯,請你離開我的視線,好嗎?”
沈沐風輕輕一挑眉:“你讓我走,我就走?”
許藍站了起來:“行,那我走。”
她徑直往另一邊的座位走去,即使心情不好,即使遇上不想見的人,她也不能委屈自己餓肚子,畢竟身體是自己的,得善待。
經過沈沐風身邊的時候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等等,我們談談。”
他的掌心正好按在她的傷處,力度不小,她登時臉色一白,痛呼一聲。
沈沐風微微一怔,手往下一滑,改爲握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迅速捲起她的衣袖。
胳膊上有一道粗粗的淤痕,鼓得高高的,泛着紫色,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尤爲突兀。
他眼神一變,問:“怎麼回事?”
她咬了咬牙,用力的抽回手,把袖子放下,冷冷道:“與你何干?請沈總自重,不要對我動手動腳。”
沈沐風冷笑,問:“許小姐不覺得你的警告太沒有水平了?你我那麼熟,不妨仔細想想,我什麼時候在你面前自重過?”
她噎住。
他斂去輕佻之色,站了起來,雙手放在她肩上,沉着臉問:“告訴我,誰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