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羿睜開了雙眼,周圍的景緻和方纔完全不同。周圍竹林青翠環繞,泉水潺潺,鳥鳴聲吱喳作響。不遠處,傳來婉轉的古琴聲響,在這片寂靜清幽的山谷中迴盪。
宇文羿順着琴聲走去,扶音閉着雙眼,手指輕撥,婉轉的音符在古琴中飄蕩。宇文羿走到這位傾國傾城的絕世美男面前,冷冷的打量着他。
“你就是玄武護法——扶音?”
扶音手中的古琴聲戛然而止,他停止了手上的動作,擡起一雙桃花杏眼,眼眸冰冷不屑。
“正是。”
周圍的景緻已經和之前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宇文羿心下斷定,看樣子九星幻陣中扶蘇的那一關,已經結束了。果然結果如他所料,是他贏了。
宇文羿揚起了嘴角,一抹笑容散開。扶音看了他一眼,一張絕美傾城的臉上無奈的搖了搖頭。
“你破了扶蘇的幻境,那個小心眼的傢伙正恨得牙癢癢呢。等事情結束後,你看見他還是繞道走吧。”
宇文羿不屑的輕笑,他走到扶音面前,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冷語道:“那你的這關又如何?看你這樣子,不會是讓我來聽琴的吧?”
扶蘇莞爾一笑,絕美的臉上妖豔鬼魅。他指尖輕挑,中斷的琴聲又開始響起:“讓你聽琴又如何,莫非宇文公子不喜歡在下的琴藝?”
“赤曉扶音,古琴天下一絕。音色宛如天籟,能讓聽者如沐春風,如入仙境。此等絕妙琴音,我宇文羿豈會嫌棄?”
“既然如此,公子聽我彈琴一曲即可。”扶音緩緩一笑,專心彈琴。
宇文羿眉頭皺了皺,心下嘀咕。可是扶音專注着彈琴,似乎並未有爲難他的跡象。宇文羿索性席地而坐,坐在泉邊的大石上,聽着扶音彈琴。
琴聲宛轉悠揚,夾雜着泉水的叮咚聲,曲音彷彿蘊含着大自然的神韻。宇文羿略懂音律,心裡對於扶音的琴技欽佩不已。扶音不僅僅撫琴的技藝高超,更能結合周圍的聲音,將自己的琴聲融合進大自然中。
眼前山澗空曠,餘音繚繞,泉音叮咚,鳥鳴幽幽,扶音將琴音完美的融合在了大自然中,和大自然一起,合奏成了一曲空前的天籟之音。
宇文羿靜下心來,仔細品味扶音的這首琴曲。扶音閉着雙眼,手指在古琴上跳躍,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樂曲世界中。宇文羿一邊品味着樂曲,一邊暗自沉思:難道這扶音真的這麼好心,只彈奏一曲就讓他這麼通過了?
正想着,扶音一曲奏畢,扶弦止音。他緩緩地站起來,對宇文羿說道:“不知宇文公子覺得在下的琴藝如何?”
“宛若天籟,自是絕響。”宇文羿如實答道。
扶音輕笑說道:“既然如此,那接下來,就輪到宇文公子了。”
“嗯?”宇文羿還沒有反應過來。
扶音見宇文羿一臉茫然,咧嘴笑道:“在下的這一關,是考驗公子的樂律技藝。如今扶音一曲已畢,接下來就輪到宇文公子了。”
宇文羿這才反應過來,他將手中的摺扇捏的咯吱作響,臉色沉得可怕:“扶音公子這是何意?讓我撫琴與你一較高下嗎?”
“正是。”
宇文羿臉色黑的很難看。他雖然喜歡樂律,對於古琴之藝略有了解,但是對於彈琴卻真的是一竅不通。扶音這個考驗,無疑是給他澆了一頭冷水,他就算是有再高強的武藝,在一把古琴面前,也毫無用武之地。
宇文羿捏着手裡的摺扇,牙齒磨得咯吱響。這扶音看上去面容絕美,舉止溫柔,可是骨子裡卻是個腹黑的傢伙。這古琴在前,擺明了就是嘲笑他不懂樂律,如今他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左右爲難。
扶音見宇文羿沒有動,面露疑色,問道:“宇文公子還有什麼疑問嗎?”
宇文羿滿臉黑線,壓制住心底裡想要一扇子扇死扶音的衝動,低聲沉沉的說道:“在下能力有限,不懂古琴。”
扶音先是一愣,隨即撲哧一聲笑了。絕世的容顏綻開笑容,唯美無雙。但是宇文羿卻沒有心情欣賞扶音的美顏,他臉色一沉,語氣很不好:“扶音公子嘲笑在下無知,在下無話可說。公子可以另擇考驗方式,在下定不會有任何挑剔。”
“不是——”扶音笑的上氣不接下氣,他一手捂着肚子,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宇文公子你真的太有意思了!哈哈,你以爲我是在欺負你不懂樂律嗎?”
宇文羿滿臉黑線:“難道不是嗎?”
扶音笑着擺了擺手,又笑了好一會兒,才剋制住笑意說道:“宇文公子多慮了。這個山谷名爲幻音谷,是扶蘇結合我的古琴技藝,創造出來的音之幻術。這把古琴名爲幻憶琴,並非真正的琴,而是一把能將記憶轉換爲樂律的琴。”
宇文羿不明白:“將記憶轉換爲樂律?”
扶音點了點頭,走到琴邊,隨手撥了幾下琴絃,樂曲流瀉而出。扶音輕聲解釋道:“這把古琴並非需要宇文公子去演奏,只要公子將手放在這把琴上,這把幻憶琴就會根據公子腦海中的記憶,演奏樂曲一首。如果公子的情感足夠打動這把幻憶琴,公子便可走出幻境,通過在下的考驗。”
宇文羿聞言,不相信這把琴能有如此奇異的能力。他將信將疑的走過去,把手放在琴上,只見突然腦海變得極其混亂,無數記憶的斷片的在他的腦海中閃現。那些破碎的斷片,彷彿要從他腦海中衝出一樣,如走馬燈般不斷閃現。
宇文羿驚慌的把手從琴上拿開,記憶的斷片頓時消散。他大口的喘着氣,不敢置信的望着這把古琴,胸口溢出的複雜的感情,讓他驚慌失措,他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比劍相殺,武藝廝殺,這些宇文羿都不曾懼怕。可是這把幻憶琴,卻彷彿在搜尋腦海中被遺忘的記憶。那些如走馬燈般的記憶,讓他從心底裡感到懼怕。他比任何人都想要了解自己的過去,卻比任何人都害怕知道自己的過去。
扶音卻沒有給宇文羿任何猶豫的時間,他拍了拍宇文羿的肩膀,催促他說道:“宇文公子,請吧。”
宇文羿猶豫了一下,咬了咬牙,坐在了幻憶琴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氣,將兩隻手緩緩地放在了琴絃之上。婉轉悠揚的樂曲緩緩流瀉而出,交織成了一曲奇幻的樂章。
宇文羿輕輕閉上了雙眼,腦海中的一幕幕開始閃現。那些破碎凋零的記憶,不斷閃過,又消失不見,轉換成一個個飄搖的樂符,琴絃上飛舞。
“雪鳳初舞,燁輝耀天。從今天起,我就叫你鳳燁吧!”
“我叫顏璃珞……”
“鳳燁,從今天起,你就是蒼風族的養子。”
“燁,你不可以死,我甘願用我的壽命,換取你的性命。”
“鳳燁,從今天起,惜夢就是你的人了。”
“少主,少主,您是絳寒族的族長啊!”
“鳳兄……”
“宇文少主……”
“鳳燁……”
宇文羿腦海中的聲音不斷地閃現,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猛地將手拿開了琴絃。宇文羿指尖的樂曲戛然而止,他大汗淋漓,手捂住胸口,跌坐在地。周圍的風景開始如風沙般漸漸消逝,淡去色彩。
扶音站在宇文羿的面前,安靜的望着他,輕聲說道:“宇文公子,是你贏了……”
宇文羿吃驚的望着他,扶音身後的山谷樹林如淡墨般逐漸隱去,水流聲漸漸安靜,一切都在慢慢消散。
“你的感情,遠超乎於我。這份感情隱藏在你的內心深處,你的痛苦,你的迷茫,你的不甘與彷徨,都深深地掩埋在你的內心深處。這份感情,不是我能超越的。”
宇文羿沉默無言,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沉默許久,他才緩緩而言:“這些記憶……我都已經忘記了。我不知道我究竟是誰,鳳燁,還是宇文羿?”
扶音輕聲一笑,面容漸漸隱去,隨着四周的幻境逐漸消散。他的臉上時而哀傷,時而同情,欲言又止,卻最終哀嘆一聲。
“其實你的心裡,一直都知道你是誰。只是你自己不願去接受而已……”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宇文羿急忙追問。扶音卻什麼都沒有說,絕美的面容消失在了一片風沙之中。四周恢復了虛無的平靜,只留下宇文羿獨自一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