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15歲,正值及笄年華。
總是要說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描述一些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事物。
他們都說我是得病了。
我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哥哥尋了一個禹山大師,是個白鬍子爺爺,得道高僧,名號:空虛。
據說空虛大師不輕易出山。
哥哥幾經週轉,費了重金,才求得他來。
空虛大師,給我喝了一種忘憂水。說喝了此水,便能忘卻前塵往事。我喝後,他又列了個陣法,我位於陣法中央盤腿而坐,天靈蓋突然被某種能量擊中,我便昏了過去。
此後,我吃得好,睡得香。
那些亂七八糟的人與事,煙消雲散。
空虛道長走時,來看我。
他語重心長地說道:“姑娘,無相無念無往纔好,最終大家都要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我聽不懂,只道:“既要離相,離念,離往,爺爺爲何要收哥哥萬金,才肯答應替我醫病?不要俗物,不染俗氣,兩袖清風,何不更爲高尚!”
白鬍子爺爺捋捋鬍鬚:“世人皆要填飽肚子啊!”
人生哲理。
我肅然起敬,“爺爺好生厲害,厲害!”
他見我一副頑皮模樣,搖頭走了。臨了,對我說:“若姑娘日後想要回自己的夢,可來禹山找我。”
……
那日,秋光甚好。
哥哥帶我去軍營中,我瞧見三軍之上站立着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似在檢閱軍隊。
我用千里望瞧他,他不似哥哥一般面若春風,一副沉着的樣子,眼睛內斂得像把藏鋒利刃。
這樣的背影,我彷彿在以前見過。
但,我不記得了。
我問哥哥:“他是誰?”
哥哥回我:“那就是威名四海的衛王殿下。他呀,用兵如神,注重方略,不拘古法,據說能噬鬼煞魅。”
我託着下巴,看着哥哥:“這麼誇張?那是哥哥厲害,還是衛王厲害?"
哥哥想都沒想,回道:“自然是他!衛王,是哥哥此生唯一所想追隨之人。”
我向哥哥討要一匹汗血寶馬。
哥哥爲難,在我不斷的央求下,他才應允了。
他正色囑咐我:“我這個小將軍,可比不得衛王殿下,那邊可是衛王的操地,你別跑錯,給我惹出禍端啊!”
哥哥還有軍務,差了個小兵看着我騎馬。老遠的,我看見衛王,人騎在一匹黑色西域貢馬之上。
他飛馳馭馬,手持弓箭,箭箭落盤。
好箭術!
我起了興致,策馬飛馳過去。
小兵在後面追我,“大小姐,萬萬不可啊,那是衛王的操地,百里將軍不讓你過去。”
……
馬兒停駐在他箭靶前方,他正要開弓,見有一人,急急收力,弓箭從我身側呼嘯而過。
這是第一回,我見他。他問:“不要命?”
我笑臉盈盈地看着他,他眸子深冷,轉身離去。對身邊的將軍幽幽說道:“這是誰家的小娘子,竟然帶到軍營中來?”
“查一查,以軍法 ,論處。”
……
好在,哥哥不是衛王軍中將領。
我百里家也是大慶武將之一,雖沒有多大成就,但哥哥自小的夢想是成爲一位戰功赫赫的將軍,正在努力中。
承蒙先祖餘蔭,我百里家是個富豪人家。招兵買馬,再用銀子層層疏通官員,百里家順利組建了一支軍隊,並在朝廷掛了個牌子,算是大慶國的正規軍了。
第一回見他,最終以哥哥賠償三千石軍糧及一百方草藥了事。
哥哥輕輕敲我腦門,“有你這個妹妹,我這個將軍當得早晚要虧本。”
這個將軍本來就是買來的,讓哥哥過一個將軍癮。虧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我才虧這麼一點,無傷大雅。
我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反正我傢什麼都沒有,就是錢多。百里家的生意通東至瀛洲,西至西州,南至南疆,北至大秦。可謂富可敵國。
阿孃說因爲我們家太有錢,天家也得給幾分薄面。
我懂的,對阿孃說道:“因爲皇帝他老人家需要我們,就比如:“修建水利,開建廠子,救濟災民等等,就輪到我們家幫忙 了。萬民生活安逸,天子他老人家才能放心。”
不過話說回來,關心萬民的皇帝纔是好皇帝!
阿孃聽我一番言語,心疼道:“我的阿音,又在說胡話了。”
可皇帝他老人家太老了,在我甦醒的第三年,他就駕崩了。
……
百里家軍營裡,軍費用不着朝廷撥款太多,我們家有錢,自然能給士兵們多些軍餉。所以,那些兵對哥哥唯命是從,我時常不顧軍紀,經常偷偷去軍營中找哥哥玩。
嗯,有錢就是可以任性那麼一點點,是沒錯的吧!
第二回,我騎着馬匹出現在衛子君的箭靶前。
他急急收力,滿眼冷霜。
“百里小娘子,刀劍無眼。”
他箭從弦發,疏忽一下從我髮髻穿過,將我頭頂的翡翠珠花打落在地。
我不服氣。
第三回,我帶着一腔怒氣,騎着馬匹出現在他的箭靶前。
他眉眼終於帶了笑意:“百里小娘子,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從此,軍營兩陣我隨意穿梭,人人道我是個奇蹟,傳說中視軍紀如命的衛王爲我開了口子。
他教授我箭術,我自然沒有虧待他,給衛王軍中管賬的賬夫,送了許許多多金葉子。賬夫不收,我只道,那是我的學費,便跑了。
半年後,慶國國君仙逝,舉國哀悼。
老國君是個明君,可惜有點老眼昏花,他竟然將儲君之位交給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幼童。
我猜想,是因幼童的孃親是國君後期得寵的妃子,估計皇位是吹枕邊風吹來的。
要不然一個六歲的孩童,能爲這天下,作出什麼英明的決策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
此後,衛子君遠走慶國漠南,據說那裡全是戈壁,盡是荒涼。
他走之時,我自是傷心的。
哭得梨花帶雨,又送了他幾袋金葉子。
他嘴角勾起,低聲道:“阿音除了會送金葉子,還會送別的麼?”
我低着腦袋瓜想,我身上還有沒有什麼好東西。
可想了許久,除了金葉子,好像也無什麼稀奇的東西了。但我努力再想一想,要送一點別的東西給他。
稀薄的雲影,淡淡的陽光。
微微的河風,依依的楊柳。
看見柳,想着阿孃前幾日,逼着我背的詩句,還是有點作用。
便吟起詩來:
[行人猶未有歸期,萬里初程日暮時。]
[唯愛門前雙柳樹,枝枝葉葉不相離。]
說罷,我走到一棵碧色柳樹下,折起一支碧柳,送給他。
“古人離別時皆折柳相送,阿音也送殿下一支柳條,望殿下一路平安!”
他怔在原地,直勾勾看着我,接與不接之中徘徊,“阿音可知這首詩句之來意?”
“來意?” 阿孃沒有叫我背誦詩句意思,可讓我焦愁。
他最終接過贈柳,上馬之時,回贈了我一把弓箭。
他說:“此箭,名爲落雲,小巧易攜帶,但射程較遠,以後阿音可用它練箭。”
歲月不居,時光如流。
他的樣子在我腦海中漸漸模糊。
我長到二十多歲了。
阿孃說別人家女兒十六七歲就嫁爲人妻子,只有我,二十多歲了,還賴在他們身邊。
如今,由不得我了。再不去議親,怕時京城閒言碎語更厲害了。什麼百里家小娘子容色醜陋,百里家小娘子有頑疾,百里家小娘子性格乖戾等等。
我推諉不過,同意阿孃的安排。
她讓我在幾大世家公子裡選。
沈太傅家的沈公子,李督察家的李公子,皇族宗親衛子恆。
這幾個公子,我都認識。如果非得要在其中選一個,我會選沈公子。
我自幼與他相識,他待我也好,前兩年與我玩鬧,還說日後要娶我爲妻,問我對他有沒有想法。
我取笑他,“阿音可不喜歡文弱書生,我喜歡策馬飛馳的將軍,可謂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那才叫真男兒!”
哪知,他生氣了,許久未曾理我。
……
大慶丙辰歲,京城亂了,蠻狄人拿了慶國幾座城池,而後竟然攻到了縉城。
我在街上與丫鬟逛脂粉鋪子,被蠻狄兵截住歸路:“小娘子生得貌美,不如將她虜去殷山,做我夫人。”
丫鬟擋在我身前,“我們小姐體弱多病,你們要虜便虜我吧。”
關鍵時刻見真情,聽的我好生感動。心想,回去定要賞她幾片金葉子。
一身黑色甲冑的蠻狄人騎在馬上,嗓音粗曠,高聲說道:“我就喜歡體弱多病的嬌美人,不似我們殷地的女人那般蠻橫。”
看樣子,馬上的蠻狄是個頭頭。
他瞥一眼我的丫鬟,緩緩道:“至於你,就賞給我的手下吧。”
他命士兵將我二人捆綁,說是等大軍勝利,再來慶祝。
真他娘夠貪心的。
想我百里音也是在京城橫着走路的人,我心生不悅:“你小小狄國,也膽敢犯大慶都城。你不想想,我朝可是有着令大荒聞風喪膽的衛王軍。”
蠻人頭頭像是聽了句玩笑:“哈哈哈,小娘子,你們中原人什麼都好,就是少團結,好猜疑......”
我叉着腰:“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們衛王王軍,不是被大慶幼主趕去戈壁了嗎?千里之遙,你莫不是,想他來解救你吧?哈哈哈......今日便告訴你,不出五日,我便將大慶都城佔據,然後我蠻狄大帝也將成爲這天下共主。”
我責怪丫鬟蘭香今日出門不看黃曆。蘭香說,“之前一直未看過黃曆呀!”
我只能暗自叫苦,希望菩薩保佑,有人能救我。
天子與太后在朝堂神色憂憂,問朝臣們可有解法。
有大臣出策:“百里家百里起將軍,駐守潮州,他一天之內能趕到都城,王城中有禁衛軍五千,加上督察員以及各刑部的士兵,可有上萬,能抵一時之急。然蠻狄人來勢洶洶,百里將軍也只能守城至多兩天,若要退敵,恐怕不夠。大臣躬身作禮,請發天子令於千里之外的駐紮漠北的衛王,命他前來解救都城之眉急。”
衛王收到傳召,連夜奔襲。
帶領一支鐵騎,用了三日趕到。
好在哥哥拼死守城,損失了兩萬士兵,多抵抗了一日,纔等到衛王支援。
衛王用了不到三日,便用困敵包圍之術,與哥哥里應外合,擊退敵軍。
百里府中,我消失的第三夜。
哥哥拍桌發怒,“找不回小姐,你們每人杖責二十,罰一月銀錢。”
下人們戰戰兢兢,這個大小姐似乎從來都不讓他們省心。
我與丫鬟被分開關押。
黑暗中,有沉沉腳步聲踏來:“他孃的,衛子君的軍隊是神嗎?千里之遙,三日便趕到,真是他媽的不要命了。來人,老子今日不爽,去把那娘們拉出來讓老子快活快活。”
士兵粗魯地提着我袖口,重重地扔在蠻夷頭頭的跟前。
蠻狄頭頭一隻黑手,捏住我的下巴,“小娘子,今兒你若讓爺爽了,爺便放了你。若伺候不好,便將你喂與這荒山野嶺中的野狗。”
我會伺候人?嗯,記憶中,好像不會......
可若要這麼死了,卻又不甘心。絞盡腦汁的想法子......