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是什麼?它代表着什麼?
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有人覺得,錢就是財富!因爲你想要吃什麼、穿什麼,都可以用錢來買。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如果你把錢用來買了一棟房子,你得到了房子,卻失去了錢……那麼,你就失去了財富嗎?
很顯然,錢並不能等同於財富,而只是度量財富的一個工具。
可如果非要說錢是一個工具,也未免太虛無了,因爲無論是哪朝哪代,錢都是一個個可以握在手裡的實物。
而對唐人來說,錢就是絲帛布匹、金銅之屬!
現如今,卻有人告訴鄭買嗣,其實錢並不一定要用銅來鑄造,甚至連鐵都不用!
直接印在紙上就可以了!而且,聽上去,似乎,當真是那麼回事!
那化名胡草成的胡茂,將這種全然無根無基的紙幣,直接跟王延興在泉州所造的新錢等同起來,給了鄭買嗣一種可怕的錯覺,讓鄭買嗣覺得,既然王延興能用兩文錢的銅鑄成十文錢來用,那爲什麼自己不能用帛紙代替銅,想印十文印十文,想印百文印百文,想印千文便印千文呢?
這無疑是個美好到了有些瘋狂的幻想。如果這錢可以想怎麼發就怎麼發,那麼最先想出十文錢的王延興,爲何沒有繼續發行五十文、百文的大錢?
很簡單,因爲,來自後世的王延興,知道錢的更多的意義,知道錢的貨幣屬性!知道,如果要發行信用貨幣,那麼保證發行者的信用力,保證所發行的這種貨幣的幣值,將是最大的任務。
所以,王延興到目前爲止,所發行的新錢,也只是十文而已!
也就是說,這其實可以理解爲,是一種儲備金是大約百分之二十幾的信用貨幣,只是,這儲備金並非存在中央銀行罷了。
而紙幣,作爲最有代表性的信用貨幣,其真實的含義,是這個時代的人,所無法理解的。所以,王延興暫時沒打算去弄……卻讓鄭買嗣拔得了頭籌!
而經過半個月的準備後,他終於在出了上元后,推出了他精心準備的第一批南詔寶鈔。他分別印製了五百文和一百文兩種不同面額的寶鈔,每種都印了十萬張,共計六萬貫,然後下令,在全南詔境內發行。
發行的方式,也是學了王延興的:按照一定的銅鈔比例,發給官員和士兵,作爲他們的俸祿和餉金……
同時嚴令各商鋪,都必須按照寶鈔面值進行買賣,一旦發現不尊面值,不收寶鈔者,罰沒家產!
在這一系列行政命令的壓迫下,這六萬貫寶鈔,被順利地發放了下去……當然,對南詔這麼大的一個市場來說,區區六萬貫寶鈔算不了什麼。不過是起了些波瀾罷了。
對於南詔這個本就到處都是不滿之聲的國度來說,這點波瀾,已經被鄭買嗣天然地過濾了!
可接下來,這第一批紙鈔發放才過了一個月,食髓知味的鄭買嗣,竟然又印製了第二批的寶鈔,這批還是五百文和一百文的面值,卻每種各發行了二十萬張,也就是說,這次,發放了十二萬貫!
這前後兩次發行的總額,可就高達十八萬貫了!
這其實也就相當於,鄭買嗣直接在南詔各地,掠奪了十八萬貫啊!
突然間,鄭買嗣發現,自己竟然有錢了!他看到府庫中,第一次出現了盈餘,大喜過望!
他將一衆屬下官員,聚集在一起,好好地慶祝一番。
當先三輪酒,爲正在外地巡獵的過往隆舜壽後,詩興大發的鄭買嗣,不禁當場作詩。
他作過後,立即又有多人和詩。
然後,便是羣起的讚語,齊齊稱鄭買嗣乃是南詔的中興名臣!
可就在衆人齊聲稱讚之時,突然有人站了起來,舉着酒盞道,對鄭買嗣道:“清平官!爲了大封民國這最後的迴光返照,請滿飲此杯!”
此言一出,滿座的喧鬧就象被潑了冰水的炭火一般,瞬間熄滅。唯有幾個喝酒喝高了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正在那裡尋思,爲什麼叫大封民國的,最後的,回光反照?
大封民國自然是知道的,自蒙隆舜即位爲南詔王后,便改國名爲大封民國。當然,南詔也不是第一次改國名,對大家來說,是叫南詔還是叫大封民,都是一樣的。
可爲什麼說是最後的迴光返照呢?這是咒國家敗亡?
現在南詔是清平官鄭買嗣當權,這國家要是敗亡了,則置清平官於何處?
一想到這裡,衆人只覺得一陣冷汗從後背刷地出來了,酒一下全醒了。
不過,就在那人才說完,一聲歷喝即時響起:“蒙藹!你是何居心?竟敢咒罵官家、社稷!”衆人循聲看去,看到出聲反駁的,竟然是王上的近臣楊登……他不是跟在王上身旁,在外巡獵嗎?怎麼自己跑回陽苴咩城了?
果然,那蒙藹見到楊登竟然出現在此,又是一驚:“楊登!你不在王上身邊侍奉,跑回陽苴咩城做什麼?”
“王上得知清平官爲國庫增加收入,立下了大功,特派某來嘉獎!”楊登說完,突然,話語一冷,“卻不知道你,蒙藹,拿了那麼多俸祿,可爲王上立下了一寸的微末之功?”
蒙藹聽到這話,不禁臉上一紅,不過,隨即他又道:“某蒙氏一族,自先王立國一來,便沒有一個貪生怕死之輩!清平官大可讓蒙某上陣殺敵便是,且看某會不會眨一下眼睛!”
看到蒙藹拱着手,朝自己看來,鄭買嗣這才終於出聲發言道:“上陣殺敵?此事有何難?”說道這裡,鄭買嗣突然語氣一頓,朝在座的衆人問話道,“你等可有注意到,這大廳之中,有一處位置是空着的?”
有位置是空的?衆人前來參加鄭買嗣擺的筵席,可不敢東張西望,聽到鄭買嗣這話,纔敢左右打探,果然,在鄭買嗣下首,不遠處,只隔着三個座位處,確實有一張座位是空的!
那裡距離鄭買嗣那麼近,定然是重要的人物的坐席,衆人稍微回憶一下,立即想起是誰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